第七十七章:信義


    慕容桀醒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睜開眼睛不見母親,它哇地一聲就哭了。慕容厲將它抱過來,笨拙地哄。它毫不領情,仍然越哭越大聲。慕容厲就覺得,媽的,這哄娃比行軍打仗難多了。


    香香跑過來,見他抱著孩子,怕壓到他的傷口,忙將孩子接過來。先換了尿片,又解開衣服,開始喂奶。


    慕容厲轉頭看了一眼,見她胸部白白嫩嫩的,不由也咽了一口唾沫。


    香香等孩子吃飽了,仍然把它放到慕容厲身邊,輕聲說:“王爺先睡著,我去洗衣服。”


    慕容厲嗯了一聲,竟然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該死的,這種時候要說些什麽?!


    等香香去了井邊洗衣服,慕容厲輕聲喝:“陸敬希!”


    陸敬希和鄭廣成趕緊出來,然而小桀本來是要睡著了,又被吵醒了,睜著圓溜溜的眼睛喔喔地說話。慕容厲怕它哭,怕在懷裏搖來晃去。一邊晃一邊說:“這時候到底應該說點什麽?”


    陸敬希搖頭晃腦地說:“這時候您要講一些女人都愛聽的情話。”


    慕容厲皺眉,情話――什麽鬼?!


    鄭廣成從懷裏掏出一頁信紙:“好在屬下有所準備!王爺請看!”


    慕容厲將信紙展開,上麵寫著:“高樓重重閉明月,腸斷仙郎隔年別。紫簫橫笛寂無聲,獨向瑤窗坐愁絕。魚沉雁杳天涯路,始信人間別離苦……”慕容厲邊晃著孩子邊問:“你確定她看得懂?”


    鄭廣成趕緊從懷裏摸出另一麵信紙:“不要緊不要緊,卑職這裏有白話版的。包準夫人能看懂……”


    慕容厲回了他倆一個字:“滾!”


    兩個人正要滾,他又問:“為什麽要選這裏?”別苑也比這裏好啊!她又帶著孩子。


    陸敬希趕緊道:“王爺您這就不知道了吧,除了這裏,還有哪裏是隻有一張床的呢?”


    慕容厲本來想給他倆一點顏色看看,聽到這話,覺得自己這兩個參軍還真不是一點用處沒有。於是說:“滾吧,隨傳隨到。”


    香香去到廚房,看見裏麵柴米油鹽、各色食材都準備得很齊全。木桶裏還有泡好的黃豆。小院子裏也被清理出來,連石磨都洗得幹幹淨淨。


    兩條黑狗跟著她,鼻子裏噴著氣,香香摸著它倆的頭說:“現在外麵不知道還能不能買得到雞,我去看看啊。”


    一回頭,看見食材裏有新鮮的山雞、野兔什麽的。她撿了幾隻給兩條狗先填填肚子。再出門的時候,見左右已經有好些百姓回到故裏。但是人明顯是少多了。


    四個月的時間,並不能讓失去親人的百姓止住戰亂的恐慌和失去親人的悲傷。好些熟悉的麵孔都不在了。香香經過以前擺攤的地方,見茶棚沒有開張。她問及左右,才知道陳伯夫婦年老體弱,腿腳也慢,沒能逃走。被胡人殺死在家裏。


    書生倒還好,一直想要考狀元來著,如今投筆從戎,現在在周卓麾下當兵。


    楊六娘被親人接走了,還沒有回來。也不知道以後回不回來了。


    益水鎮有一種物似人非之感。


    更可怕的是,正值嚴冬,回到故裏的百姓也正值青黃不接的時候。幸而慕容博早料到這種情況,命官府每戶至少發一條可以過冬的棉被。每人至少一件冬衣。


    官府每天開粥場,雖然不能管飽,但至少可以免其饑寒而死。上麵經常有慕容博的門客四處走訪,所以各地州府也不敢不盡心。益水鎮還沒有“路有凍死骨”的事發生。


    香香路過粥場的時候看到那粥,不免也有些心酸。大燕也正值困難時候,能分出精力做這些事,已經是極限了。那粥當然不可能很稠。


    香香一邊走一邊看,這樣的粥場鎮上有三處,她歎了口氣,最後找了一圈,當然沒有賣活雞的地方。


    等回到家裏,她還沒進去,就有侍衛恭敬地問:“夫人有何所需,但請吩咐。”


    她一出門便有人跟著,見她空手而歸,當然是沒買到想要的東西。香香這才說:“兩條狗,還沒東西喂。”


    侍衛立刻躬身道:“別苑總管每日親自過來投喂,如果夫人喜歡親自喂食,屬下即讓他……”


    香香忙說:“不用了不用了,有喂過就好。”


    她進到屋裏,慕容厲正抱著兒子玩。那小東西睡了醒醒了睡,比豬都懶。香香看父子倆玩得開心,也沒理他們。讓侍衛出去采野菜。慕容厲身邊每次有十二個侍衛當值。這些人挖野菜可是好手。香香把野菜全都洗淨切絲,用鹽醃了。把肉切碎成沫,做成醬,然後調到醃好的野菜裏。


    做好之後,就送到粥場去。每人領粥的時候配一勺野菜肉醬。這種百廢待興的時候,也做不了別的,至少讓大家沾點油腥吧。


    到了晚上,香香做了一個地瓜粥。野菜肉醬正好可以用來下飯。怕慕容厲吃不飽,給他做了個酸湯魚。慕容厲吃飯的時候,她把孩子抱過去,將做好的魚肉地瓜泥一點一點地喂他。


    外麵天色已晚了,屋子裏點了蠟燭。淡黃的光撒滿陋室,暖融融的。


    慕容厲突然覺得,這場景遠勝了大漠孤煙、落日長河。


    家對於人類來說,到底算什麽?


    遠處風景獨好,更有險峰激流。為什麽遠行之後,最眷戀的仍然是這已然爛熟於心、毫無新義的地方?


    他伸出手指,輕輕撥弄慕容桀小小的手掌。突然第一次,覺得要是萱萱也在就好了,一家四口,就這樣團聚於此。


    等喂完孩子,香香也發現這裏隻有一張床了。慕容厲見她久不睡覺,說:“本王傷成這樣,還能把你如何不成?”


    香香仍然不安,他已經寫了放妾書,其實兩個人之間已經毫無瓜葛。這樣又睡到一張床上,算什麽?終究,還是隻能回到以往的日子中去嗎?


    慕容厲見她仍猶豫,加重了語氣:“過來。”


    香香隻得走過去,也不換衣服,合衣睡在他身邊。那種很熟悉的香味鑽到鼻子裏,慕容厲突然就興奮了。他努力壓製自己的衝動,這他媽的,不能直接就上去做!


    但是竟然真的是很想,上一次親近她,已經過去了一年有餘了。他伸了伸手,還是忍住了。不,我不能這樣做。


    他縮回手,我處心積慮找你回來,不是因為老子想女人了。


    而是因為老子想你了。


    香香雖然不安,然而在他身邊也是慣了的。不多時呼吸漸沉,慢慢地睡去了。慕容厲伸出手,輕輕觸摸她的身體。媽的,真的好想要。


    他翻來覆去輾轉了半夜,算了,自己來一發好了。


    耳邊的呼吸聲、鼻間淡淡的香氣,助燃了心火。巽王爺二十八年來,第一次幹了件猥瑣的事。


    一邊幹一邊偷偷地看了眼身邊的兒子――兒子啊兒子,這件事不太光彩。你老子是沒辦法,你長大後可千萬別學啊!


    慕容桀半夜要醒一到兩次,香香也習慣了。每次他喔喔幾聲,明明隻是非常細小的聲音,她卻會立刻驚醒。慕容厲都佩服女人這種警覺性,這要是行軍打仗,哪有敵軍摸得進來?


    香香把孩子抱過來,喂了奶,換了尿片,又用熱水將他的小屁屁洗幹淨。這才讓他繼續睡。


    慕容厲就這麽靜靜地看她,等兒子又睡著了,他再忍不住,伸手去摟香香。香香驚坐而起,慕容厲身體滾燙,有種熱血沸騰的感覺,他翻身壓住香香。有那麽一刻腦子裏隻剩下本能反應。


    香香被他吻得喘不過氣,那舌尖粗狂地占有她口腔每一寸地方,她慢慢知道他又反悔了。他根本不打算放自己離開。慕容厲舌吻漸深,引了她的雙手讓她觸摸自己的身體。正伸手解她衣裳,舌尖不期然舔到一顆鹹鹹的、略帶苦澀的淚珠。


    他微怔,然後慢慢地鬆開她。香香把被扯開的領口攏到一起,不掙紮,不反抗,也不配合。慕容厲緩慢地離開她的身體,良久輕聲說:“我……”聲音有點幹澀,像隻做壞事被主人抓了現形的大狗。


    香香不說話,他也不知道說什麽。對不起三個字到了嘴邊,卡住,無論如何不肯往前走了。


    靜默,小鎮的夜,有風吹過屋頂,掃下落葉的沙沙聲,顯得格外靜謐。


    慕容厲說:“你為什麽不肯再跟著我了?”


    香香轉頭看他,慕容厲說:“說給老子聽,至少讓老子找找原因。”


    香香沉默,說了有什麽用,你會改嗎?你能改嗎?


    慕容厲雙手握住她的肩膀,說:“老子盡量改。”


    香香躲開他的目光,慕容厲怒:“你不是還想著韓續那個狗東西吧?”


    香香氣得不行,推開他,翻個身閉上眼睛,給了他一個後背。改?改個屁,狗改不了那什麽!


    慕容厲把她翻過來:“混帳東西,老子讓你說話,你敢睡覺!”


    香香終於忍不住,坐起來,說:“王爺又要說話不算數了,是不是?”


    慕容厲說:“老子男子漢大丈夫,頂天立地,一諾千金!哪就說話不算數了?!”


    香香說:“王爺立了放妾書,說好了……”


    後麵的話還沒出來,慕容厲說:“前麵那句話作廢,老子就是說話不算數,你咬我啊!”


    香香氣得亂抖,一想,本來就是個無信無義之人,也值當計較?!當下倒下,翻身又睡。慕容厲大怒,把她又翻過來:“讓你說話!膽子倒是越來越大,還敢頂嘴!”


    香香抱著床被子下床,不跟他同床睡了。慕容厲一個海底撈月把她撈上來。忽然覺出她小手有些涼了,把她摟過來捂在懷裏。香香掙紮了幾下,知道沒用,也就不動了。


    慕容厲說:“說話就說話,大冷的天亂動什麽?”


    香香真是第一次明白什麽叫秀才遇到兵。到底是誰在亂動啊!當下閉緊嘴,不說話了。


    慕容厲問:“說啊,老子到底哪些地方不好!”


    香香說:“你真要聽?!”


    慕容厲說:“廢話。”


    香香說:“好吧,我說。”


    慕容厲說:“等等!”


    香香抬頭看他,他起身,拿了紙筆,衝她一揚下巴:“好了,你說。”


    香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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