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七夕,夜裏八點格外熱鬧,街邊攤的小販前和夜市熙熙攘攘人頭攢動,各種成雙成對的情侶手挽著手談笑風生地從餘小雙麵前路過,讓她好生感慨。


    她好像,一次都沒過過七夕……


    好吧,她沒有男人。


    不對,她有男人,隻是……她男人,她還很陌生。


    她正要過馬路,一輛車猛地在她跟前停下,林逍南英姿颯爽地開門下來,眉目清澈,麵容俊秀,一身精品男裝襯得十分有氣質,完全就是個從言情小說裏走出來的標準男主角,比較掉檔次的是,宛如全世界都欠了他五百萬的臭臉。


    他話說得簡單霸道:“上車,回家。”


    其實今晚氣氛那麽好,餘小雙見到他的瞬間心裏還有一絲雀躍的,但這貨一開口就讓她莫名煩躁。她現在就想氣他一下,“同誌,我不認識你。”


    林逍南皺眉,“我們談談。”說完便要伸手抓她。


    餘小雙不給麵子地退了一步,“非禮嗎?同誌你看起來人模人樣的,不要動手動腳呀。”她下巴一抬,趾高氣昂地繞過他遠走了,走著走著她還仔細地聽,後來才確定,他似乎沒跟上來。


    似乎,有點失落……


    她這人心腸硬不起來,一想起他剛剛略略受傷和無措的表情,她便開始自省,是不是做得太過分了……他肯定是太生氣了才沒有追上來。話說回來,他對她算是很遷就了。


    餘小雙埋頭走著,忽然聽見路邊有個年紀不大的女孩捧著一大束花叫賣,她心癢便上前問了下,價格貴得離譜。她吐吐舌頭剛要走,突然聽見旁邊有個很熟悉的聲音在問:


    “多少錢一朵?”


    餘小雙微怔,回頭一看,果然是林逍南。她素來是個喜形於色的人,鋥光瓦亮的表情一下子就泄露了她精彩的內心世界。林逍南默默瞥了一眼,嘴角微勾,裝作若無其事。


    餘小雙這才覺得自己表現得太low了,立馬咳了兩聲收斂了表情。她的心情很複雜,總結起來大概是“你裝我也裝看誰先兜不住”。


    林逍南長得比較有誘惑力,賣花姑娘看著看著大概有點失神,過了好一會兒才答:“十塊……”


    他笑了笑,“全賣給我吧。”


    賣花姑娘愣了,跟她買花的一般都是些小情侶,買一兩朵來點情調表達一下心意就罷了,成束成束買的話一般都去花店呀,便宜還能免費包裝得漂漂亮亮,她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活體傻多速。她顫巍巍道:“一共八百八十塊。”


    餘小雙正要想走,但她對錢一向反應靈敏,一聽這個價錢兩眼一瞪,忍不住地調頭衝到他們跟前哼哼唧唧:“太貴了啊!買這麽多都不便宜點嗎?”


    林逍南挑眉。


    賣花姑娘的眼睛在兩人身上轉來轉去,這兩人壓根不是一個畫風的啊……不可能認識吧……她認真地想了想,“那……八百七十九?”


    餘小雙把單肩包往後一扒拉,擼起衣袖,“娃娃,你這樣做生意多不講究呀,今天是七夕所以花的價錢漲了好幾倍,但你們成本本來就低,他一下子買了那麽多,你讓一點利潤會掉肉嗎?”


    “讓了啊……”


    “讓一塊錢叫讓?再說了,你這些花一晚上能賣得完嗎?他不買你賣得完嗎?”


    餘小雙不愛較真,唯一能讓她黑化的就是錢。但凡碰上討價還價的場景,她都會瞬間熱血沸騰。這種惡習被她身邊的所有人不齒,溫禮曾如此描述:每次看到你殺價殺得麵紅耳赤,我都覺得我之前認識的你是幻覺,你就差在胸前貼個“我是窮逼”的標簽了。


    林逍南沒見過這樣的她,覺得新鮮,也不插嘴,還一臉的饒有趣味。


    對於餘小雙的質疑,賣花姑娘仔細地想了想,堅定地答:“能賣完。”


    餘小雙嘴角一抽,一把抓住林逍南的衣袖,“別買了好坑!”


    林逍南看了看她的手,“小姐,你不是不認識我麽?”


    她的氣勢一癟,怔忪地收回了手,“抱歉抱歉……”


    賣花姑娘不高興了,“阿姨,你這樣多不講究啊,今天是七夕所以花的價錢漲了一點,我們才能勉強多賺一點,我難得碰上個多金客,你不攪和一把會掉肉嗎?”


    餘小雙血槽一空,風中仿佛帶著來自全世界的滿滿惡意。


    阿、阿姨……阿姨……阿姨……居然叫她阿姨……


    林逍南付了錢,抱著一大束花繞過餘小雙走了。賣花姑娘數著錢,還別有用意地瞥了餘小雙一眼,哼著小曲一蹦一跳地跑開。


    餘小雙站在原地,心想,這個節奏不對吧……


    他買花不是送給她的嗎?!混蛋啊混蛋!


    ******************


    餘小雙頹然地回到公寓,下意識地看了看樓下的停車位,他沒來啊……一定是生她的氣了。算了算了,生氣就生氣,小氣吧啦的她才不在意好嗎?


    她慢吞吞地拿鑰匙開了門,打開燈才發現屋子的花瓶裏儼然立著一大束紅玫瑰,她怔怔地走過去,直到指尖觸到花瓣她才恍然,居然是真的……那麽……


    林逍南怎麽會有她家的鑰匙!?


    她轉頭找了一圈,沒見人,隻看見沙發上擺著一個包裝袋,裏麵居然有各種男士用品。聽到澡間傳來稀稀拉拉的水聲,她猶豫地走過去,還沒等她開口,林逍南倒先不要臉地開口了。


    “回來了?等等我馬上好。”


    餘小雙本想罵人,但此刻她突然發現,她好像……還挺喜歡這種感覺。


    “……嗯。”


    一覺醒來,周圍的人都告訴她,她已為人婦,她的丈夫居然還是個不得了的人物,偏偏她什麽都忘得一幹二淨。仔細想來,這場車禍,傷的最深的到底是誰……貌似是個不言而喻的問題。她突然很好奇,他們是怎麽相識相知相戀的,兩個身份相差如此巨大的人,走到一起的過程一定如過刀山火海,波折重重。


    “林同誌……”


    裏麵的水聲停了停。


    “直接喊逍南不行嗎?”


    餘小雙抿嘴,“可是……我還不習慣。”


    他默了半晌,“好,隨你。”


    “謝謝。”她猶豫了片刻,“有時間的話,你跟我說說我們的事吧……如果我能記起來,對你的態度也許就不會像現在這樣了,我爭取恢複得快一些,可以不?”


    林逍南苦笑。對啊,如果她都記起來了,態度也許的確會不一樣了。兩道不能相交的平行線,一旦相交就意味著永恒的分離,他不求別的,如今隻希望這個交點來得晚一些,再晚一些,讓他來得及把所有的歉意彌補完滿。


    盡管如此,他還是應得輕淺,猶如心裏從來不曾掙紮過一般――


    “好,都隨你。”


    餘小雙回到房間拿換洗的衣服,出來時聽見了震動聲,她順著聲音的源頭摸過去才發現是林逍南的手機,來電顯示上的名字是和歡,稱呼很親昵,而且應該是個女人。


    她連忙拿到澡間去,但他的手機很靈敏,她也不知道不小心碰到了什麽鍵,電話就接通了……


    那頭的聲音很大,即使手機沒貼著耳朵她也能聽見她說了什麽。


    “哎喲,這麽久才接,肯定跟老婆在一塊兒吧?行行行我知道規矩,我長話短說,你領帶落在我辦公室了,記得來拿,就是上次我給你買得那個,那是你所有領帶中最上檔次的,怎麽可以被你這樣隨便拋棄?對了,有句話我一直想說來著,你能不能換一個有品味的內褲牌子?ck爛大街了好嗎?”


    餘小雙如遭當頭棒喝,拿著手機的手顫了顫。


    見那頭久久沒有聲音,趙和歡秀眉輕蹙,邊修指甲邊道:“不方便說話?行行行我知道規矩,馬上掛!”


    “嘟嘟嘟”的占線聲讓餘小雙一直沒緩過來,她手指的骨節微微泛白,深深吸了口氣,此時澡間的門恰好開了,林逍南拿著毛巾擦濕漉漉的頭發,看見餘小雙站在門口還愣了一下。


    “怎麽了?”瞄了一眼餘小雙手裏的手機,他臉色沉了下來。他的精神潔癖很多,其中除了不輕易讓人碰自己的身體以外,最嚴重的要數不能接受除了他以外的人碰他的手機,尤其是這個工作號,裏頭有不少重頭人物的機密號,會涉及許多國家要務。


    算起來,他的身體比他的手機還廉價一些,碰過他身體的女人起碼還有譚真真,餘小雙,還有每年例行體檢時都伸出魔爪的禽獸趙和歡。手機的話,到方才為止,就餘小雙碰過吧……


    他把手機拿過來,淡淡道:“以後不要隨便替我接電話。”


    “是因為……有我不能知道的事嗎?”


    “是。”


    “哦……”


    餘小雙沒有醉酒時的膽子,這下連質問的話都說不出來。她歎了口氣,默默地拿了衣服去洗澡。


    林逍南知道她不高興了,但這是原則問題他得堅持。他坐在沙發上糾結了會兒,會不會是剛剛自己的口吻太衝了?要不要哄哄?


    打開手機後,一看是趙和歡,他便明白了,急忙打過去問清楚趙和歡都說了什麽後,他才明白她剛剛的表情是為什麽,他心想糟了,簡直跳到黃河都洗不清。


    餘小雙洗了半個小時,出來後看都沒看他一眼,就徑直進了房間,林逍南跟進去,看見她乖乖地躺在床上準備睡覺的乖巧樣子,有些莫名躁動。他剛坐到她旁邊,她就背過身去。


    林逍南扯了扯她的被子,她也無動於衷。他心虛地解釋起來:“我們真的該談談。”


    她悶氣地說:“談什麽?談你已經有三兒了?還是談你要離婚?”


    離婚這詞對於林逍南而言幾乎是不可觸碰的雷區,一聽到她這樣說他也急了。


    “趙和歡是我私人醫生,我們不是你想的那樣,前段日子剛任職的時候需要健康檢查報告,我在她那兒做的體檢。”要親自坦白自己的心理問題時是需要很大的勇氣的,林逍南支吾道,“……我有異性恐懼症,她是我兒時的朋友,我對她沒有排斥,所以這些年我都是在她那兒做的體檢。如果你有所懷疑,我可以讓她親自跟你解釋!但你能不能答應我,不要輕易說離婚之類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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