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後,二人肩並著肩一起散著步。


    琉璃背著手,拿著包,笑著問新一道:“你今天晚上所做的料理,真是出人意料的美味呢。快告訴我,你是在哪裏偷學來的手藝?”


    “怎麽,你想學嗎,想學我教你啊。”新一看著她道。“有空讓我教你幾道簡單且美味的小菜,這樣你下班後就可以自己做飯吃,用不著買外麵餐館裏那些不合口味的菜了。”


    “我就是隨便問問。再說了……我平時工作這麽忙,也沒有去超市買菜的時間啊。而且我們公司有食堂,午晚餐我都是在那解決的,用不著自己專門花時間買菜做飯。”


    “不是想要做給自己吃,那你剛才幹嘛問我是從哪裏學來的手藝,我還以為你是吃不慣外麵的飯菜,想要自己下廚房了呢。等等……這事好像有點不對頭啊,你別打岔讓我好好想想,哦!我明白了,你該不是已經找男朋友了,所以才想要學做幾道菜來給他一個驚喜吧?”


    “別瞎說,根本沒有的事。”


    “說的也是,畢竟誰會這麽無聊想要去追一個滿腦子都是元素表的化學女博士呢。”他開玩笑說。


    “我的生活中可不隻有元素表而已,你們藝人所能做到底最多隻是唱幾首歌拍幾部喜劇來安撫人們疲憊的心。而我們科學家所能做到的,才是真正驚人的偉業,因為是我們在改變這個世界,也隻有我們能夠改變世界。”


    “李先生好像也是藝人。”


    “是的沒錯,但他在當藝人之前曾經也是個了不起的大發明家跟科學家。李先生之所以被人們稱為「先生」,是因為他用自己超乎常人的智慧改變了全世界人們原本所認知的世界,推動科技進步,而不是因為他有多麽英俊,能飆多高的音,拍出多麽搞笑的電影。在我心中,他足以稱得上是一半的人、一半的神。”


    “那我是什麽?半鬼半妖嗎。”


    “你是我的堂弟啊。”


    “好吧……”他說,“其實我本以為你今晚會留在這裏過夜,還打算晚上給你做宵夜來著的,結果菜單我都想好了,你卻突然拿起包包說要走。沒法子,我也隻好跟著你一起走了。”


    “我今天是專程請了一天假期來給爸過生日的,明天一早還得回公司上班呢,要是留下來過夜的話,這裏不好打車,明天去公司就要耽擱了。”


    “不好打車,早點起床走路到好打車的地方打車不就行了嗎。其實你就是到了一定的年紀了,事業心太重,太想要證明自己了,所以呢,對家庭方麵就慢慢變得輕視了。”


    “這話我不認。我要是真像你說的那麽工作狂的話,今天又幹嘛要特意請假回家呢。”


    “人不都是這麽矛盾的嗎,這有什麽好奇怪的。或許人的一生真的是太過短暫了,所以才有這麽多的事情需要去取舍,總是那麽的難以兩全。好了,你就在這等計程車吧,我要去前麵更遠的地方搭公車了。”


    “好吧,那我們就在這裏分手吧。”


    “琉璃。”


    “嗯?還有什麽話要說嗎。”


    “沒事……就叫著好玩。”


    “無聊。”


    “天快黑了,一個人回家,路上注意安全。進屋關好門後記得給我打個電話,如果你敢不打的話,我就立即坐火箭飛到你家去。”


    “就你事多。好了我記下了,到家後我會給你打電話報平安的。”


    這時,路上正巧駛來一輛亮著「客空」標準的計程車,新一伸手將它叫停,並主動為堂姐打開了後座的車門。臨別寒暄道:“彼此工作繁忙,平日不常與你相聚,此番一別,還望堂姐多多珍重。”


    ……


    藝人公寓。


    電梯門口,正在等電梯的伊達餘光中掃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正朝自己這邊走來。他轉頭一看,那人不是別人正是大傷剛愈的幸子小姐。


    伊達瞥了一眼她手中提著的白色塑料袋,那裏麵似乎裝著一些從外麵餐廳裏買來的打包好的食物。他摘下耳機,關掉了隨身聽裏的音樂,對幸子道,“想吃什麽打電話給餐廳讓外賣員送來就行了,大傷新愈,何必還親自出去跑一趟。”


    幸子低下頭,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不知為什麽最近總是嘴饞上次我們一起在淺草寺取景拍戲結束後在一家老店裏吃到的紫菜飯團,因為他們那裏不外送餐品的緣故,我就隻好自己坐車去買了。你說……我這樣會不會太任性了一點?”


    她抬起頭,笑著問伊達到。


    “你說的就是那家店麵偏得不能再偏僻的,連老板在內總共就隻有三個人的老店嗎?”


    “是啊,就是那家老爺爺跟老奶奶還有他們的女兒一起開的店,伊達君的記性看起來也不是很差嘛。兩位老人家笑起來了樣子可慈祥了,還有他們那位美麗又熱情的女兒,讓人在吃東西的時候心裏總是暖暖的、好像充滿了幸福呢。”


    “老爺爺是很慈祥沒錯啦……可是專門坐這麽遠的車跑一趟就為了去買幾個飯團,這樣做真的值得嗎。你的身體,真的不要緊嗎。”


    說話這工夫,電梯已經到了。


    幸子跟他一邊走進隻有他們兩個人都電梯,一邊說道:


    “不值得嗎?可是我覺得很值得啊,我今天就是想要吃那家店裏做的飯團,不然一整晚我都會睡不著覺的。想要什麽,就拚了命地去爭取,擁有什麽,就死死地攥著不要鬆手,這麽多年了,現在我才終於明白了這個簡單的道理。所以不管別人怎麽說,隻要是我決定了的事情,我都當它是對的,就是撞的頭破血流也不會拐彎,非得和擋路的城牆碰碰硬不可。”


    “好剛強的女子。既如此,我便也不好再說什麽了,你多珍重便是。”


    比起之前在路口送別琉璃時的那聲珍重,此刻這話中的情感卻仿佛那麽的冷淡。想來也是了。


    琉璃是誰,那是跟他從小一起生活在同一個屋簷下。幫他洗過澡,給他換過尿布,喂他吃過飯,講故事哄過他睡覺的女人,是他最親同時也是唯一的堂姐。


    而眼前這位蒲池小姐又是誰?雖也是個「姐」,但卻隻不過是個比自己年長一歲,早自己一年考入藝大的學姐而已;縱使四年前曾對有過一點點的舉薦之恩,但經過自己上次冒著生命危險將她從綁匪和殺手手中救出來的那件事情以後,此前便是再有什麽恩現在也都還清了。


    故而這聲珍重她聽進去了也好,沒聽進去也罷,總之自己說了,也就算是仁至義盡,做到一個普通朋友之間的本份了。倘若她真再折騰出點什麽事,那便就隻是她自己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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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電梯裏,他就這樣站立在她的左手側,一言不發地望著前麵緊緊閉合的電梯門,而與電梯門一樣緊緊閉合的,還有他的雙唇,和身旁幸子小姐心中的那扇門。


    終於,電梯門開了。


    他一邊從外衣口袋裏取出隨身聽,一邊將耳機戴上,半低著頭走了出去。之前他本就是一邊聽著歌一邊在等電梯,此刻再戴上也沒什麽好奇怪的,之所以在電梯裏的時候沒戴,隻是不想如果她有什麽話想對自己說,自己卻戴著耳機聽不見罷了。


    就在電梯門即將再次關閉的那一刻,幸子突然用手擋住了電梯,對電梯門外的他說,“李先生跟明菜小姐放了我兩個月的假,過幾天我想要坐飛機去米蘭看世界杯的開幕式,你有空陪我一起去嗎?正好我……我這裏有多出來的一張票。”


    “額,你說什麽?”


    他摘下耳機,回頭對電梯裏的幸子道。他剛才隻是剛剛戴上了耳機還沒有來得及播放音樂,故而幸子剛才所說的話他一字不漏地全都聽見了。


    他之所以這樣問,隻是有些不太相信自己剛才耳朵而聽到的話罷了。


    “沒有聽見的話就算了吧……”幸子的眼中浮現出了些許失落。


    “我聽見了,一字不漏的全都聽見了。”他一臉平靜地說,“但是非常抱歉,對於你的邀請,我想我能對你說的也隻能是抱歉了。”


    “沒關係,我既然敢問,當然就先做好被拒絕的心理準備了,所以……真的沒關係。”


    “好了,快別用手擋著電梯了,你的傷口剛剛愈合,還是快上樓去早點休息吧。”


    “嗯,晚安。”


    ……


    她終於放開了搭在電梯門上的手,任由緩緩閉合的門將他們隔成兩個世界。她咬著嘴唇,強忍著眼中的淚水,雖然已經學會如何變得堅強,但當真的被人拒絕時,心裏卻還是會覺得那麽的難受呢。


    畢竟她這一生,加上這次總共也就隻被拒絕過兩次而已;或許也是因為她這一生,對於戀愛這種事情,加上這次總共也就主動過這麽兩次而已。


    明明冬天早已過去,卻忽然感覺到空氣竟是這麽的冰冷。冰冷的,就好像那天中槍中後的驚醒,被他抱著衝進電梯,血液逐漸浸透他的外套時……那人生頭一次距離死亡這麽接近時的恐懼所帶來的如旅人迷失在夜晚的沙漠時,赤足觸碰到沙粒時,從腳底傳來、傳遍全身的冰冷。


    她永遠都不會忘記那天被他抱在懷中時的感覺,那種感覺,多年前也曾有過……熟悉卻又陌生。


    而此刻,卻又是隻剩下她一個人的電梯,待會,她又該回到隻有她一個人的“家”,安靜地躺在那隻有她一個人房間。看著那白的像雪,像雲,卻又空無一物,孑然一身的天花板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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