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青池回了房間,一邊往床邊走一邊脫衣服,領帶先被丟在了地板上,然後是襯衫,腰帶,最後是褲子。


    這是他的壞習慣,一直沒有改過,就算第二天會給自己添更多麻煩。


    丟下那些東西的時候他總覺得很輕鬆,就好像蝴蝶終於從繭裏掙脫出了自己翅膀那樣輕鬆。


    顧青池任由自己倒在床上。


    今天剛來的時候,他第一眼就認出了謝陸嶼。


    應該說認不出才奇怪,他看見過很多次謝陸嶼的外牆廣告,在地鐵裏也全是謝陸嶼的廣告牌。


    世界真奇妙不是嗎?


    從前隻能站在窗前仰望著巨大海報才能見到的人,突然活生生出現在你麵前。


    謝陸嶼這個符號一下子有了具體的形象。


    在以前,謝陸嶼對顧青池來說隻是一個躺在手機列表裏的聯係人,撥打電話永遠不會有人接聽,發送短信不會有人回複,但也不會消失。


    他是一座監獄,也是一座燈塔。


    如果顧青池是隻蝸牛,他就是顧青池的殼,給予沉重的負擔,也給予嚴密的保護。


    謝陸嶼對顧青池是特殊的。


    顧青池不可能當做一切都沒有發生的樣子,就像同別人交往一樣同謝陸嶼相處。


    即便是他決定丟下一切大步往前走的現在。


    但是沒關係,他已經丟下了一切,走了出來。


    那麽難的日子他都走了過來。


    那麽剩下的這些,又算得了什麽呢?


    ******


    第二天節目組一早就開始了錄製,九點鍾開始敲各位嘉賓的門。


    謝陸嶼到達餐廳的時候,黃瀚宇他們三人已經到了。


    餐桌上有五份早餐,一杯牛奶,一個三明治,一看就是從便利店買來的速食食品,讓人毫無食欲。


    就這,還是節目組在為期四天的節目期間提供的唯一的一頓飯,往後他們就要自力更生。


    陳悅然看見謝陸嶼眼睛一亮,她暗地裏是個完完全全的追星少女,會天天簽到打卡砸錢的那種,但就算砸錢,砸的也很健康。


    主要是,本命太爭氣,根本用不上砸錢。


    謝陸嶼就是她本命,由於本命專注演戲。


    她目前砸錢隻是停留在去電影院多刷幾次影片的地步,並且還經常搶不到票。


    而且從另一個角度來看,她粉謝陸嶼也沒毛病,理由正當到能得到父母的支持。


    任何一個演員都不能對謝陸嶼說不。


    在這方麵,謝陸嶼就像神一樣站在頂端,是要被供起來的。


    她雖然不是正經演員,隻是個跨界的半吊子,但是這可是謝陸嶼!活著的謝陸嶼!


    她滿足了,她圓滿了。


    陳悅然放下咬了一口的三明治,樂顛顛的給謝陸嶼拉了個椅子,很心機的拉了自己旁邊的那一個。


    “謝哥好,謝哥坐。”


    謝陸嶼樂了。


    “你這可不行,搞個人崇拜容易把我送進去。”


    幾個人就都笑了,接著聊天。


    謝陸嶼剛到沒一會兒,就聽見一個工作人員倒吸了一口氣。


    接著聊天的聲音一下子消失了,整個餐廳裏安靜的隻有他放下杯子時跟桌子的輕微碰撞聲,還有攝像機運作時的聲音。


    最後,就是有人下樓的聲音,不緊不慢,連停頓都相同,聽見聲音幾乎就能想象出一個人漫不經心的踏著階梯一階一階的下樓。


    謝陸嶼後知後覺的回過頭。


    顧青池頭發依舊像昨天那樣紮起來。


    他上身穿著一件寬鬆款式的黑色背心,露出來鎖骨跟肩頸,前麵的圖案是個白色的骷髏頭,側麵卻是橫開口的,隱隱能看見一晃白色的皮膚。


    下身的褲子也是黑色的,緊緊裹住又直又長的小腿,大腿處稍稍寬鬆一些,上麵金屬類的細節特別多,光金屬鏈子就兩三條,配一雙帶綁帶的黑色短靴。


    衣服連飾品都是讚助商搭配好的。


    顧青池脖子上戴了一條亞麻色編織繩項鏈,一個褐色的石頭綴在上麵,仿若一隻充滿惡意的惡魔之眼。


    他雙手插在褲兜裏,垂眸看著樓梯,不緊不慢的下著樓,耳邊的碎發隨著他的動作輕輕晃動。


    等到顧青池來到餐廳,謝陸嶼這才發現,他上身那件黑色的背心,後背露著一個洞,蝴蝶骨隨著他的動作隱現,下麵是橫著的開口,幾條布條連在一起,也露著後腰的皮膚,白的晃眼。


    如果說昨天顧青池是夜晚玫瑰園裏的玫瑰,沉默的開放著,所有的熱烈都隱在黑暗中,低調且不引人注目,但是一旦開始注視他就移不開視線。


    那麽今天他就如同璀璨的鑽石開始在燈下閃閃發光了,從一開始就奪走所有的視線。


    所有人都帶著驚歎去注視著他,卻又不敢直接觸碰,他美到鋒銳,於是隻好在他走近的時候匆匆低下頭來,獻上臣服。


    而主人公對此熟視無睹,仿若不知道自己是這世界上怎樣的珍寶。


    等到他拉開椅子,椅子劃過地板的聲音才打破了沉寂。


    眾人才恍然驚醒一般,從那段停滯中掙脫出來,接著做自己手上的事情。


    接下來,幾人安靜的用完了早餐。


    顧青池三明治隻動了一點,牛奶倒是全都喝完了。


    陳悅然先打破了沉默,她臉紅紅的,一隻手攥成小拳頭。


    她已經在心裏無聲尖叫了許多回,她昨天一直在忙著偷拍,拍謝陸嶼拍顧青池,糾結了很久,最後決定雨露均沾。


    但本命還是分量大一點,畢竟她媽她爸她全家都在催她帶謝陸嶼的簽名。


    今天她本就搖搖欲墜的心,徹底,倒戈了。


    陳悅然對著自己的空盤子,在心裏對自己的本命道了個歉,她沉痛的暗暗道,對不住,我先爬一下牆。


    而後就轉向了顧青池,笑成一朵燦爛的向日葵。


    她帶著點小心翼翼,還有臉連她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忐忑不安。


    陳悅然一直心大的很,一副鄰家妹妹的樣子,其實是個活寶,身邊朋友一把一把的,還是第一次這麽鄭重的交朋友。


    “我能叫你小池嗎?”


    而後緊跟著又補了一句。


    “你可以叫我小然或者小悅,要不然小陳也可以,但是顯得我們有點生疏,我個人比較喜歡小然。”


    顧青池還沒開口,一邊的謝陸嶼提著她的領子,把她扒拉開。


    “什麽生疏不生疏的,頭一回兒見麵,都是一家――呸,都是一個節目組的,別搞得那麽親密,注意緋聞,小心回家你媽揍你。”


    陳悅然昨天還沒放開,文文靜靜的,今天就逐漸暴露本性。


    謝陸嶼的打趣也接的穩穩的。


    她順著謝陸嶼的力道被拉開,手還張開,做奮力向前狀。


    “我跟小池傳,那我得多有出息,我要是都那麽有出息了,她憑什麽揍我,她得給我包餃子吃,還是純肉的那種。”


    陳悅然手在空中往前劃了兩下。


    “別攔著我,讓我摸摸他的手,看看這是不是真的。”


    然後停在空中許久的手裏就被輕輕塞進了一根修長的手指,她下意識的握住。


    顧青池一邊用另一隻手微微支著下巴,一邊上下搖了搖自己被握住的手指。


    他側了側頭,眉眼都舒展開,展露出了一點細微的笑意,然後收回了手。


    陳悅然愣住了,而後又看看自己的手。


    差點淚流滿麵,嗚嗚嗚,他怎麽能那麽好。


    媽媽,我碰見了想娶的人。


    他們打鬧結束之後,就有工作人員過來分派任務。


    桌子上一共放了四個卡片。


    工作人員依次翻開。


    “第一個任務劈柴,任務要求人數一人,第二個任務,是給菜園澆水,任務要求人數一人,第三個任務,打掃客廳跟餐廳,任務要求人數一人。”


    “最後,第四個任務,做飯,包涵午餐跟晚餐,所以任務要求人數兩人。”


    周盈盈先把做飯的任務卡拿了,笑了一下。


    “我們兩個女生,砍柴挑水什麽的就不來了,做飯還是當仁不讓的。”


    其他人都沒什麽意見,這裏麵比較輕鬆的就隻有打掃跟做飯了。


    接下來應該是謝陸嶼先挑,但他擺手示意顧青池他們先挑。


    然後黃瀚宇拿了給菜園澆水的卡。


    “我覺得這個好玩兒,清池你選哪個?”


    顧青池默默拿了那張砍柴卡。


    謝陸嶼抬了抬眼皮,頭疼。


    他本來是想把打掃留給顧青池的,那個輕鬆。


    然後顧青池就拿了那張砍柴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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