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非刀不知已經進到皇宮多少次了,那裏頭的一花一木對他來說已是如數家珍。


    那些在宮裏頭當班的侍衛多半他都認識。然而今日他並不是來當班的而是來麵聖領賞的。一些消息靈通的人專門等在覲見的路上,就為等著刀非刀經過的時候打一聲招呼,叫一聲爺。仿佛這樣他們身上能長出晉升的翅膀。


    刀非刀在宮殿外等候的時候,一群小宦官便將他圍住,一眨眼的功夫宦官們就在他身上上下其手,這是例行的規矩——搜身。


    自然是未有什麽違禁之物。領頭的宦官立馬上前道歉。刀非刀也懶得搭理他,一聲不吭地原地等候。不久左千秋便從殿內走出來。


    “陛下宣刀非刀覲見。”左千秋說道。


    刀非刀立刻動身跟著左千秋。


    “你說話小心著點。”左千秋不停囑咐道。


    天子坐在紗帳的後麵,刀非刀隻能隱約感覺到一個衣著寬敞的人在紗帳後注視著他。


    刀非刀遲疑了一下,左千秋便一腳踩在他的腳跟,示意他跪下。他方才跪下給天子請安。


    “你不是鐵菩提,把麵具摘下來吧。”紗帳後頭的聲音冷冷地說好。


    刀非刀心冒虛汗,好在自己早有準備。他脫下麵具,露出一張普普通通的臉。


    “走近前來,讓朕好好看看,聽說你滿臉疙瘩,甚是嚇人。”天子道。


    刀非刀抬頭看看左千秋。左千秋給了他一個眼神,叫他過去。


    刀非刀匍匐在地上爬了過去。


    天子的身影稍微朝刀非刀傾斜過去然後說道:


    “果然長得一般。”


    刀非刀礙於禮數不敢抬頭直視天子。他也不知天子是怎麽看清他的。


    “你有功,而且是大功。”天子突然提高聲音。


    “為陛下分憂是臣子的職責。”刀非刀答到。


    “左千秋呀,你推薦的人不錯,不錯。”天子語露笑意。


    左千秋立刻大喜,答道:


    “謝陛下誇獎。”


    “朕不隱瞞,朕今天召見你,是因為你替朕找到了兩塊寶石,不容易呀,這兩件東西實在是朕的心頭病呀。”天子語重心長地說。


    刀非刀心裏一驚,卻又故作諂媚地說道:


    “陛下萬壽無疆,是臣子的福氣,為了陛下臣萬死不辭。”


    一旁的左千秋臉色瞬間大變,他嘴角抽動,狠狠地瞪著刀非刀,仿佛在無聲的斥責,背著自己交了天封石。然而此刻他隻能一邊瞪著自己的幹兒子,一邊聽著天子的發話。


    “你們這些人全都胡亂揣測朕呐。古來多少帝王為了長生不老,耗盡心血,搞得民不聊生,最後還不都是變作塵土。千百年來無人成功,朕豈會信了世上會有長生不死的事?這樣的錯誤朕不能範?”天子的語氣突然嚴厲了起來。


    左千秋的臉色隨之大變,方才的得意瞬間變成驚慌。


    好在接下來天子歎了一口氣,使得左千秋懸著的心又平靜了下來。左千秋是打心底裏害怕自己這位精力旺盛的主子,常言道伴君如伴虎。這位人君的獨斷,權謀,隱忍。想那鐵菩提兮子驁替他賣命出生入死,到頭來此君一句話便把家抄了!


    這做給誰看呢?左千秋想不出這麽做的原因。


    “哎,朕讓你去尋天封石,是想把這天封石的霍亂管住,現在天下的局勢你們都知道。一個魚恩為了天封石竟就敢做出弑殺先君的事,將來朕不管管天封石, 那勢必又要血雨腥風。”天子說道。


    刀非刀越聽越覺得自己小看了這位天子。但他心裏不斷地暗示自己:他是在迷惑自己。


    “你能做事,是個好臣子。朕的有些臣子的從來都覺得自己厲害,都以為自己是官府的支柱,都覺得少了自己中洲朝就會垮了,完了,一個個居高自傲,自己的事還沒做完,成天就盯著別人,看別人笑話,然而他能不知道自己的愚蠢有多嚴重。刀非刀你不要學他們。”天子的這這話說得柔中帶剛。一旁的左千秋聽得頓時渾身發抖,冷汗直流。


    刀非刀伏身稱“是”,他也明白天子是在敲打一旁的左千秋,讓不要他趁著陸開的羽翼受損之時落井下石。


    天子又開口道:“中洲的支柱隻有一個,那就是百姓。”天子忽然急促地說道:“我中洲百姓都好啊,隻要有口吃的任何苦都不抱怨,這是官府的福氣啊。為君者最低的要求就應該為他們創造一個太平的光景。嗯……朕是如履薄冰,生怕一點風吹草動就使得這樣的百姓鋌而走險。”


    刀非刀細細地聽著,此時他真不知道天子說這話是何用意。自己在他眼裏不過一個禦用軍而已。講好聽是天子的觸手,講得難聽不過是一條狗。主人又何須向自己的狗講出心裏的話。


    除了寂寞,孤獨,無人理解刀非刀想不出別的理由來解釋天子對他說這番話的目的。


    “朕要將這兩塊寶石毀了,讓世人斷了長生不死的念想。”天子道。


    一旁的左千秋忽然道:“陛下三思。”


    “朕意已決,這件事就交由刀非刀去做。”天子嗬斥道。


    左千秋便不敢插話。


    刀非刀於是高呼:“吾皇聖明。”


    “左千秋去內庫取來那兩塊天封石來。”天子道。


    左千秋心裏暗暗抱怨天子是在暴殄天物,卻又不得不照天子的意思做。長生不死,這麽好的事情就這樣毀掉?左千秋不甘心。他想過無數次,也有無數的方法把陛下的寶物據為己有。但是他從來沒有想過也不敢去想怎麽拒絕天子的要求。


    他離開了天子的寢宮心不甘情不願地去了內庫。


    此刻偌大的寢宮內隻剩下了刀非刀以及天子兩個人。


    空曠的宮殿內使得空氣的流動有了充足的空間,天子的宮帳隨著空氣微微流擺。


    “說吧,你要什麽賞賜?”天子道。


    “臣想要報殺父之仇。”刀非刀答到。


    “這…朕可幫不了你,你若有冤屈朕可以與你做主。”天子道。


    “那臣不敢讓陛下做主。”刀非刀微微握緊拳頭道。


    “說,朕替你做主。”天子語氣嚴肅地說道。


    “那臣鬥膽直說了。”刀非刀低沉聲音道,突然他露出了詭異的笑容,臉上畫的妝容也因臉上的汗水慢慢化掉了,一雙泛著幽光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帳幕中的天子。刀非刀此刻露出了真麵目——刀非刀已經與殺父仇人咫尺之隔。


    “你就是我的殺父仇人。”話音剛落,刀非刀像頭惡狼一般展開利爪撲向了目標接下來隻需要撕咬,發狂地撕咬便大事告成。


    他突破了紗帳,將拳頭狠狠地砸向了天子,這一擊是左千秋傳授他的“太殺拳”。到時候天子死在左千秋獨創的招式上,嫁禍於左千秋也毫無破綻。恰巧此刻的左千秋去取天封石了,真乃天助也。


    拳落了下去那一刻,刀非刀卻大驚失色。他看清了,坐在帳中的人並不是天子。雖然他從未見過天子的真麵目,但他知道此人絕不是天子。因為帳中的人是——鐵菩提!


    鐵菩提早有防備,刀非刀揮拳而來,他側身躲了過去,然後順勢抽出藏在身下的刀朝刀非刀砍了過去。刀非刀猝不及防,眼見刀劈向自己,想要收手已經來不及了,他值得揮臂擋住。刀如勢將他的手臂斬了下來。頓時血流如注。刀非刀大叫一聲。此聲引來了宮中侍衛。嘩啦啦一大隊身手拿火器的侍衛衝入了宮中。


    刀非刀環視四周已是腹背受敵,想要逃脫幾乎無可能。但他發現帳幕後頭有一展海波萬裏的屏風,他斷定真正的天子就坐在那背後。


    已經是強弩之末的刀非刀疼得瑟瑟發抖,眼下隻能認準屏風後頭,一鼓作氣衝了過去將後頭的人殺死。


    鐵菩提見刀非刀撲向屏風,大感不妙,飛身過去,一刀橫在刀非刀的身前。刀非刀著了魔一般推開刀。鐵菩提一個健步擋在了他的前麵。刀非刀臉上的妝容和著汗水如血一般的滴落。他青筋暴起,緊咬著牙,揮拳便打。鐵菩提邁腳躲開,隨之一刀朝刀非刀的頭上砍去。刀非刀轉身躲開,那刀劈斷了他的發帶,瞬間刀非刀長發拂麵。


    眾侍衛趁機擋在了屏風的前頭,將屏風護衛得嚴嚴實實,舉著槍口對著刀非刀。


    此刻的的刀非刀見大勢已去,隻得長歎,他忍氣吞聲苟活多年為了取信天子甘當鷹犬,為的是設法報殺父天仇。他設置了整套棋局:挑起“渾天教”與“北靈城”的爭鬥,弄垮北靈城,又一步步弄死“赤騎衛”,利用道霄子牽製連虛子。卻沒想到屏風後頭的人也設了整套棋局,而自己的局竟然隻不過是彼局中的幾步棋而已。


    當下自己的棋是死了,天子的棋卻迎來了將軍。


    “朕最痛恨身邊的人背叛朕,賜死他。”屏風後頭傳來真龍之聲。


    天下蒼生皆為朕之棋子耳!


    鐵菩提斬下了刀非刀的頭顱,他跪在了屏風前叩頭高呼萬歲。刀非刀至死也不會知道殺死自己的男人怎麽還活著。


    鐵菩提當日縱身一躍,連他自己也覺此命已絕,然而天不滅他,那白霧一下有岩石突出於絕壁之間。鐵菩提正是落在了岩石之上,大難不死。可惜身受重傷,不能隨意挪動,如不就地調養,活下去幾乎無有可能。幾十天躲在步瑤山修養,也不知是這神山的靈氣還是自己體質強勁,竟然讓他痊愈了。他秘密地回到西洛,又秘密地見了陸開。他忍住了弟弟的死帶來的悲痛。又請求天子抄了自己的家,讓刀非刀尤其是左千秋認為禦用軍失寵,讓對手放鬆警惕。然後同天子合謀了這出將計就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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