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說中了夜缺的身份,女人很高興,滿是皺褶的臉舒展開來,掛著高興的笑,像是一朵綻開的苦菊。


    “這都多少年了,你終於回來了。”女人的笑容慢慢淡去,顯現出來的是一絲悲苦“哎,可是你回來晚了。”


    夜缺迷茫了,看著眼前的女人,輕聲問了一句“你,認識我?”


    女人苦笑了一下“嗬嗬,還和嬸子來這套,從小看著你們哥倆長大的,怎麽會不認識。”


    頓了一下,將手中端著的大碗遞向了夜缺“你應該還沒有吃飯吧,來先吃點,可別嫌棄啊。”


    一大碗的糊糊粥,上麵飄著幾片菜葉子,幾乎沒有一絲油葷,清淡到讓人不可思議的地步。


    夜缺接了過來,隻是端著,卻沒有送向嘴邊。


    “別嫌棄,吃吧,吃吧,嬸子家還有呢。”女人笑著勸著夜缺,可夜缺不難看出,她的笑容很牽強。


    “咕~~咕。”從肚子裏發出的抗議聲,是那小孩,還在吮吸著手指,可目光堅定不移的盯著夜缺手中的大碗,嘴角的口水還在扯著絲的往下滴。


    “你這混小子,還餓著你了,等下回家再吃。”女人注意到小孩的舉動,很怒氣的責罵。


    “媽,我餓。”手指還在嘴裏,說話的時候也不看女人,專心專意的盯著大碗。


    女人有些尷尬,卻也不懂怎麽隱藏,隻是站在那裏沒有吭聲。


    夜缺彎下腰,對著小孩招招手,將手中的大碗遞了過去。


    小孩抬頭望了望女人,再望了望夜缺,目光最終停在了大碗上麵,猶豫了一下,像是下定了什麽決心般,一把甩開了女人牽著的手,有些慌亂的一把就搶過了大碗,躲到一邊大快朵頤,邊吃還不時地抬頭看看女人,有種防備很深的樣子。


    小孩捧著大碗,吃得很響亮,顯然是餓急了,女人有些尷尬的隻抽抽,臉色也有些不太好看“你看你這臭小子,哪裏還少了你的吃食,真是不懂規矩。”說罷,就像動手去搶孩子手中的大碗卻被夜缺很溫柔的攔下。


    “就讓他吃吧,我不餓。嬸子?這是怎麽回事?”夜缺問得很籠統,幾乎一句話將自己腦中所有的疑問都概括了進去。


    女人看著夜缺的舉動,聽著夜缺的言語,也不惱,隻是靜靜的從角落裏抽出一張椅子放在了敞開口,和許多農家人一樣,都有著在大門口嘮嗑的習慣。


    一大碗的糊糊粥很快就被小孩吃的幹幹淨淨,沒有放下,依然捧著大碗用舌頭舔著碗底殘留的汁水。


    女人沒有去管小孩的不適舉動,自顧自的用袖子隨便擦了擦那肮髒的椅子,一下坐在上麵仰著頭看著就要消失的夕陽,眼神中滿滿的都是回憶。。。。。。


    一個少年正站在一家農舍的圍牆頭,顛著腳費力的采摘著圍牆內果樹上那誘人的果子。圍牆下,一隻大肥田園犬正懶洋洋的趴在地上打著哈欠。


    少年摘下一個果子,向下瞟了一眼笑道“虎子今天真乖,不亂叫,呐,你的謝禮。”說完將果子扔在了田園犬麵前。田園犬懶懶的用前爪支起上半身,湊在果子前嗅了嗅,然後回頭盯著牆頭的少年一動不動,眼神中滿是哀怨。


    一陣輕響從農舍中傳來,田園犬耳朵一豎,站起身來,搖著尾巴向農舍門口小跑而去。少年見田園犬一動,連忙停下摘果子的動作,將手中塞滿果子用衣服做成的布包一緊,一個漂亮的“鷂子翻身”躍下牆頭,穩穩落地後撒腿就跑。


    農舍的門被粗暴的打開,一個花白胡子的老漢提著掃把追了出來“你個臭小子,又來偷果子”,舞著掃把邊追邊罵。而少年卻滿臉笑意的跑在前麵,時不時將手中的果子往嘴裏塞著,邊逃邊吼“二大爺,你別追了,趕明兒給你弄幾條鮮魚下酒。”吼完,腳下加速,一溜煙竄得沒影。老漢看著土路上被踏起的灰塵久久不散,停下腳步笑罵道“這臭小子”。轉過身,背著雙手拖著


    掃把往回走,嘴裏還哼著那韻味十足的京劇。


    少年一路小跑,時不時有路人打著招呼“喲,又去你二大爺家偷果子啊?”


    “瞧您說的,來,嚐個鮮。”果子呈拋物線被甩了出去。


    “不錯,味道真好,下次記得叫上我。”


    “我也要,我也要。”


    “好,好,都有,都有。。。。”


    站在自己家小院門口,看著那快要見底用衣服做成的布兜,笑著撓撓頭,一個猛子衝進了門“媽,我回來了。”


    沒有回答,隻有一個身影悄然的站在院子中間。


    “哎,哥,你啥時候回來的?”少年興高采烈的向著牆邊的人影衝去。


    身影並不答話,隻是自顧自的翻看著手中的書。


    少年眼珠子轉了個彎,一抹賊笑在臉上出現。


    躡手躡腳的繞到哥的身邊,趁著翻書的時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伸手搶過書就準備開溜,卻不想腳步剛邁開,一支有力的手便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少年趕緊蹲身,一扭腰,想甩開肩上的大手,卻不想手像是粘在了肩上一樣,雖沒用力,可怎麽都甩不掉。少年一急,想抬腳就往後踹,可膝彎處猛然被頂了一下,膝蓋完全不受力,直直的往下跪去,更不要說抬腳踹人。


    眼看自己就要跪到地上,少年對粘在肩上的手不聞不問,費力的扭過上半身,大吼一聲“我跟你拚了。”雙手一伸,將身後的人影一把抱在懷中,順勢向地麵倒去。


    “砰“的一聲,兩個身影交錯在一起倒在了地上,兄弟兩相互扯著對方,誰都不肯撒手。


    小院的門被推開,一個拿著農具的中年人率先走了進來,隻瞟了在地上扭在一起糾纏不清的身影,狠狠的責備了一句“這麽大的人了,賴在地上像什麽樣子。”說完,徑直走進了屋子。地上兩兄弟趕緊撒手,就地躺著齊齊叫了聲“爸,你回來了。”話音沒落,一個中年婦女背著滿滿一大筐豬草走進院門,徑直走到兩兄弟麵前將兩人從地上拉起來,很仔細的幫兩人拍著身上的塵


    土,嘴裏還叨念著“看看你們,還小啊,這麽大人了,一回來就打架,惹你們爸生氣了吧?”說完還不住的咳嗽。


    少年拍著塵土,嬉笑道“媽,你看哥,一回來就欺負我。”


    婦女笑了“你個臭小子,我還不知道你,跟猴似的,一天到晚瞎鬧騰,肯定是你先撩撥你哥的。”


    少年做了個鬼臉,不好反駁,一閃身進屋去了。


    少年的哥哥繞到婦女身後,將裝滿豬草的大筐從婦女身上卸下“媽,我幫你。”


    婦女很慈愛的笑笑,站起身來,拍拍他的頭“還是你聽話。”轉身向廚房走去。


    揀起掉在地上的書,然後將豬草放好,走進屋子。


    良久,捧著個布包走了出來。站在少年身邊將布包打開,裏麵是一疊鮮紅的票票和一本存折。


    走到少年身邊在他頭上輕拍了一下,拖過一張小木凳坐了下來。湊在耳邊悄聲問道“縣裏飛鴻網吧的事是你幹的吧?”少年扭過頭來,無辜的大眼睛眨啊眨的。


    剛從學校回來,便在同村口中得知,縣裏最大的網吧,飛鴻網吧在突然之間感染了新型電腦病毒,讓許多電腦高手束手無策,網吧一直處於停業狀態。據小道消息,這種病毒極具破壞性和感染性,而編寫這病毒的是高手中的高高手。


    少年咧嘴一笑,悄聲道“我新編寫,本來是要試下效果,結果。。。純屬意外,純屬意外。”


    看著少年,當哥的忍不住直搖頭,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為何在這電腦這方麵特別突出,沒有人教,老弄些亂七八糟的病毒掃描的。


    起身將紅票票悉數拿了出來,抽出一小疊遞給少年,將剩下的存折和錢遞了過去“爸,這裏麵有點錢,是我上課之餘打工掙得,你們留著。媽的病也該去看看了。還有小弟很喜歡電腦,那再讓他


    存點去買台電腦,那東西學了有用,隻要不幹壞事。”


    父親接過存折點點頭,兒子年紀不大,卻很體諒家裏的情況,一個中學生,卻知道利用一切業餘時間出去打零工賺錢,為的就是減輕家中的負擔,這樣能幹的兒子按他說的做有什麽問題呢?


    “哥,那你呢?”少年捧著錢靠了過來。


    “你忘了,哥可是有獎學金的。”說話的時候,有一點點的自豪,年年的三好生,優秀幹部都有著獎學金,不多也不少,卻也是一筆收入。


    “你們爺三在說什麽?”母親挽著袖子走了進來,看樣子剛忙完。


    看見少年手上的紅票票,母親一把就拽了過去“你拿這麽多錢幹嘛?”少年見錢被搶,急了,這才剛拿到手,還沒捂熱呢,這轉眼就沒了。圍著母親上躥下跳“這是哥給我買電腦的,你還給我。”


    “知道,知道。你小子毛手毛腳的,先放我這,到時候抽空一起去縣裏。”說完,母親又一把將父親手上的存折也拽了過來“把錢存了,孩子在外沒有存折不方便。”父親依然低頭抽著煙,眼角卻不經意的直抽抽。


    “你把錢給了我們,拿你自己身上有錢用嗎?”母親轉過身來很關心的問。


    “還有幾百。媽,你放心,打工可以賺錢的,不用擔心。”看著自己的家人,感到很溫馨。


    父母親很高興,少年卻在一邊叫開了“我要買電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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