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憲清,如今……如今情況已經這樣,你想怎麽做?”


    蔣冕問道,眼神有些閃爍。


    “自然要找一幫人為介夫說話,那大理寺卿和那些證據算什麽,隻要我們聯合一幫人罷朝,皇上照樣……”


    毛澄壓低聲音。


    “憲清,我最近身體不是很好,那些……那些事,你如果要做,我自然是要支持的,但我身體這幾日不舒服,恐怕需要你來帶頭……”


    蔣冕似乎嗓子有些癢,咳嗽了一聲說道。


    “那好吧!敬之,我們得聯合一起來,現在介夫中風,人已經不能動也說不出話,咱們如果不出來一起聯合力量做事,這以後的日子恐怕……”


    毛澄有些痛心疾首。


    最近各種事情紛至遝來,身邊原來支持他們的人,現在都支支吾吾的,甚至有人還想躲著他們,想想往日出現前呼後擁的樣子,毛澄真是不能忍!


    不過好在還有一部分願意聽他毛澄的,雖然楊廷和現在倒下了,好在有蔣冕他們兩人支撐著!


    皇上那小兒,也就是一輩子待在小州沒什麽見識的小兒而已!他不信他還能做出什麽!


    隻要他們牢牢把持這朝堂,一切事情都不是問題!


    “那好,我安排,到時候你跟我們一起聯.名上書……”


    ……


    “爺!”


    秦邵扭扭有些酸疼的脖子,靠在椅子上,王寅迅速遞上一個頸肩靠枕。


    “額?那裏來的新靠枕?”


    秦邵看那顏色有些新,問道。


    猜測應該是韓瑾蓉送過來的。


    大明這裏沒有這種類型的枕頭,前幾天他科考看書多,頸肩有些不舒服,就畫了前世頸肩枕的樣式,讓韓瑾蓉做了放在自己的椅子上。


    如今進得宮來,雖然各種家具辦公設施豪華,但說實話感覺沒有自己家裏溫馨,也沒有所謂的頸肩枕,他正想著要不要讓人通知韓瑾蓉給自己準備一個,這就送過來了。


    韓瑾蓉如今還在魯廉獻那邊。


    如今朝堂這邊亂成一團,很多人也想不起來迎接皇後進宮的問題。


    這也剛好附和秦邵的想法。


    等一切大局定了,再迎接媳婦和孩子進宮更方便一些。


    如果現在讓那些官員來做,不定還要出什麽幺蛾子呢!


    “娘娘那邊送過來的,知道你最近看的奏章多,估計頸肩不舒服。”


    王寅笑道。


    “那陸茂才怎麽變成那個樣子了?”


    靠在頸肩枕上,呷了一口茶,秦邵想起陸茂才的問題。


    “爺,真不是我們做的!林桐和小三子去做的時候,我已經交代了,收拾他一頓,讓他說不了話就行,那小子嘴太損,很容易壞事!他們將陸茂才送到楊家那附近,黃通很快發現了他,帶了回去,等送出來,就那個樣子了!我們已經找到證人是黃通身邊的人將人送到垃圾場那邊的,黃通已經被大理寺那邊抓過去了!”


    王寅解釋道。


    秦邵便不再問。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命,陸茂才有如今的結局,也是他太過於貪婪所致。


    如果他能安分守己,最差還有秀才功名,弄個教書先生做做,吃喝倒不成問題。


    如果他能刻苦讀書,說不定還能考上個舉人,他偏要走捷徑,害人害己!時也!命也!


    ……


    “陛下!”


    秦邵準備回去歇息的功夫,張左急匆匆地過來。


    “什麽事?”


    “陛下,張璁張大人過來了!”


    “讓他進來!”


    “是!”


    “陛下!”


    張璁很快進來,躬身行禮。


    “是不是有什麽重要的事情?”


    此刻已經接近晚間,張璁這個時候過來,定然是有事情要報的。


    “陛下,蔣冕托臣送來信件!”


    張璁起身,將一封信遞給秦邵。


    秦邵展開,大致看了下。


    他想到蔣冕會反水,但沒想到會反水這麽狠,這可是置楊廷和於萬劫不複之地。


    “你怎麽看?”


    秦邵看著張璁問道。


    “臣雖然對蔣冕這做法不齒,但這確實幫了咱們大忙!如果按照現在的罪責,也就搬到楊廷和和內閣那幫人,他們身邊其實還有很多頑固分子,這些人盤踞,人數太多,如果要一一處理,確實麻煩,按照蔣冕給的策略,倒是可以一鍋端!”


    張璁笑道。


    “隻是如此下去,朝堂定然要大變動,你和嚴嵩可找好人,一旦變動,可有人保持朝堂正常運行,正常辦公?”


    “陛下敬請放心!臣等在朝廷做事多年,說實話做事的都是下麵的人,那些人都苦沒出頭之日,我們已經遊說探底好多人,那些人下去,自然就會扶植其他人上來,絕對不影響正常工作,積極性還會更高!”


    張璁保證道。


    “那行!一切都依計行事!”


    “那蔣冕?”


    昨日,蔣冕兄弟找到張璁,一把鼻涕一把淚,想讓張璁幫忙在皇上麵前說句話。


    張璁本想托詞。


    但想想這兄弟倆也是聰明人,蔣冕雖然也在內閣,但沒有楊廷和和毛澄那樣張狂,至少對大部分官員倒是有個麵兒。


    張璁對蔣冕印象不錯,也想做些順水人情。


    不過他可沒敢承諾,隻說看皇上的態度。


    新皇看著和善,做事和手段,張璁自然是清楚的。


    不說新皇現在是皇上,就是先前的時候,張璁跟秦邵說話,也是相當恭敬小心翼翼。


    如今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新身份的加持,張璁麵對新皇的時候,內心是有些怵的。


    “他不是要致仕嗎?那就讓回老家吧!不過我聽說全州那邊有很多土地都是蔣家的,弄那麽多地怎麽種得過來,也讓鄉親們種些!”


    秦邵似乎無所謂道。


    “是!”


    嘉靖二年,蔣冕蔣尚書致仕歸家。


    為恩惠鄉裏,拿出二千畝送窮苦無地農戶耕種,一時倒博得好名聲。


    ……


    豫地開封。


    “老爺,你最近跟那些藩王走得近,沒事吧?你畢竟是禦史,周王……”


    毛伯溫剛回家,就被夫人堵在門口問道。


    “放心,我隻是跟張巡撫去安撫了下學子和宗室,沒什麽事!”


    毛伯溫笑道,安撫妻子。


    “老爺,你說先前救咱們家姑娘的就是當今皇上?”


    毛夫人還是有些不相信地問道。


    當時那年輕人雖然看著英武不凡,但是他可是說他是有功名的舉子,怎麽搖身一變成了藩王,如今又成了皇上呢?


    “那還有假!這事千萬可不能讓人知道!那天來找我們的年輕人,不就是當初陪皇上他們進京的隨從嗎?並且他還帶著皇上的諭旨,如今的朝堂……其實我也不想管這樣的事情,畢竟這京城的水太深,隻是皇上對我們閨女有救命之恩,且他跟先皇不一樣,是個做大事的人,這朝堂的權利早晚要回到他的手裏!”


    毛伯溫很是感歎!


    那名名叫王寅的錦衣衛指揮使帶著皇上諭旨來找自己的時候,毛伯溫接受自己先前結交的年輕人是皇上的時候,也消化了好長時間。


    一個藩王能偷偷用其他身份參加科考,還小五元,不!如果當中不是出了問題,應該是六元!


    這在曆史上都是絕無僅有的!


    且這個藩王竟然在藩王不能離開封地的情況下,倒是晃蕩,如今還在京城登上了皇位!


    更讓人震驚的是,他上位後,幾個折騰下來,竟然馬上就將當朝閣老楊廷和拉下馬來!


    如果沒有意外,接下來對楊廷和的懲罰就要下來的,那定然是慘烈的,朝堂也會麵臨大變動。


    皇上竟然千裏之遙派人來給自己下旨,其實就是想用自己幫忙穩定地方形勢。


    毛伯溫相信,地方像自己這樣被收編的人應該遠遠不止自己一個!


    如果是先皇,為了自保,毛伯溫是要三思的。


    隻是當今皇上年紀輕輕有如此布局,還是自己女兒的救命恩人,他怎麽能不臣服,願意真心相報呢!


    他知道那日自己表現很突兀,搶了張健的風頭,還讓那些藩王對自己很驚異,畢竟自己手裏竟然拿著皇上的書信。


    可是自古豫地就是忠心,是人員最集中的地方。


    豫地也是藩王人脈最繁盛的地方,自古中原就是人口集中地,如果這個地方亂起來,局麵將不容易控製!


    自己那天雖然表現誇張,但在那種激烈的情況下,效果卻是顯著的。


    宗室被打壓這麽多年,周王雖然自己的日子還好過些。


    但因為周王宗室人口過多,下麵的眾多人都要靠周王來調配朝廷奉養物資,周王其實很多時候力不從心。


    這也是上麵縱然有政策,宗室不能從事生產經商等活動。


    但豫地這裏偏遠分支宗室種地經商活動私下裏是被默許的,原因就是地方養不了那麽龐大的宗室,周王也無力負擔。


    很多時候,人不僅僅是要吃飯穿衣,還有很多事情需要金銀支撐。


    比如結婚生子,雖然朝廷有補助,但那些都是微乎其微,且朝廷因為太窮,分給宗室的財物一年比一年少,宗室要生活下去,要養10歲以後才有俸祿的孩子及其家人,隻能偷偷地自謀生路。


    周王最近跟毛伯溫走得近,倒不是有別的想法,隻是想通過這個皇上的新寵臣,了解新皇對宗室的政策。


    先前允許宗室參加科考,周王宗室一脈就是報名最多的一脈,據說宗室裏已經有好幾個人考中了秀才。


    因為秀才可以免部分田租,還能買田地,甚至學堂教書。


    有兩個人已經申請脫離爵位,享受秀才待遇。


    隻是這朝堂如今還不穩定,報上的去的東西,禮部根本還未曾理會。


    朝局會朝什麽方向發展,以後的生活會怎麽樣?


    想比較京城動蕩的局勢,地方其實也是人心惶惶!


    ……


    第三日的京城發生了更激烈的動蕩。


    毛澄帶著數十位官員上書,言首輔楊廷和隻是被奸人陷害,一直對朝廷忠誠,是先皇恩師,定然不會陷害先皇,讓皇上明察方可定桉。


    可是他們的折子剛上去,定國公徐光祚就在楊宅搜出了龍袍以及皇上才能用的私物。


    徐光祚這一立功,武定侯郭勳就在楊慎的後院搜出了反詩,揚言自己是太子之才!


    一時嘩然!


    伴隨著皇上緊急上朝!


    內閣次輔蔣冕上書請罪,說自己這些年身體不好,雖然在內閣,但沒有好好做事,也沒有好好盡到監督作用,致使內閣烏煙瘴氣,做出大逆不道的事情而不自知!


    深感愧對朝廷和皇上,提出致仕,以回家反省!


    蔣冕的上書更是一時驚起千尺浪。


    內閣次輔都承認內閣有問題,相當於承認楊廷和大逆不道,這還有什麽可說的!


    間接也說明了以毛澄為首的那幫請求赦免楊廷和的官員,跟他是一丘之貉!


    皇上看了從楊廷和家搜出的東西,很是動怒!


    當即下令,逮捕楊廷和以及於楊廷和桉相關熱恩怨,抄楊廷和的府邸和老家,按謀逆罪論處!


    有幾十位官員因為牽扯其中被逮捕,一時朝堂動蕩。


    隨著各個衙署不少官員的離開,一部分官員悄無聲息地補充上任那些職位。


    縱然京城看起來動蕩,不是有人被抓,有家被抄,整個朝堂仍然井然有序地運轉。


    ……


    楊家被抓抄家的消息傳出後,各地藩王上奏的折子紛至遝來,紛紛要求誅楊廷和九族。


    因為新皇剛剛登基,且迎接皇後和皇子進宮,不想有太多殺戮。


    新皇慈善,下令隻誅楊家三族,其餘宗族要根據調查情況做具體處理。


    處理楊家的事情,交給了江彬、徐光祚和郭勳三人。


    至於處理楊廷和老家宗族的問題江彬讓林桐和王贇負責。


    “贇哥兒,你說陛下會不會太過於仁慈了?這直接誅九族就行了!”


    林桐在路上忍不住同王贇說道。


    楊家族人早已被地方衙門抓起來,單等林桐等欽差到來行事。


    “陛下當然仁慈心善,不過跟楊家賣命得實惠的人.大部分都歸桉,其他的都是無關緊要之輩,他們並沒有從楊家得到什麽實惠,如果再因他們失命,也著實冤枉!”


    王贇歎口氣說道。


    這些時日跟著處理楊家之事,那種血腥的場麵,大人自然不冤枉,隻是很多孩子……


    不過既然享受了祖輩給的繁華,自然也要承擔!


    楊家宗族三代以外的男性,也隻有廖廖一些替楊家賣命,直接押往京城接受處置。


    至於其他九族以內,王贇根據陛下張璁他們商量的決議,讓那些人直接改姓刑,舉家到川地一些荒涼之地,開荒種地。


    那些人被抓起來之後,都以為要被誅殺,早已絕望得要死。


    聽說還能保命,改姓流放對他們來說猶如救命稻草,自然喜極而泣,直接跪地,三呼萬歲!


    雖然楊廷和發達了,其實也就是一些族人跟著享受了福利。


    大部分宗族的生活其實沒有多大影響,也沒有享受到他發達的福利,還要受他連累,說實話著實委屈。


    如今可以保命,眾人立即收拾家中東西,拖家帶口,跟著隊伍前往新駐地。


    ……


    “爺!”


    秦邵正在翻看一些書,王寅匆匆走進來。


    “毛澄快不行了!”


    “什麽?誰不行了?”


    秦邵剛從書中抬頭,沒聽清王寅說的名字。


    “毛澄快死了!”


    “自從進大牢後,剛開始大呼小叫的,聽說楊家被誅了三族,當晚就發了高燒,燒了幾天,就快不行了!”


    王寅解釋道。


    秦邵確實有些驚愕,想那毛澄,經常咋咋呼呼。


    不管怎麽樣,總算混到內閣次輔的位置,沒想到竟然要被嚇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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