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間府。


    節後三月,農田裏、田埂上站滿了人。


    有衣著官服的官員,官服上灰撲撲地,沾著不少灰塵;更多的是身穿短衣的農人,三五成群地在地裏忙活著。


    “嘿喲!嘿喲!”


    “嘿喲!”


    “嘿喲!”


    勞動的口號與夯聲不絕於耳。


    “你說打這麽粗糙的井能行嗎?”


    有農人在一旁邊幹活邊疑惑道。


    對於華北平原的人來說,打一口井算是一戶人家,不,對於整個村子都是件大事情。


    挖井之前首先要選艾蒿等野草比較密集的地方,原因野草旺盛,說明這些地方不缺水,水質比較好也比較旺盛。


    然後就是打井。


    “族長,你說咱們這樣挖井可以嗎?這井口也不說加大,還有這地方雖然能打出水,這水質也不好,也不能喝,這不是浪費嗎?”


    有個身著短褂的大漢,因為剛才用力打夯,出了一身汗,衣服攤開,因為還是有些微冷的春季,身邊發出一股汗氣,如煙氣鳥鳥……


    “我說大壯子,你是不是又犯渾了!你沒看到咱們戶長、鄉書都陪著知州、通判大人都在嗎?這次打井咱們河間府各地同意的,隻要是一塊區域的地頭,至少要打兩口井!為了打這些井,上麵免費給咱們每一裏村子都免費供應,蝴蝶錐和冰鑹,為的就是讓咱們好好打井……”


    陳玉山是冷家莊的族長,也是附近的裏長,他們現在幹活的地方正是冷家莊附近的肥田。


    河間府之所以糧食產量低,除了容易幹旱外,還有即使附近有不少鹽堿地,糧食產量低,附近也隻有一些地方不是鹽堿地,被當地乘作為肥田,也是附近人最看重的田地。


    但因為這兩年雨量太少,這些肥田的產量也極低。


    這片區域的肥田是附近三個莊子共有的,所以今日來打井的人,附近村子青壯年勞力基本都來了。


    “那裏長,這打井不讓喝是做什麽呢?”


    有人忍不住問道。


    “我說你們是呆子,你們還不承認,上麵已經說了,打井就是為澆灌田地!不是讓你們喝的,讓你們好好讀書,你們不讀,你看這次朝廷專門下發錢讓咱們河間府大力造井,統計各地地塊給補助,會讀書寫字的人都被征調去做統計調查工作了,村裏讀書有功名人多的,人家占多大便宜,什麽都照顧,就咱們這裏人少,你說說,族裏出錢請先生讓你們讀書,你們一個個笨得跟豬似的……”


    陳玉山一陣狗血噴頭的臭罵聲,讓眾人瞬間噤了言。


    華北平原特別是平原地區,其實這個年代地下水並不深,甚至有些地方很淺。


    隻是打井是個技術活和體力活,吃水關係著民生,所以選擇要吃水的地方打井是個很耗費精力、財力好體力的事情。


    首先一個人或者一家人根本做不到打井,一般要找有技術的人才指點,這是要給錢物的,還要找周圍人幫忙,鄉裏鄉親雖然不要錢,還是要管吃的。


    因為是吃水的井,最淺也要三丈,基本上打一口井,需要一套甚至有的還要蝴蝶錐和冰鑹。


    大明如今雖然相比較以前的朝代,冶鐵開采和鍛造技術已經有很大進步,但是鐵器等重金屬都是朝廷專營,價格著實不菲,對於普通家庭,有口鐵鍋什麽的,都算是大物件了。


    至於鐵質的農具什麽的,都也是家裏值錢的東西。


    另外,鑽吃水井,為了衛生和其他作用,還有製作井台,並且為了取水方便,很多井口比較大,有時候會了將井做大,還需要人下到井下麵挖掘,有風險不說,難度也是很大的。


    另外,平原地區雖然水位比較淺,一般二十三米就會出現地下水,有些水質豐富的地方甚至十多米就出現了地下水。


    但平原第五因為大部分打井都是土層,很容易塌方,對水質有影響,所以,做出水井的時候,都要要下井橈。過去有條件的地方地表水淺,臨時打井也有用石頭和磚堆砌,非常費事費力。


    所以,即使是平原地區,除了吃水井外,很少會出現在農田裏打井的現象。


    如今官府親自組織農人一起打井,大家聽說這農田裏打井是為了灌既農田,且家家都可以用,人群雖然對這樣簡易的水井有質疑,但一個個還都是熱火朝天地幹著!


    畢竟如今打井也不用他們出物資,官府提供給每村不少蝴蝶錐和冰鑹,他們隻需要用些木頭裝上麵就可,至於說出力氣什麽的。


    在這大明,每年普通民眾都有勞役要做,比如修河堤、挖水渠什麽的,相比較以前要去遠地勞役,如今都在自己村子附近幹活,這對於他們來說是很輕鬆的差事。


    這種簡易的井,四五個壯力男青年兩天就能打出一口出水的簡易水井。


    戶長竟然還給每個村子發了一些特備的裝備,說什麽壓井的,有鐵東西製成,還有圓球、豬皮製作成的圓皮東西,插到打好的細小井口。


    “族長,您說這東西放進去有用嗎?”


    陳大壯有些不相信地問道。


    “你隻管按照技術員說的做,哪有那麽多廢話!”


    陳玉山對陳大壯這個侄子有些無語了,這上麵怎麽安排他們怎麽做就行,更何況有上麵派來的技術員在,哪有那麽多廢話!


    雖然陳玉山其實對這樣的井怎麽出來水也很迷惑,但他畢竟是老湖,這種事情,還是朝廷官府牽頭的事情,怎麽敢質疑?


    對他們來能接觸到衙門中的衙役都算是很了不得的人物,如今聽說知府大人都出來巡查了,通判大人更是吃住在下鄉關注著進城,如果不出水,這事情可很難辦的!


    隨著壓井的裝入,倒入水倒水之後往下壓,活塞下麵氣壓比上邊高,活塞下麵的空氣通過活塞的縫隙往上麵排放達到上下壓力平衡。


    再往上提的時候,一股水順著口子很多留下了下來。


    “哎喲!我的娘哎,真的流水了!”


    有人忍不住大叫出聲,其他人紛紛地圍了過來。


    “哎喲,真流水了,這樣一壓竟然真流水了!”


    大家都驚奇地叫起來。


    很多人躍躍欲試,想試試怎麽壓水,可是被陳玉山拒絕了,這東西這麽金貴,怎們能隨意試?


    他已經安排好了,村子找幾個頭腦靈活的,跟著技術員學習,專門負責壓機問題,這東西如果人人都來做,萬一壞了怎麽辦?


    這也不能怪陳玉山,這東西在這個年代絕對是珍貴的大物件,是村子裏的珍貴財產,當然應該好好保護。


    那些想上手的村民被拒後有些訕訕的,但心裏並不惱怒,這年頭別說裏長,就是族長在村子裏就有很大的權威。


    更何況這東西這麽珍貴,自然不會讓人人都碰,說不定以後村子還會派人輪流監看這珍貴的東西。


    想想這東西能出水,以後他們就不用跑大老遠去附近的河裏擔水,即使有人先前有些不悅,這會兒也早就煙消雲散了。


    再想想以後就能在田地旁邊弄到水,澆灌那些禾苗,心裏早已喜不自勝。


    至於村子那些原先忙著求雨神的老人,這些天也不忙著求雨了,一個個邁動著年老的身體也都來看熱鬧……


    “你說這壓出來的水如果裝在竹筒裏麵時不時能流到更遠的田地?”


    “對了,這壓井如果一直有一壓一升的裝置,不用人那是不是可以一直流水?”


    “要我說用個轆轤,我有個南方親戚,他們還用牛兒拉,不用用人力……”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突然有了水井的技術革新的原因,人們似乎對發明革新創造突然就興致勃勃,各自想著如果用新的方法技術投入到農業生產中。


    ……


    河間府投入轟轟烈烈田間地頭水井革新活動當中的時候,秦邵帶著一眾人已經再次上路了。


    “陛下,我們這是直接去德州嗎?”


    行了三日,快要到德州的時候,眾人停下來休息,喝水吃些幹糧,然後給馬兒喂了草。


    王贇拿出從河間府帶過來的鹹驢肉,切了大大的一塊給秦邵,幾人快朵頤的時候,王贇突然問道。


    “贇哥難道有其他想去的地方嗎?”


    秦邵笑道。


    以他對王贇的了解,他不是那種喜歡遊玩或者突然有別出心裁的興致之人。


    秦邵跟王贇相處這幾年,他對這位表哥很是喜歡,但是自從自己登上這皇位之後,這個表哥倒是越來越發像伯父王圖了。


    王圖一向就以謹慎小心著稱,做什麽事情都是小心翼翼。


    先前興王在安陸州時,王圖盡心盡力地照顧老太妃,為興王盡心盡力地辦事。


    秦邵進京後,王家父子倆更是冒著風險全力地支持秦邵,可以說外戚王家為興王父子盡心盡力、做了不世之功。


    秦邵坐上這皇位,其他功臣如果想要些什麽、或者以功自傲,秦邵會想些什麽,王家父子如果有榮華富貴方麵的要求,秦邵倒是不會有什麽反感,隻要不違背原則之內的事情,他倒是願意應承。


    可是這父子二人自從自己登上皇位之後,越發謹小慎微,麵對秦邵的時候,更是畢恭畢敬,倒是沒了原先時候的隨意。


    秦邵私下說過幾次,王贇卻麵有難色,至於王圖則根本不承認,說他以前也是這樣,如今他是皇上,隻是注意些禮節而已,王圖說話有理有據、故意裝迷湖,弄得秦邵有些哭笑不得。


    “他那人一向謹小慎微,從小的性格就那樣,我跟他打交道幾十年了,他還是老樣子,如今又把他兒子培養得他的第二個翻版,你再看重他,他也是一樣,喜歡守規矩,墨守成規,你沒必要改變他們,這樣大家相處也不累,都是自己家人,按照他們意思就行!”


    朱佑杬知道兒子苦惱,笑著勸解道。


    秦邵想起自己老爹跟王圖的相處方式,也就漸漸釋然了。


    不過為了避免王贇變成跟王圖那樣死板,秦邵私下的時候經常調侃戲謔王贇,讓他不必那樣一本正經。


    “我自己倒是沒有,這次能陪皇上出來看看,已經算是長了不少見識,咱們順路過德州,這已經行了幾日,自然是要到那裏落腳,隻是過了德州,距離曲阜不遠,皇上可曾想去想去看看?”


    王贇突然問道。


    “去曲阜?”


    秦邵有些不解。


    他對曲阜印象不是很深,秦邵對曲阜的前世記憶就是好像有個曲阜師範,名字是個不起眼的學校,卻在全國高校中以考研著稱,聽說考那所學校的人都是奔著考研的,總之,在曲阜師範,不考研進去就是一件莫名其妙的事情。


    另外還有什麽?


    “陛下忘記曲阜是孔聖人的老家了吧?”


    王贇笑道,似乎想有什麽事情提醒秦邵。


    “贇哥兒,都是自己人,是不是伯父有什麽提議跟你說了,他不好嚴明,讓你提醒我,自己人,別說話那麽去去繞繞,有什麽想法直接說,如果不合適我自然會拒絕,合適的話咱們可以一起做。”


    秦邵直接說道,以王贇的性格,不會無緣無故提孔聖人!


    可是孔聖人跟他有什麽關係?


    王贇有些驚異,皇上是讀書人,可以說是一路科考過來的,如果不是先帝的原因,估計會成為大明第一位做了狀元的皇帝。


    作為讀書人,說起孔聖人,應該會直接聯想到很多事情,可是陛下似乎對那人那個家族沒有一點感覺的樣子。


    “陛下,我出來的時候,父親說陛下此次南下,經過魯地,可以考慮去曲阜孔聖人那邊看一下,孔氏雖然早已依附我大明,太爺的時候就給了孔氏豐厚的待遇,衍聖公享受榮華這麽多年,也該為陛下做些事情……”


    王贇想起出來的時候父親王圖的囑托,委婉地建議道。


    “衍聖公孔氏?見他們作甚?大明都給了他們什麽榮華?他們薅朝廷羊毛了?”


    秦邵突然想起了孔氏,這衍聖公一族借助孔子可真是享受了不少繁華。


    朱元章真的拜見過孔氏?


    他怎麽隻記得大明之後有幾位皇帝為了顯示自己沽名釣譽前去拜見,倒不曾知道竟然對他們竟然那麽禮遇!


    他們老朱家那些藩王他都想著以後讓他們自食其力了!


    莫非這大明還有一些什麽都不敢吃閑飯、薅朝廷羊毛的不成?


    “薅羊毛?陛下?”


    王贇有些不解地問道。


    他這位皇上表弟著實聰明不凡,王贇早已折服,如果要說這位有什麽缺點的話,秦邵覺得他有時候總說些莫名其妙的詞,讓人懵懂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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