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樂,白馬。


    穿著喪服的人群排成兩隊,跟著前方的安魂幡慢慢地流淌。


    這個世道,多數人的生死,不過是犧牲,或是馬革裹屍,或是荒狗撕咬,終究腐爛在某處水溝亂泥旁。


    隻有如孟思年此般的人,仿佛才值得安葬。


    天是陰蒙蒙的,慶幸未有雨落。


    普通的民眾擠滿了雋永城中,撐著腦袋,目光追隨著,直抵看不見的遠方。


    在墨雨堂的庇護下,民眾可以樂業,可以安居,對於孟思年的長辭,竟也有些悲愴湧動。


    雋永城之北,有一座蒼蒼的大山,這裏的人都叫喚為“天安”,山腰聳著九根擎天的磐石圓柱,福靈之地,除卻屍骨無存的第三任堂主,墨雨堂的功勳人員大抵埋葬於此。


    披麻戴孝的洛思冰美眸已被淚水浸得漲腫,旁人心中那個果斷堅強的冰山美人,幾日不見,已憔悴如斯,教人無法不萌生嗬護的念頭。


    雙親早逝,讓洛思冰從小就失去懷抱,常常依偎在祖父的膝下,才終究獲得了幾分溫暖。那天在小屋裏瞧著再無喘息的孟思年,從額頭到趾頭,洛思冰每一塊肌肉都在打著冷顫,悄悄的幾步路,實在用盡了力量才抵靠,猛地栽倒在孟思年的身旁,眼淚刹那占奪了眼眶和臉頰。


    那無止的啜泣,似乎才教人想起,這個看起來冷若冰的女子,也不過是二十四歲的姑娘。


    洛思冰的腳步是搖搖欲墜的,洛九郎不免要攙扶著。


    洛九郎雖是洛思冰的舅舅,兩人其實是一起長大,所以尤為懂得洛思冰心頭的悲傷,望著那雙空洞的眼眸,苦澀也不由得在其身體裏翻攪。


    對於孟思年的死,有請過仵作檢查。


    老人雖然身體算不上好,卻遠未到離世的時候。


    果然,經過一番細致地檢視,在孟思年天池穴上摸到了一個細膩的針孔,由此得斷是被淬毒的銀針蟄死。


    這一點死因,洛九郎秘而不發,就連洛思冰也沒有相告。


    看了一眼這陰鬱的天,洛九郎焦憂難藏。


    其人生性無束無拘,是以在洛思冰百般懇請下,也不過出任了個總管賬房,於權勢的爭取興致缺缺。


    可光天化日下,竟有人潛進墨雨堂的內府將前任堂主毒殺,自己向來倚重的下手又被指責是別幫的奸細,洛九郎深知自己攪不動這風雨,卻也無法做到不濕身。


    一隊人行出了城,踏著青灰冷土,朝著天安山走了半個時辰。


    突地,大地震抖。


    緊隨在二人身後的五房房主牧離率先回頭,就見百丈之外,滾滾烏煙。


    四房房主杜八指缺指的手在空中緊緊捂成拳頭。


    前行的堂眾陡然間停下了腳步,依舊是兩隊長龍,卻可在鬥轉之間列出迎敵的陣仗。


    那風塵愈發的近。


    奔騰的馬蹄仿佛斬割了距離。


    牧離再看,仆仆風塵中,七匹矯健的黑馬馱著七個英挺的男人,呼嘯而來。


    二房房主呂慕青隻盯著在洛思冰,目光,不曾動。


    三房房主梁鹿禹回身貼近靈柩,那隻碩大的手掌安在棺槨上,不曾挪。


    杜八指的手還屹立在半空中,不曾鬆。


    牧離則從人群中走脫,迎著奔湧而來的馬蹄和風。


    一時間,天地也為之悸動。


    誰也不知道接下去將發生什麽!


    誰也不知道生死將會怎麽說。


    而牧離已威嚴開口。


    “來者,什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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