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繼續。


    漫無目的地將一切淹沒在雪盆大口裏。


    這樣大的雪,誰都不願意走出去;這樣大的雪,卻也攔不住穆羽蓉飛出去的心。


    那是懷春少女的心,連眼裏,都迷離著星。


    在見過那個使自己怦然心動的人後,一夜,穆羽蓉簡直都難以入夢,實在是天快大亮前,才眯眼睡了一會兒,現下在他的麵前,精神也欠奉,隻有掩嘴,連連哈欠。


    他有話對穆羽蓉說。


    他道。


    “你大概也好奇我同謝烏衣說過些什麽。”


    才聽到“謝烏衣”的名字,有些萎靡的精神立刻又炯炯。


    穆羽蓉忙點頭,穆羽蓉道。


    “你快給我說說。”


    他點頭,道。


    “我讓謝烏衣照顧你,送你回唐州。”


    穆羽蓉立刻噘起來嘴,道。


    “我才不想回去。”


    他淡淡重複道。


    “是謝烏衣送。”


    穆羽蓉當然就隻好臉紅,眼波流轉間,有些羞澀,多些溫柔,問道。


    “謝哥哥怎麽說?”


    他道。


    “謝烏衣答應了,在謝烏衣忙完之後。”


    一想起能夠被謝烏衣護送,穆羽蓉簡直像住進了棉花糖做得牢籠裏,即便被困縛,也是甜的。何況路上耽擱一下,豈非更美好。


    穆羽蓉的眼珠不停地轉,一下子就想出了無數個讓人偷笑的壞點子。


    他又道。


    “這些日子,你便還住在這裏。遇上任何事情,都可以請祖大哥幫忙。”


    穆羽蓉眨眨眼睛。


    “你呢?你要離去?”


    他稍略停頓,眸子裏看向零散飄飛的雪,道。


    “有些事情我要去處理。”


    聰明的穆羽蓉本該聽出他話裏的決絕,穆羽蓉卻未曾察覺。


    雪色將三千尺上的太陽罩得透不入絲毫光束,也讓屋子裏顯得有些清薄。


    交代完後,他回了房間。


    隻留下穆羽蓉。


    穆羽蓉全然沉浸在另一個世界中。


    心裏豈非都是謝烏衣的麵容。


    突然想起他最後的一句話。


    “……在謝烏衣忙完之後。”


    “謝哥哥要忙什麽?”


    忍不住,就在纖細的心裏使勁琢磨。


    隻不過怎麽想,難免都要和趙子暮有所聯絡。畢竟那是整個渝城的暴風眼。


    這下子連穆羽蓉也對那天聽來的謎起了興趣。


    穆羽蓉念過。


    “九扈鳴已晚,楚鄉農事春。悠悠故池水,空待灌園人。是柳宗元的《春懷故園》。”


    接著想了想,自言自語說。


    “我記得好像是下一首。”


    “山暝聽猿愁,滄江急夜流。風鳴兩岸葉,月照一孤舟。建德非吾土,維揚憶舊遊。還將兩行淚,遙寄海西頭。這首是孟浩然的詩,好像叫做,叫做《宿桐廬江寄廣陵舊遊》。”


    本是寫孟浩然對舊友家鄉的思愁和失意後的憤激孤苦,不算很有名頭,隻不過穆羽蓉的二哥向來喜孟,才有深究,小時候聽著吟念,耳朵也要生繭了。


    穆羽蓉接著道。


    “下麵,好像念了一首《江上吟》,李白的《江上吟》。”


    李白鬥酒作詩,固然是灑脫,女子覺來,卻是不講究。


    所以穆羽蓉隻是念了念。


    “木蘭之枻沙棠舟,玉簫金管坐兩頭。美酒樽中置千斛,載妓隨波任去留。仙人有待乘黃鶴,海客無心隨白鷗。屈平辭賦懸日月,楚王台榭空山丘……”


    念至一半,也就不欲再說。


    最後一首白居易的《江岸梨花》也讓穆羽蓉興致缺缺,草草心間背誦。


    “梨花有思緣和葉,一樹江頭惱殺君。最似孀閨少年婦,白妝素袖碧紗裙。”


    這四首詩都算不得四位才人的頂尖佳作,即便是家世淵博的穆羽蓉,念到後頭,也忍不住吐了吐舌頭,其餘一些草莽,隻怕認出來都不能夠。


    而這些生僻的詩詞中,難道還潛藏著隱形的脈絡?


    穆羽蓉搖也搖頭,無有窺徑的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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