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處都張燈結彩,到處都有酒。


    深沉的地底,簡直也被高掛的燈籠映得朱紅。


    而酒,更比蔣啟雲這一年裏見過的還要多。


    狂歡的時候,卓青和陶濁從來不會缺落;兩個人都端著盛湯的碗,灌酒也是一口接連一口。


    不一會兒,臉上已是醉紅。


    陶濁連眼睛也開始有了些惺忪。


    冷清河看在眼裏,唯有冷漠。


    冷清河固然不是熱情的人,冷清河的年紀也委實比二人大了很多。許些時候,都以為二人歡脫得教人煩躁,私底下的好臉色也就沒有。


    朱幾逢從房裏踱步出來,於冷清河的身側落坐。


    除了蔣啟雲,倒是這個朱幾逢的年歲最小,偏偏性子沉穩,往往竟同冷清河一並論道。


    朱幾逢一雙慧眼順著冷清河的目光望去,和惺忪的陶濁對上,頷首露笑,才回眸過來,把酒給冷清河斟上。


    兩人對飲,卻隻是淺嚐。酒能亂性,兩人都接受不了控製不住自己,也和兩個如癡的酒徒有了鮮明的對比。


    陶濁撞撞跌跌,就向著孤僻的紀煙白過去。


    坐下時,仿佛整個人都要墜入紀煙白的懷裏,勾住紀煙白的肩,醉氣熏熏地把一壇酒給上去。


    紀煙白手腕一側,把酒擋了開去,人則輕旋半步,如泥鰍一樣從臂彎裏滑出,緊接著也起身,穿過密集在一起的同伴,在一隻熄滅的燈籠旁站定。


    紀煙白頭垂得低低,肩膀也不自禁地縮緊,與這樣的場合排斥得緊。


    另一頭倒是歡聲笑語。


    當然是因為丁丁。


    丁丁從來都開朗至極,又可以同卓青、陶濁瘋在一起,也能跟冷清河、朱幾逢共處相宜,委實是十人之間的調和劑。


    丁丁說起故事來繪聲繪色,也有趣得勁。


    現在蔣啟雲豈非正拉住丁丁,和仲秋銘、雷賓、慕容呂一邊喝酒,一邊說著草原的風情。


    草原一望無垠,有時候要奔馬數十裏,才得見幾家包篷,草原人呢好客,不必相熟,也會拿來上好的馬奶酒。


    小兄弟們眼睛裏都有期望,也想著那天能喝上一碗馬奶酒。


    蔣啟雲沒有多說話,卻咽了咽喉嚨,口幹舌燥一樣,趕緊用酒壇子把嘴巴堵上。


    雷賓和慕容呂看見了,就跟著笑話,把蔣啟雲手裏的壇子搶過來,也往胃裏倒。


    卓青一看這邊也喝得瀟灑,哪怕踉踉蹌蹌,也往上靠,拉著仲秋銘道。


    “你也陪我喝幾杯呀。”


    仲秋銘為人隨和,也就推脫不了,撕了一壇泥封,好幾個碗裏都倒上酒,道。


    “丁丁,雷賓,我們跟小雲走一個。”


    五個人抓著五隻碗,一同跟蔣啟雲敬了酒。


    丁丁又把酒碗滿上,向著冷清河喊道。


    “師哥,幾逢,也來跟我們喝幾口。”


    冷清河隻是輕輕地搖晃著頭,倒也端起了酒盞。


    朱幾逢也是笑意濃濃,把一盞小酒捧到了雙手。


    卓青則把癱睡的陶濁拉了起來,臉上還是迷蒙。


    雷賓哄堂道。


    “祝小雲多了一個後爹。”


    隨著蔣啟雲的酒碗砸過來,歡叫聲震耳欲聾。


    推杯換盞,觥籌交錯,唯有紀煙白抽身在所有人之後。


    紀煙白稍略低著頭,在燈籠難照的黑暗虛空中,竟似看見了什麽異動。頓時,一雙眼目如同箭羽般射落。


    哪怕渺小得如同蟲蟻,也無法逃脫。


    紀煙白看見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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