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冬夜。


    雋永城的連營裏,貪婪的火焰正在燒灼。


    而十三個赤著上半身的男人就在篝火前列隊,人貼著人,盡量向火焰靠近。


    雖說融雪才是一年裏最冷的時分,但像這樣一絲不掛地杵在積滿了皚皚雪花的操地上,誰又能喊出“不凍”?


    就連身材最為魁梧、肌肉練得飽滿堅實的鐵狗也凍得牙尖稍略發抖,皮肉上也盡是紅,就更不要遑論體格本就低人一等的孫永文了。


    鐵狗和孫永文就和這裏其餘的十二人一樣,都是將近半年內加入墨雨堂的,隻不過近來多風雨,磨礪才被挑選在了冰天雪地之中。


    這裏就是墨雨堂訓練的連營,所有新入堂的子弟都必須在連營裏經受過殘酷的考驗,適者,才能視情況安排著各房內開始工作。


    當然,連營裏殘酷的時期完全取決於一個人的能力。


    通常人經過一個月的折磨後便能順利安插進任何一處門房做活,也有些太過文弱的人,久久無法從連營裏走脫,遭受了半年的摧殘後終究無法忍受。


    連營裏最快的紀錄一向是被孟卿衣保持著。


    孟卿衣離開這裏地方,隻用了七天。


    沒有人會不欽服孟卿衣的能力,因為其隻用了三年的時間便在大荒境內五把刀裏占了一席之位。


    更不會有人質疑孟卿衣是靠著父親的聲威從而享受了特權,因為連營的教官是牧離,“黑麵煞”牧離。


    作為連營的教頭,牧離一向心狠手辣,更是不苟言笑,全心全意都隻在向著如何蹂躪跟鞭撻,由其所研創的“喋血十三訓”是每一個墨雨堂子弟的共同記憶,如揮之不去的夢魘一樣。


    隻有待到你從連營裏畢業,在墨雨堂的其餘角落遇上牧離,仿佛才能瞧上一抹稍有情感的微笑。


    可是沒有人受得了。


    對於眾人而言,牧離的笑容背後仿佛還藏著更深的詭譎狠辣。


    現在的牧離當然不會笑。


    事實上,最近牧離非但不曾笑,甚至永遠鐵青了臉,看什麽都帶著肅殺,簡直比冬天的烈雪還要嚴寒幾度。


    這一切當然和半個月前的慘敗脫不開關係。


    引君坊來的時候無可阻攔,引君坊走的時候更是阻攔不了。


    雖然隻是死了一位呂夫人,雖然整個墨雨堂也並不見得在這次慘敗中折損一兵一將,但士氣在不知不覺中已然跌落了。


    何況還有人念念不忘死在半年前和青花樓搏戰中被寇文占偷襲的梁鹿禹,止不住地沮喪。


    如今這個大荒中執牛耳的幫派,的確已許久沒有迎來一場勝利了。


    至於牧離,更是那個真真切切、徹徹底底輸掉的那個。


    你當然找得出所有為其推脫的借口。


    項少佟以有心算無心!項少佟乘人不備!項少佟不顧念同袍之情!


    所有的借口,終究隻會換來旁人的不屑。


    牧離無法阻擋項少佟帶領的引君坊眾人闖入祠堂,就是其最大的罪孽。


    所以牧離的眼底裏有仇恨,現在這雙仇恨的眼睛就在凝注操地上的十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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