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下得大了,呼嘯的風更烈了。


    因為酷寒,紅樓上的姑娘再也不會拎著手絹向下揮手,而這些*練的人卻必須要一蹲一跳地在街道上蛙走。


    有幾個甚至把牙關都咬碎了,還是撐不到最後,隻能失足,滾入雪中,然而會快就有連營裏的執勤者走上來,強硬地逼迫摔倒的人再次躍動。


    這幾人本也有強健的體魄,隻是上午負重跑了十七裏後,連飯都不曾吃夠,就被派到寒冷的街上蛙走,除非神經是鐵鑄的,否則誰能撐得過。


    卻當真還有幾個人在硬撐著。


    段玉明和常飛的體格並不算粗壯,翻跳起來也比較利落,難得的領在隊伍的前頭;鐵狗和金烏珠跟隨在後,相差七八跳,便是落在雪中,也有響徹的動蕩;而大剛未免就有些肥胖了,對於這些蹦蹦跳跳的技術活很青澀,需要二剛在身邊的指引,又落開五六步;銜尾的,則是腳踝仍在負重的他,隻不過他的手中還要拉著一個不頂用的孫永文,艱難地向前奔。


    雪花紛飄,腳下突有一滑,就連他也把持不了身形,向前跌下,慣性太多,以至於哪怕地上已蓋了酥軟的雪,也把額頭刮傷。


    他激烈地喘了幾口粗氣,有幾片雪便悄悄融化。


    然後在艱難中掙紮起身,繼續拉著幾乎奄奄一息的孫永文,向前跳。


    當然是因為腳踝上箍著重鐵的關係,不論怎麽發力,跳不到最高,重量已極速拉扯著雙腳落下,別人跳至此處或許用了一二百步,他簡直要多花上一倍。


    這一切副手都看在眼裏,對於他的欣賞便更深了幾分。


    從某種程度上來講,兩人是一樣的。


    並沒有太好的家世,也並沒有太過異於常人的稟賦,或許在頭腦上還稍略精明些。副手選擇了偏安一隅,跟隨著一個同樣不願卷入風暴的老大,太多的棱角都被磨平,太多的願望也都丟棄了;而他卻仍在咬牙,不放。不知進退、不懂取舍的模樣,竟不由得讓副手多出了許多羨慕。


    所以副手不願阻止他,阻止他奔向他所想到達的地方。


    那裏有一個和天才平起平坐的機會。


    當年的孟卿衣在第七天的比試中挽狂瀾於既倒,讓一組羸弱的人馬成功站到了最後,那抹如煙虛渺的身影和枯木逢春般的刀光讓副手滿心的壯誌也消弭,隻得在一旁自慚形穢。而一向鐵麵如霜的黑麵煞也沒有不放孟卿衣離去的想法。


    他要追趕孟卿衣,這些話雖然不曾說出口,副手卻能感知到。


    副手多麽希望他能夠做到。


    可副手卻必須要阻止,才能不讓他掉入圈套。


    這個世界上的事往往都是這樣的事與願違,除非你是那個天眷之人,才能伸手便觸到向往的彼方。


    副手不是天眷之人,他也不是。


    所以這兩個相似的平凡人,將要在靡靡的硝煙下廝殺。


    他為的,是要夠到天縱奇才的衣角。


    副手為的,是阻止他。


    天上地下,仿佛再也沒有比這更簡單的憂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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