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人如三尊雕塑一樣麵無表情,高聳著,低頭看向再無知覺的他。


    隨後,乃是杜八指率先開口。


    “我一向說過他的骨子裏有一股勁,不服輸。”


    牧離也必須要承認。


    事實上,當牧離親眼看著他再次從雪地爬起,心下也難免會有動容。


    可牧離還是很堅持。


    “不服輸並非意味著不會輸。”


    牧離稍略抬頭,目光向一邊的段玉明和徐向側過去,道。


    “亮出你們的旗來。”


    二人人手一麵,徐向的短旗上空空如也,倒是段玉明的旗麵上盤著一頭細微的卻又栩栩如生的長龍。


    牧離點頭,向身旁兩人說。


    “天意如此,這次試煉他終究隻是合格,還未到離開練營的時候。”


    從前的杜八指早就吼過去了,現在卻能壓住心頭的火,可也不減威脅的意思,淡淡道。


    “墨雨堂和夾馬道的結盟刻不容緩,牧房主應該知道時機錯過了,會帶來的後果。”


    牧離並不懼怕這樣聳聽的威嚴,笑著說。


    “依杜房主的意思,倘若哪一天墨雨堂有如何翻覆,都怪在我。”


    杜八指才不像是牧離這樣剛正不阿,口吻又柔了下來。


    “牧房主哪裏的話!倘若真棗園不幸,自是我們五房一並麵對承擔。隻不過牧房主也應該明白,現在的青花樓陣腳大亂也隻是一時的,待到李拓的餘威過去後,自然要再次縱橫大荒,屆時憑著墨雨堂一己之力、三千人馬,隻怕不能擋。”


    牧離還是很堅持。


    “但規矩就是規矩!”


    牧離的麵色鎮定,負手而立,與杜八指四目相對間絕沒有半點退讓的意思。


    “當初定規矩的時候,杜房主和季房主都沒有任何的異議。”


    杜八指終究會壓不住,稍略有些慍怒。


    “牧房主竟是如此食古不化、不知變通?”


    牧房主別過頭去,不把杜八指的評價放於心上,當然也不答話。


    杜八指隻有轉頭望向那個與自己一樣野心勃勃的年輕人,說。


    “季房主,你怎麽說?”


    凡儒麵如寒冰,好像根本沒有去聽。


    隻有三個字不斷徘徊在凡儒的耳郭裏。


    凡儒痛恨這些人一遍遍地喊著自己“季房主”;凡儒痛恨這些人一遍遍地提醒自己叫季凡儒,與那個拋妻棄子的季昌舟有無法割舍的血脈關係。


    所以這種時候,便忍不住又要想起那個對己如師如父的呂慕青。


    隻有呂慕青會在瞥過自己一眼後,就說“我以後隻叫你凡儒”;隻有呂慕青會每年近春節時派車馬去接遠方的母親同自己團聚。


    現在呂慕青已去了,再也沒有諄諄教導了,凡儒必須要憑自己的果決站穩腳跟。


    凡儒出聲,聲音就和天上飄落的雪一樣冰冷。


    “規矩總是可以打破的。”


    牧離發怔。


    天空的雪愈發的密,刮來的風愈發的冷,但都不及人心。


    人心一旦被執著蒙蔽了,那股無情,簡直能把萬事萬物都凍徹。


    牧離很慶幸自己沒能變成杜八指與凡儒的那種樣子。


    牧離也很不幸自己必須要跟這樣子的人共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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