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荒有三百年。


    人們一向喜歡住在山林水泉、墨雨萱香的地方,便早早就在大荒的南方定了家。三百年下來,早讓南方天下富饒,七座大城各自有各自的玲瓏剔透處,就是朝堂也建在了傾向南邊的唐城。


    所以南方有文人,有雅士,也有江湖的行俠。


    每個人身上未免都有些細膩的模樣。


    到了北方卻不同。


    北方也隻是近五十年來才默默被世家子弟開拓起來,還有些天然和野性在其間,倒也是另一種曼妙。


    隻不過南來北往,仍然不免有一些誤解。


    北人嫌南人心思太細、斤斤計較;南人又覺得北人過甚豪爽,簡直有點粗鄙了。


    想要完全融進兩種不同的氣氛下,倒不是那麽容易的。


    當真在南北都有名望之人,不過十人。


    十人裏總是關獨往、五把刀這些人,的確就盡失趣味了。


    但是這第十人卻不一樣。


    第十人叫如蘇。


    有的人喚其公子如蘇,也有的人愛稱其為大商。


    其實是一位將南貨賣到北、將北貨運至南的商人。


    如蘇生在荒南,眉清目秀,跟隨著父親飽讀詩書十載;繼而母親生了病,每每受不住南方的潮濕而產生淤痛,一家人不得已便搬去了較為幹燥的荒北,便又是活了十年。


    北方少有書塾學堂,一下子如蘇也不再是書呆子的模樣,也和夥伴上山抓鳥、下海捕魚,好不痛快。


    而這般集了兩地性子的年輕人一眼就被梁時雨看中。


    梁時雨是個北地有名的商人,卻很難把生意做到南方去,正在憂愁之間,望著清秀的如蘇,拔腳就跟到了家中去。


    起先如蘇的父親是無論如何也不肯同意的。


    畢竟對於書呆子一樣的如蘇父來將,本就是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更何論是一向容易被人誤解成商人。


    可梁時雨是一個有定見的人,不管怎麽拒絕,都低眉順目著傾聽,沒有半絲的躁急,而且怎樣都不曾離去。


    夜深時,其就卷一床棉被,睡在房屋外;天色大亮以後,便又是沏茶相請。


    書生本都有執拗的脾氣,但如蘇父還當真拗不過梁時雨。


    何況梁時雨的禮數都很周到,也讓如蘇父找不到一絲挑剔。


    終於有一夜,如蘇父將梁時雨請進房裏。


    看著梁時雨眸子裏閃閃而動的期待光暈,如蘇父實在要不住地搖頭歎氣。


    如蘇父道。


    “這孩子底子好,幹什麽都是一塊料。”


    梁時雨點頭稱是。


    “小蘇很是靈光。”


    如蘇父道。


    “我是想其能飽覽群書,以後朝堂若是開了文舉,考上了一官半職也好。”


    梁時雨道。


    “為官自然有為官的好。隻是朝局未定,文舉雖說是要開,卻也說不準是什麽時候。況且論讀書的環境,卻還是南邊更好一些。您讓小蘇跟隨我,多往南方走走,出過貨後,也能上文鋪子裏買幾本聖賢書。”


    如蘇父苦笑道。


    “梁兄這張嘴呀,可是真會生話。”


    梁時雨道。


    “小蘇年紀還輕,本也性子不定,讓其出門闖蕩嚐試一下,也看看小蘇的興趣。”


    如蘇父也是這麽想的。


    如蘇父道。


    “這麽著,便讓如蘇跟隨梁兄做一次買賣,倘若如蘇摸不著興趣,那往後也請梁兄放過如蘇,放過我們,也放過自己。”


    梁時雨本是坐著,梁時雨立刻起身,恭恭敬敬地折腰敬謝。


    而就是這一折腰,便讓茫茫大荒多出了一位公子如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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