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療堅持了一周,傷口漸漸有些結痂。郎中在這一周內,每天都會堅持表演一出“關公麵前耍大刀”的戲碼。以至於我一看到關公就想磕頭跪拜。


    郎中名叫關致遠,熟了以後大家喜歡稱呼他為關二爺。關二爺本人不太喜歡這個稱呼,說聽起來像個大爺,不像個郎中。大家齊心協力反駁說:不是大爺,是二爺。


    又過了一周,關二爺被我們簡略稱呼為:二爺。通過實踐證明,兩個字著實比三個字喊得順口。


    這下,二爺真急了。


    二爺說:再過幾天,你們都得喊我爺了。


    我說:你想得美。


    二爺說:我以後不耍刀了,你們還是喊我致遠吧。


    我說:那可不行,我都喊順口了。


    二爺說:我不耍刀也不行?


    我說:你不耍刀那你做什麽?


    二爺說:我寫詩!


    我晲了他一眼,心中暗自竊喜。嘴上卻說:你寫什麽詩?你又不會寫詩。


    二爺心急了,說:不會可以學嘛。


    我繼續一本正經的問:跟誰學?


    二爺說:跟你學。


    我心中早已樂開了花,故作猶豫半天方才勉強答應。


    次日,二爺帶了一本《詩經》坐在我的病床前向我討教。


    我好奇,為什麽是詩經?


    二爺靦腆的笑了笑,說:街上賣《詩經》的書攤多,便宜。


    再一翻開書,我便恍然大悟。這熟悉的紙張質感,字體印刷,撲鼻而來的特殊氣味,以及以假亂真的錯別字——盜版無疑。


    我憋著笑,指揮二爺閱讀第四篇《蒹葭》。


    二爺磕磕絆絆的讀道:蒹葭蒼蒼,白露為爽。所謂一人,在水一方。


    我打斷道:這裏有兩處錯誤,一是白露為霜,不是爽。二是所謂伊人,不是一人。


    二爺傻眼,問:你胡說吧?這書上怎麽會出錯了呢?


    我說:書一般是不會出錯,但盜版的不一定。


    二爺憋紅這臉,堅持要去找書攤算賬。我竭力勸阻,以二爺的性子,且不說錢要不要得回來,人恐怕是回不來了。


    二爺又問,那這本書豈不是浪費了?


    我說:不浪費,留著給我擦屁股!


    ……


    第三日,小月也捧了一本《詩經》坐在二爺的旁邊。


    我一瞧是詩經,就有些大腦缺氧。


    小月羞答答的說:我瞧你給二爺上課,我也來蹭蹭課。


    我問小月,為什麽買本詩經?


    小月說:昨天二爺下課,我就順手把書拿來瞧了瞧。照葫蘆畫瓢買了本。我買錯了?


    我說,你翻開,讀一讀秦風第四篇。


    小月興奮的搖頭晃腦,讀道: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我一聽,沒毛病。


    我激動得奪過小月手裏的《蒹葭》,仔細端詳起來。隻見這篇蒹葭上有著黑墨標注的痕跡。


    小月解釋:二爺說這書上有兩個錯別字,我就改了過來。


    我說:看來你們是一家書攤買的。


    小月說:沒有,二爺說他那家書攤質量不好。我在他隔壁家買的。


    二爺奮力的點著頭。


    我歎口長氣,把胳膊搭在二爺的手上。


    我說:快給我瞧瞧,我頭暈。


    二爺望聞問切後說:你氣虛。


    我癱坐在床上,兩眼呆滯。


    我說:狗屁氣虛,我是被你們氣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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