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一切結束,胡亥連手指都不想動彈一下,濕潤的帕子帶著濕潤的水汽擦過自己身體,胡亥忍不住顫抖起來,他費力的扭頭看向胡亥,帶著哭腔開口道:“還沒折騰夠嗎?跟著馬車顛簸一個多時辰了,我真的不行了。”


    剛一開口,胡亥立刻被自己的聲音嚇了一激靈,沒想到自己聲音沙啞得像是被砂石打磨過。


    扶蘇安撫的順著胡亥胸腹輕柔摩挲著,低聲哄勸著說:“隻是幫你擦擦身子罷了,真的不繼續了。”


    話雖如此,可扶蘇掛在嘴角饜足的笑容卻讓胡亥壓根一陣發癢――打從進入的時候起,扶蘇就仗著道路沒有修建完成,馬車顛簸不已而放縱的任由兩人以結合的姿勢隨著顛簸細微的摩擦著,一開始雖然新奇又愉快,可這姿勢對扶蘇的消耗小得驚人,等到扶蘇覺得夠了的時候,自己早就過了!


    扶蘇像是洞察了胡亥的小心思,湊上前親了親胡亥紅潤的嘴唇,低聲道:“別用力傷了牙齒。”


    語畢,他小心翼翼的扶著胡亥為他穿好衣f,靠著自己坐好,抓回之前被自己丟棄在一邊的書卷,轉開話題,指著上麵的內容道:“國尉提的事情,前些日子我已經注意到了。”


    胡亥聞言探頭看向他手中抓著的書卷,驚訝道:“原來這是國尉府接收到的戰報?”


    “哦,那你……不、不對,尉繚養病都有幾個月了,連阿爹歸來他也隻是強撐身體在正殿同阿爹見了一隻麵,肯定許久沒有接觸國尉府的運作了……”胡亥若有所思的低聲自言自語,語畢,他猛然抬起頭,不敢置信的說:“你早就知道國尉府現在的情況了,卻還是將尉繚的話一五一十的全部轉告了阿爹!”


    戰報上一五一十的寫著盤踞在雲夢澤的叛亂之人的情況,可這些“叛逆”其實隻剩下很少一部分青壯,絕大多數是老弱婦孺,與其說他們是圖謀二十年後,更不如說是已經被秦軍追擊的沒了辦法,隻好想出一個不是辦法的辦法,在一個不算安全的安全地點苟延殘喘,隻求多過幾□□不保夕的日子。


    扶蘇臉上終於露出苦笑,他搖了搖頭,然後看向胡亥,認真的說:“你對父皇是有孝心,我對父皇自然也抱有同樣的感情,我如此行事,不是因為和父皇生了隔閡。”


    胡亥抬起酸軟的手臂,握住扶蘇的手掌,用力點頭:“我明白,你不會防備阿爹的。”


    胡亥說得確定,沒想到扶蘇這時候卻搖了搖頭,看著他滿眼笑意的說:“雖然對父皇的孝心不假,可我卻防備了。”


    胡亥瞬間被他嚇得臉色發白,磕磕巴巴的說:“這、這……這是怎麽回事兒啊?阿爹這些年沒有虧待過咱們,你有什麽好防備的呢?幾十萬大軍,阿爹都敢交到你手裏,任由你帶兵了。”


    扶蘇反手捏緊了胡亥在自己掌心的小手,看著他,語調平和的說:“你別著急,聽我慢慢說。”


    胡亥麵色發白,卻還是點頭應下扶蘇的要求,一雙眼睛黏在他身上,不敢離開分毫。


    扶蘇伸手捂在他臉上,柔聲道:“我掌朝政已經過五載了――整個朝廷,有幾人能說仍舊對父皇忠心耿耿?這些話不必我對父皇說,隻怕父皇歸來的大朝上,他們臉上的神情已經被父皇看得一清二楚,所以父皇這些日子有什麽事情才不願意召集群臣,而是隻叫上李斯幾名心腹重臣過來,而將奏章譯本不落的全都送來我們的院子,讓我批閱。”


    “這是父皇的信任,也是父皇的退讓。”扶蘇說話的口氣平淡,可胡亥卻發覺自己渾身發冷,他僵硬的抬起頭看向扶蘇,發現他眼中有著與自己相似的荒涼。


    “天無二日,民無二主。阿爹,阿爹被自己的官員慢待了――這是他親手開創的朝代。太可笑了!”胡亥哆嗦著嘴唇,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始皇帝確實才能卓著,作為帝王開創了萬事基業,可他同樣也有著無法磨滅的缺點,他已經老了,這個無法扭轉的劣勢在年富力強的太子扶蘇麵前,被手下的官員無限製放大,進而用他們自以為隱藏的很好的輕視傷害。


    胡亥閉上眼睛,整個人縮在扶蘇懷裏,聲音顫抖的說:“我沒想到,阿爹沒有對付你拿回屬於他的權利,反而將朝政全部送過來了。”


    若是一般人家的老人,到了歲數指不定就把管家的權利丟給兒孫,自己享樂去了,可國君是個沒有退休年限的工作,多少父子因為手中的權柄針鋒相對,真正手掌天下權的始皇帝卻……退讓了!


    扶蘇輕輕擁抱住他,手掌順著脊背摩挲,低聲道:“父皇是天底下最好的父親,所以我也不能沒良心,哪怕做不成最好的兒子,也不能讓他傷懷。你跟我在外麵遊玩些時日,底下的官員沒了我幹擾,自然懂得該怎麽。他們腦子也該清醒一點了。”


    胡亥點點頭,卻沒有了開口閑聊的興致,隻管側著頭枕在扶蘇肩膀上,沒多一會,本就疲憊的胡亥便隨著馬車的搖晃睡了過去。


    去雲夢澤的路上雖然著急,可真正到了這地方,胡亥心底的鬱氣反而消散了不少,他明白自己不是個有七巧玲瓏心的人,朝廷紛繁複雜的人心自己看不懂,但既然扶蘇說了這個辦法有用,那胡亥就相信扶蘇能夠解決這個麻煩。


    可胡亥沒想到已經古稀之年的王翦竟然帶兵急行,在到達雲夢澤之前,已經同他們匯合!


    “上將軍威武不減當年!”扶蘇帶著真心實意的笑容跳下馬車,見到王翦之後仔細打量一番,隨後恭恭敬敬的向他執子侄禮躬身問好。


    王翦對父皇嬴政尚且有半師的情誼,這些年又為大秦立下汗馬功勞,以扶蘇為人,無論如何都做不出盛氣淩人的模樣惹人厭惡。


    王翦須發皆白,滿麵風霜,秦人特有的圓潤臉盤上縱橫交錯著深邃的皺紋,可他眼神晶亮有神,身體魁梧,動作敏捷的托住扶蘇的手臂,語聲洪亮的說:“陛下的意思已經快馬送到老夫手裏,既然是去祭奠聖君的,老夫怎麽能讓太子先到了等待老夫呢?”


    王翦豪爽不減當年,扶蘇看他仍舊硬朗的模樣,心中放心,臉上笑容越發親切舒坦。


    上輩子這時候王翦早就因為攻打百越進展不利而操勞過度,耗損精力而亡,而前去蒙恬上將軍手下做副將協助的王賁也因為老夫辭世自己未能看到最後一眼鬱鬱而終,這兩人是大秦的無敵戰將,他們存活本身就意味著大秦強盛一如往昔。


    “上將軍說笑了,父皇派我和胡亥過來祭奠聖君不過是個幌子,否則,所為何事,上將軍一清二楚。”扶蘇伸手比劃了一個“請”的手勢,引著王翦進入下榻之處,相對而坐。


    王翦年歲越大,沒能收斂了冷硬的脾氣,反而越發雷厲風行起來,聽扶蘇主動提起此番行程的目的,他也顧不上寒暄了,開門見山的說:“老夫看到國尉府傳遞來的消息,隱藏在雲夢澤的不都是些老弱病殘嗎?這些人看起來就像是個幌子,太子當真要帶著十五萬大軍前去捉拿這群人?”


    扶蘇笑著搖搖頭,溫和的說:“上將軍不要急,孤明白其中有詐。”


    說著,胡亥在他身邊默契十足的抖開繪製在牛皮上的詳細地圖,扶蘇轉頭衝胡亥一笑,隨即視線專注在了地圖上,手指在上麵劃了一圈,收起臉上的笑容,沉聲道:“荊楚已經被大軍收拾幹淨,雲夢澤裏哪怕有六國遺貴躲藏,也是些沒地位的旁支雜係和老弱婦孺,隱藏在這樣的地方到底太過冒險了,六國遺貴已經被大軍收拾成了驚弓之鳥,哪怕認為此處安全,也絕沒有膽色一股腦的全留在雲夢澤裏,將那當做安身立命的好地方。”


    扶蘇眼底閃過寒芒,視線隨著手指移動到另一處,點在繪滿了山川河嶽的位置,篤定的說:“他們比在此處!”


    王翦瞳孔收縮,呼吸驀然停頓,隨後他狠狠一拍大案,高聲道:“太子高居廟堂多年,沒想到眼光精準不減當年――五嶽多山川丘陵,隻要從雲夢澤順水而下便能夠立即得到消息。哼,真是可笑,六國遺民的青壯以為躲在這裏老夫就沒辦法處理他們?做夢!”


    扶蘇平靜微笑,語調輕柔的說:“那此事便辛苦上將軍了。”


    王翦抱拳而笑,豪爽的擺擺手,快速而不失沉穩的說:“太子放心,老夫一輩子不怕打仗,就怕沒仗打。自從收服了百越,安民的事情老夫不懂,清閑的骨頭都酸軟了――這是沒有清閑的命。”


    “上將軍是天生要為大秦立下卓越戰功的。”扶蘇含笑回答,話中雖然略帶恭維的語氣,可說的卻是實情。


    王翦利落的起身,直接下令安排:“六國遺民遷入鹹陽城中已有一千兩百戶,剩下的頂多還有八百戶,老臣帶走五萬大軍足以將他們徹底包圍,全部擒拿。請太子帶兵繼續前往雲夢澤。”


    扶蘇低笑一聲,已經明白了王翦的計劃。


    自己帶著大軍繼續前行,自然能夠對外產生巨大的迷惑性,隻要到時候埋鍋造飯仍舊照著十五萬人的數量來,哪怕有刺探之人,也看不出什麽問題來,畢竟“兵過一萬無邊無沿”,這十五萬和十萬表麵上是看不出區別的;與此同時,隻要王翦上將軍帶著他要求的五萬大軍圍住五嶽山川,便可將逆賊一網打盡。


    扶蘇想到此,忽然笑了起來,胡亥莫名其妙的看著他,忍不住詢問:“你想到什麽了?怎麽笑得這麽開心?”


    扶蘇在胡亥額頭伸指一彈,然後湊上去親了親發紅的痕跡,柔聲說:“咱們到達雲夢澤還剩下不到三日的行程,哪怕千拖萬拖,到達也不會超過五日。咱們一路大張旗鼓的過來,你說叛逆之人會不給咱們準備見麵禮嗎?”


    胡亥略一琢磨就明白了扶蘇的意思,可他卻仍舊有不明白的地方,追問道:“可咱們‘帶著’十五萬大軍的事情並不是秘密,就算其中有詐,依照父皇的習慣,也得準備著最精銳的五千禁衛隨同而來。按照王翦上將軍的推算,叛逆隻有八百戶了――就算一戶人家人口再多,他們能夠多少兵馬,捅破天不會超過一萬人,在裝備精良的禁衛麵前根本沒有一拚之力啊。既然如此,衝上來又有什麽好處呢?要是我寧可隱姓埋名隱居幾十代,等著秦朝出幾個敗家皇帝,再來混鬧什麽‘還我河山’的把戲。”


    扶蘇被胡亥調侃的用詞逗得樂不可支,他用力掐了掐胡亥的臉頰以作懲罰,終於解釋開了謎底:“手中若是有強弩,何須眾人阻截?隻需要一位神箭手,找一塊能夠清晰看到咱們的高台――‘嗖’的連著兩箭過來,咱們就沒命了。”


    始皇帝年老,之前更是餘毒未清,因此,哪怕始皇帝現在轉危為安了,身體也必定不如以往健壯,人在年老的時候要是同時失去了栽培多年的長子和最為喜歡的幼子,指不定一口氣沒提上來就走了,到時候群雄並起,天下又會迎來一場烽煙。


    “到時候他再‘順流而下’,找都找不到凶手!”胡亥猛然明白了其中關鍵,臉色先是一白,隨後因為憤怒而讓黑白分明的雙眸燃起熊熊怒火。


    這雲夢澤之中已經住滿了老弱婦孺,哪怕追查的禁衛一路搜過去,在大戰之後男丁匱乏的情況下也不會有所懷疑,可不就著了他們的道。


    真沒想到,六國遺貴將家小安置在雲夢澤不光是為了保存一點希望的星火,更是為了五月山川之中的青壯做掩護,真是陰損毒辣!


    胡亥咬緊牙根,憤然道:“可惡!給他們留著命,都不會享受,非要作死,那就成全他們吧!”


    扶蘇捏住胡亥攥緊的手掌,強硬的掰開他的拳頭,當視線落在胡亥掌心被自己摳出的鮮紅指印,扶蘇不滿的皺緊眉頭,責備道:“再不高興也別拿自己身體開玩笑,我不喜歡你傷害自己,有脾氣,等上將軍將逆賊抓回來,用他們撒氣便是了。”


    胡亥被扶蘇訓得忍不住縮了縮脖子,看著掌心的痕跡,心虛的說:“我就是生氣而已,沒事兒的。”


    扶蘇眉頭越州越緊,訓斥之後,到底心中不忍,湊上前將兩片嘴唇緊緊貼在胡亥的掌心,放柔了語調輕聲勸說:“大怒傷身,就算我日後肯定必死走得早,你也不要用這種方法跟我同生共死,多讓人心疼。”


    胡亥一聽扶蘇放軟了語調,馬上笑著湊上去,蹭在他頸窩小聲說:“瞎說什麽呢?咱們肯定都活得長長久久的,永遠在一塊。”


    扶蘇聞言點點頭,忽然說:“自父皇登基,陵寢就在修建了,雖說我提起用度太過國家無以支撐之後,父皇消減了許多,可還是很大一片陵寢;等我修剪陵寢的時候,咱們住在同一處好不好?”


    胡亥仍舊沉浸在同扶蘇卿卿我我的情緒裏,他說了什麽甜蜜的情話根本沒過腦子,下意識的就點了點頭,等到反應過來扶蘇話中的意思,胡亥一愣,隨即繃緊了身體,臉上笑容變得幹巴巴的。


    c(*。>Д<)ob 有人說情話用“死了咱倆睡一個棺材”的嗎?


    為什麽不說“隨便買”和“找藍翔”!


    扶蘇似乎也看出胡亥對這個話題興致不高,以為他對自己又說死亡之類的字眼不悅,直接轉換話題道:“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哪怕有上將軍親自率兵捉拿叛逆,此番咱們也不用真的搞祭祀那一套。”


    胡亥果然被扶蘇牽走了注意力,仰頭看著他詢問:“那要怎麽祭祀,做的不好阿爹也會不高興吧――雖然就是做做樣子的。”


    胡亥說著與扶蘇對視一眼,兩人都忍不住笑出聲來。


    嬴政是開天辟地第一位真正將天下收入掌心的君王,“始皇帝”的名號可不是隨便叫著好玩的,從這個稱號便能夠看出來嬴政的為人,除了自己祖先,他可從來沒看得起所謂的“聖君”們到底有多不凡,這一次所謂的“祭祀聖君”也不過是找個理由讓扶蘇把最後一點煩人的蟲子都料理了,因此,扶蘇隻要別做得太過不成樣子,嬴政隻會當做什麽都沒看到,隨便兩個兒子折騰。


    扶蘇卻像胡亥以為的那樣打算胡亂應付一下了事,他撥弄著胡亥的手指,輕聲說:“出行之前,我已經去拜訪過丞相,向他討教了一個好辦法。據說古時候有‘望祭’這麽個祭祀山川河嶽的禮儀辦法,父皇沒心情祭祀聖君,卻不會看不上大秦的碗裏鶴山。咱們倆就當是祭奠為我大秦征服天下而亡的將士,他們死後定然也會守護這片錦繡山河,到時候與山川河嶽遙遙相對著跪拜一番,也算是祭奠他們的英靈了。”


    胡亥點點頭,頗有興致的說:“這樣挺好的!”


    t(*°°*)s沒想到還真是祭拜烈士陵園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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