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究細微,極重火候。


    如果是做夢之前,許廣陵要麽不能深刻理解這話,要麽就是雖然理解,但其實很可能頗為不屑。——就這麽的一個動作,能講究細微到哪裏去?還能翻天了不成?


    但是有了廚藝的經驗,他知道,陳老先生話中多半並無絲毫誇張,很可能真的就是“毫厘之差,便是麵目全非”。


    但這個動作,陳老雖然示意了,然而具體怎麽做,許廣陵仍然還是隻能自己摸索。哪怕近在咫尺,腳下的用力動作,以至於整個身體此時的力量支撐狀態,許廣陵也是不可能看得見的。


    廚藝上火候的精確掌握不能移用到這裏,但通過廚藝,許廣陵知道真正的講究可以講究到一種什麽樣的地步。就以簡單的煮土豆或者煮蘑菇湯來說,別說早一分鍾或者晚一分鍾入鍋以及出鍋,就是早晚三十秒,都太離譜了。


    早晚十秒離譜不?


    不離譜,但還是太粗陋、太不講究了!


    早晚五秒可以接受。


    而最好的,是一秒也不差。


    怎麽才能做到一秒也不差?用秒表精確計時?那沒有用!一點用都沒有!完全是刻舟求劍!因為火力的大小、鍋的厚薄、加水的多少、加入時水的溫度,甚至於外界的溫度,這一切一切,都是變數。


    怎麽才能在這麽多的變數中精確地把握住那個不變呢?


    就兩個字。


    感覺!


    玄麽?


    玄。


    挺玄的。


    但如果你把這個工序做上十次、一百次、一千次、一萬次……做上一年、十年、二十年、五十年……


    然後,玄也就不玄了。


    就這麽簡單。


    但這份簡單沒有捷徑,需要的是千萬次的積累,需要的是一次又一次一點又一點的微調,需要的是歲月,需要的是時間。——你這般地浸染進去,自然就能把握住,遲早。


    而如果你做不到這點,那也就必須接受“大概”、“差不多”。


    這同樣是很簡單的道理。


    因為有著這樣的一種理解,所以許廣陵此時一點都不急。按照陳老先生所說,他一點點地調整著腳跟踮起的幅度,但這個動作好做,卻基本就等於烹飪中的添水開火,這不過就是個架子!


    火候,或者說講究,在後麵呢!


    不用前腳掌,那麽用什麽呢?


    許廣陵一點點地仔細體會著腳底下的感覺,如果是以前,他再怎麽仔細體會,估計也是白搭,效果不大,但是有著這幾天太極拳的習練,也因為身體的感覺似乎莫名地變得敏銳了不少,所以片刻之後,當整個腳形契合了某個狀態時,他感到,雖然似乎是隻有前腳掌撐地,腳跟部分懸虛,但偏偏是整個腳底,都傳遞出了一種整體受力的感覺。


    而特征就是,腳跟的邊緣,此時亦傳來了一種麻麻的仿佛微觸電的感覺,再繼續下去,整個腳底,就好像一個湖的湖麵,而湖麵上,此時正從湖心向四周,蕩起輕微的一圈又一圈的漣漪,蕩出又回流,回流後又繼續蕩出,如此不斷反複。


    那應該是氣血在以一種特殊的方式活動著。


    他把這種感覺說給陳老先生聽。


    陳老先生是明顯詫異的,聽到許廣陵這話後,他先是瞪大了眼,然後在許廣陵看不到的情況下,老頭是直接地翻了個白眼,再之後,才又切入淡定的頻道,繼續用淡淡而又高冷的語氣說道:“還行。這一步可以了,下一步。”


    下一步就是兩臂兩手上伸,一直上伸,在腳下保持紋絲不動的情況下,由手臂帶動整個身體“引體向上”,直到不能再上,把身體拉伸到極限,如一根繃緊的弦。


    這個動作,許廣陵就做不好了。


    在兩臂向上的過程中,他根本就做不到保持腳下紋絲不動,別說腳下了,甚至整個下半身,都略有點不穩的。


    這個時候,見得這種情形,陳老頭臉上終於露出微笑,真心的微笑,然後說話的語氣也變得微笑而溫暖起來,甚至不自覺地又把小許換成了拙言:“拙言,不錯,就是這樣的,你是初次做這種動作,做不好也是正常的,不用著急,以後慢慢來,總是可以的。”


    過了大概有十來秒的時間,許廣陵的聲音傳來:“陳老,我現在感覺兩手也都是麻麻的,手尖也好像觸電一樣,然後整個手掌的感覺和腳掌差不多,還有頭頂似乎也有點麻麻的樣子,這樣對嗎?正常嗎?”


    對你個大頭鬼!正常你個大頭鬼!


    陳老頭一個忍不住,差點就想破口大罵。


    你這樣欺負我老頭子,真的好嗎?


    但下一刻,他繼續著高冷,繼續著淡淡,簡短說道:“行,還可以。你記著現在的這種狀態,小許,我們接著下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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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下一步就還是腳下紋絲不動,兩臂帶動上半身一點點地向前向下傾去,直到兩隻手掌平鋪地上,然後在這個過程中,之前一直處於抬起狀態的那隻腳,和兩臂前傾保持同步的動作向後向上,當兩隻手掌著地時,腳尖包括整個腿形以大約一百三十五度的角度傾斜向上。


    片刻後,當許廣陵告訴陳老先生他現在兩隻腳掌、兩隻手掌以及頭頂這五個地方都在發熱發麻的時候,陳老頭再次地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然後還是高冷地道:“單邊手腳著力,把身體翻過來,以另一隻腳著地,重新變成一開始的姿勢,這是最後一招。”


    “第一招,金雞獨立,第二招,長虹貫日,第三招,倒掛金鉤,第四招,鷂子翻身,周而複始,這四招共同組成一式。一共有八式這樣的姿勢。小許,今天就學這第一式吧,暫時來說也夠你用的了,等你把這一式熟練之後,我再抽時間把其它七式分別教給你。”


    當許廣陵變成另一隻腳金雞獨立時,陳老先生這般總結著說道。


    許廣陵依照之前的順序,把這四式從頭到尾又細致地做了一遍,做完之後,不但之前提過的那五個地方都在發燙,甚至整個身體,都有一種微微發燙的感覺,特別整個胸前、小腹包括整個髒腑處,都有點暖洋洋的。


    “謝謝陳老!”許廣陵真心實意地說道。


    小子,你以後該謝我的多了!陳老頭心裏冷哼一聲,然後繼續保持高冷到底,微微點了下頭,僅用鼻子“嗯”了一聲。


    ==


    感謝“玩世不恭ヾ羽熙”的推薦票支持。“哼哼哼。每天五張都不謝我。不給你了”——夥計,這怎麽可以呢,來來來,繼續。


    你看,你的威脅不是已經得逞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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