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完成的時候,一首歌,同時也在許廣陵的腦海裏形成,主題也便是江南。


    許廣陵以前有過這樣的想法,寫一組關於江南的歌。


    不過那個時候,他離“江南”太遠了。


    而之前的這一次萬裏南行,以及其後的北上,許廣陵一路上見識了很多,也感受了很多,這時,藉畫中的內容為契機,歌曲便自然而然地形成。


    江南。


    很多人寫過江南,從古代到現代。


    鄭愁予寫《錯誤》,“我打江南走過”,江南是背景,相思才是主題。


    林俊傑唱《江南》,“風到這裏就是粘,粘住過客的思念”,同樣,江南隻是背景,愛情和緣份才是主題。


    許廣陵的這一首江南,不涉人世間的半點愛恨情仇,而隻是用一個準大宗師的視角,看這自然山水,別樣生機。


    江南風,江南雨,江南水,江南月。


    風是江南,雨是江南,水是江南,月是江南,燕子是江南,楊柳是江南,一切的一切,都發生在江南,演繹在江南。


    這裏有“草色遙看近卻無”,這裏有“二月春風似剪刀”,這裏有“亂花漸欲迷人眼”,這裏有“山青花欲燃”。


    這是草長鶯飛的江南。


    這是萬紫千紅的江南。


    春來春有去。


    三月殘花落更開,小簷日日燕飛來。子規夜半猶啼血,不信東風喚不回。


    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長恨春歸無覓處,不知轉入此中來。


    節物相催各自新,癡心兒女挽留春。芳菲歇去何須恨,夏木陰陰正可人。


    這是對待春歸的三種態度。


    悵惘。


    別開生麵的驚喜。


    順應自然造物的豁達。


    樂曲在行進到這裏的時候,也進入了些許的渲染和華彩階段。


    悵惘表現在曲中,是激越的,是叩問的,是帶著幾許哀傷甚至悲壯的。驚喜表現在曲中,是鏗鏘的,卻也如采蓮舟行在水麵上,是輕鬆的,是搖曳生姿的。


    豁達表現在曲中,則是一種如風過大地般的自然,然後整首樂曲,也正是在這種自然的氛圍中,進入收束。


    這是曲子。


    其後是詞。


    曲子和詞比起來,許廣陵擅曲而不擅詞。


    這或許也是因為他和曲打的交道很多,不論是作曲,還是編曲。而寫詞,從小時到現在,也沒有幾次。


    但其實隻要曲子到位,詞也不必有多好,適合就行了。


    這也是詞曲為同一個創作者的優勢所在了,許廣陵完完全全地知道,他想表達什麽。而在曲的表達已經就位的情況下,關於詞的填寫,他也隻需要“本分”一點地如實描述就行了。


    江南柳,春風過。


    安然不動如大地,卻把柔條當垂鉤。


    江南燕,築巢忙。


    單飛葦間輕點水,雙飛堂前語呢喃。


    ……


    十二段,十二種江南風物,而這十二種風物的鋪排,組成了許廣陵想要表達的整個“江南”意象,至此,這首歌曲創作完畢。


    許廣陵先是寫下了“江南”,而後,在後麵補上了一個“春”字。


    《江南春》。


    這首歌曲的名字。


    找了個錄音室,把伴奏弄好之後,許廣陵將詞曲並之前的那幅畫一起,寄給了周藍蘭。


    看看書,玩玩篆刻,繪繪畫,寫寫歌。


    這便是許廣陵的“調適”。


    調適是休息,也是休養生機。如一場大戰之後,退下來養精蓄銳,將身心調整至最好的狀態,等待再次的臨陣。


    調適的日子裏,許廣陵沒有再運行根本竅法。


    但伏羲訣的習練,他卻依然是一日都沒有停的。


    許廣陵的日程安排,一般是,下午的時候,晚飯過後,他會離開研究所,以一種散步著的方式,來到幾十裏外的長白山。


    而後,每天從不同的位置,登山。


    長白山的海拔不高,最高也不過就是兩三千米,但是範圍卻是很大,大到足夠許廣陵探索的。


    這還是因為他有天眼神通的關係。


    如果一般人的話,隻這一座山脈,包括周邊的那些小山脈,可能就一輩子都探索不盡了。


    在天眼的探索之下,長白山詳細的地形地貌,包括作為關注重心的植物及藥用植物生長情況,被許廣陵一點點添加進了腦海裏的《長白山地圖》中。


    這其實同樣也是調適之一。


    “若有人兮山之阿,披薜荔兮帶女蘿。”


    許廣陵如同一個男的山鬼,行走於這山脈叢林間。隻是這北地的嚴寒時節,山中既沒有薜荔也沒有女蘿,有的隻是欺霜耐雪的鬆樺,以及那霜,和雪。


    素雪厚三尺,千裏覆瑤台。


    其實春節過了,也就意味著冬去春來,該是慢慢春暖花開的時候了。


    但就在昨天,這片地域,又下了整整一夜的大雪。而今天,作為偶而的氣象通報員,徐老站長告訴許廣陵的是,今天最低氣溫,零下三十三度。


    這是指地麵上!


    而至於長白山頂,很可能是零下四十多度奔五十度去了。


    這樣的天氣,長白山中,自然是柳宗元的《江雪》意象。以至於就連最活潑好動的鬆鼠,也都一大家子地蜷縮在一起,在巢穴中窩著抱團取暖了。


    許廣陵牽掛著那棵小樹。


    在上山的第一時間,他便去探望了它。但其實,也並不是很擔心。


    果不其然,小樹雖然因為不能動,而被雪給小小欺壓了那麽一下,除形體上稍有狼狽之外,精神上卻依然地抖擻。


    許廣陵細心地為它除去了積雪,但隻是限於枝條上的,而根部的那些雪,則保留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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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後,又用草木之氣及大地山川之氣,為它加了一次餐。——他還是有點怕它被凍著的,這就算是撫慰了。


    而後,許廣陵自己,汲取著草木之氣。


    嚴冬之季,草木之氣稀薄得過分,許廣陵同樣也沒有過分地汲取,這稀薄的霧氣,對此地的植物來說,很可能很重要。


    他若汲取得過分了,說不定明年就有新聞出現了。


    “震驚!長白山耐寒鬆林,大麵積枯死!這一切的背後,到底隱藏著什麽樣的變故和玄機?”


    所以許廣陵隻是漫步山間,零零星星地收集那些散逸的霧氣。


    而當他從傍晚逛到晚上或者說深夜,從山腳逡巡曲折著逛到山頂,這草木之氣也就汲取得差不多了。


    然後就下天池,在天池底汲取大地山川之氣。


    右手心竅打通之後,許廣陵再汲取這二種霧氣,都是通過這裏。


    感受和以前有很大的不一樣。


    通過右手心竅來汲取,這霧氣通過右手心竅之後,好像是被轉化了一樣,性質或許有某種改變。


    但關於這一點,許廣陵也不是很確定。


    他能感受到的隻是,在這兩種霧氣的作用下,他體內的氣血,越來越氤氳了。


    一開始的時候,許廣陵單衣甚至赤身地處於這嚴寒中的時候,隻能說不冷,而現在,他感到的卻是遍體陽和。


    這也是為什麽,明明是寒冬,明明是北地,而許廣陵的歌曲卻在寫著,春天,江南。——


    他的身心,在右手心竅打通之後,正處於春回大地解凍,春暖草長鶯飛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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