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大樹,許廣陵在院中遊走。


    這個大院原來不知屬誰所有,但屬於修士是肯定的。——普通人根本不可能在這樣的地方,有這樣的院子。


    院內,林木,花草,數量頗為不少。


    雖然自住進來之後許廣陵就讓許同輝清整,但零零碎碎地清整到現在,也才隻是清整了一個小角而已。就如一個全是垃圾的居室裏,被清整出了一個可以站可以坐的地方。


    大至需要好幾人才能合抱過來的數百年、千年古樹,小至隻有手腕粗細的青嫩樹苗,然後還有其它各式各樣的花草,以庭中樹、廊間樹、河邊樹、小叢林還有大小花園等方式裝點著這個大院。


    雖然清整工作還要持續好久,但觀察工作卻已經早就完成了。


    大至每一棵樹,小至每一棵草,許廣陵都心中有數!


    這或許就是前世大宗師時期,遺留下來的“毛病”吧。


    而這個毛病也讓他的潔癖向更深處發展,病入膏肓,無藥可救。


    許廣陵此番院中遊走,一是漫步,活動身體,二就是隨手進行一些破壞花花草草的行為,或是樹的葉子,或是花草的葉子,他時不時地就摘下那麽一些。


    目的,配藥。


    對一個藥之大宗來說。


    對一個大宗師來說。


    或許,還要再加上一個身份,對一個華夏的吃貨來說。


    ——有什麽是不可以入藥(吃)的呢?


    沒有!


    就算事實上有,理論上也必須沒有。


    三百六十度無死角!


    這才是一個大宗師兼大宗的思維。


    也正是基於這種高度,前世,後來,許廣陵對於藥草的研究,其範圍也在不斷擴大。


    從“藥草”,到“含有豐富藥性卻並未被載入古今藥典的草”,再到……


    草。


    就是草。


    其中有一段時間,他的研究專題就是“沙漠及戈壁原生草”,如芨芨草、梭梭草之類,以這類草作為原料,開發其藥用。


    有結果嗎?


    有!


    沙漠戈壁之地的特點,一是遠離人類,絕少汙染,二是白天長光照高溫度,夜晚溫度卻又陡然下降。


    在這種環境下,任何一種草木,都有一個有別於其它地域的特點。


    隨後,蒲公英推出了“沙漠黃金”項目。


    在少量官方資本及大量民間資本的進入下,僅僅是數十年的光陰,沙漠線就被遠遠地向外推進,而整個大西北部都變成了“塞北江南”。


    最藍的天。


    最清的水。


    最廣袤的綠。


    思緒稍縱即收,許廣陵彎下腰來,摘起了一朵類似於前世雞冠花般的紫色大花。


    這個玩意,在一個大花壇中栽滿了外圍一大圈,應是被原主人當作很重頭戲的觀賞花卉,而在許廣陵這裏,它是這次配藥的重要材料之一。


    對一位大宗來說,這個大院中的草木,已經足夠了。


    足夠他配出任何一種藥劑,用於體,用於氣,用於神。


    許同輝結束上午的靜修,也開始活動。


    他的活動就是幫許廣陵熬煉藥草。


    “少爺,我們這是要做什麽?”一邊幹活著,許同輝一邊問道。


    “製藥。”


    “這些也是藥草?”許同輝有點詫異。


    “這個院子裏,所有你見到的草和樹,都是藥草。”


    “哦,原來如此!”許同輝恍然大悟。


    也正因為他不是藥師,或者說對藥草一無所知,才能在聽到這話後“恍然大悟”,但凡他稍微懂得一點點,此刻就要瞠目結舌了。


    因為用的不都是“藥草”,不,應該說因為用的幾乎都不是“藥草”,所以想配出適用的藥劑,程序不可避免地繁複。


    盡管許廣陵已經做到了最簡。


    不過經過一下午的勞作,終於完成了熬製過程中的最後一道程序。


    又一堆草被扔進大鍋裏,煮到沸騰,取出這些草後,鍋裏的汁水,呈現出一種紅褐卻又透明的深色。


    明明是紅,而且那水還在沸著,看了,卻讓人感到一種莫名的寧靜和清涼。


    然而,卻又似乎夾雜著一種莫名的詭異,這是那伴著紅一起的“褐”所帶來的。


    定定地看著鍋中,許同輝總覺得這汁水的顏色有點不太正常,看久了,甚至讓他感覺有點頭皮發麻。於是,最早感受到的那寧靜和清涼被漸漸升起的煩躁所代替。


    “少爺,這是什麽藥劑?”許同輝忍不住好奇地問道。


    “如果喝的話,這是五步奪命滅神散。”


    許同輝咋舌,但和許廣陵相處久了,他也漸漸摸到了自家少爺的一些習慣,於是便再問道:“如果不是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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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廣陵給了他一個讚許的眼神,“還有一道工序,這道工序完成後,它叫‘清血香’。”


    一些之前研好的粉末被加入了鍋中。


    大火。


    鍋中的汁水漸漸收縮,最終,全部濃縮在了那些粉末之中。


    濕粉入模,也是之前才做的模,出來的,就是線香了,雖然還是濕的。


    “原來點的香就是這麽做出來的啊。”許同輝恍然般地說道。


    許廣陵給了他一個看傻子的眼神。


    不久後,田浩返回。


    隨後,吃飯,休歇,晚鍛煉,一如往日。


    一夜過去。


    第二天上午,烘了一夜的濕香,已經變成了幹香,可以派上用場了。


    還是那個小木屋,許廣陵端坐其中。


    和昨天不同的是,他的麵前地上,點著一枝線香,冉冉清香,淡淡散逸。


    許廣陵垂目斂心端坐,靜靜地感受著血液在身體內的流動。


    雖然是大宗師的心和識,但此刻的這具身體,卻是不折不扣的普通人的身體,也因此,他此刻的這種感受,就如一個老眼昏花而且還接近於瞎子的人,在平靜卻相當吃力地看著什麽東西。


    而且,血液的流動,並不很暢。


    如果說一個超凡者身上的血液如同汽油,那許廣陵現在身體內的血液則隻是原油,含有太多太多的“雜質”。


    其實這還隻是一個十一歲的身體。


    已經是相當的“純淨”了。


    但這種純淨,隻是基於普通層麵,而修者的修行,正是由普通出發,從普通走向不普通。


    小木屋內,那些看不見的清香,隨呼吸以及萬千毛孔,化作星星點點,緩緩、慢慢、漸漸地滲入許廣陵的身體,所到之處,迅速地融入了身體的血液之中。


    而血液,也就在這種融入之下,緩緩、慢慢、漸漸地發生著蛻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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