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的時間,如果把它壓縮到一夜裏,是什麽樣的感覺?


    那大概就是古懷民等人現在的感覺。


    經曆是真實的,感覺卻是荒誕的,而且還是非常荒誕。


    荒誕到哪怕近在咫尺,而且他們還是眼睜睜地看著,不曾錯過哪怕是一息的時間,也依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這怎麽可能呢?


    兩個修行隻是初有基礎,修為簡直可以忽略不計的小孩,就這樣地在他們的麵前,修為有化為無,然後又從無到有,一路直上,從凝氣一層,一直來到了凝氣六層?


    而且還是帶著很多神秘,讓他們不太看得懂的凝氣六層。


    但有一點卻是可以非常確定的,那就是這個凝氣六層,其基礎之紮實、氣血之充沛,遠遠超過古懷民等人見過的任何一個同層次修者!


    古懷民回憶著,自己凝氣六層的時候,不,直接就是凝氣大成快要晉入通脈的時候,他身體裏的氣血,有這般充沛嗎?


    好像……


    好像沒有。


    比不過。


    所以他們隻能沉默。


    沉默,是這一個夜晚的大廳。


    沉默的不止是古懷民等幾人,四海門之外,其它宗門的地階,有一個算一個,全都看直了眼。


    定力再深,也沒有用!


    眼前發生的這事,讓他們不得不傻,以至於傻到怎麽都回不過神來。


    相比之下,四海門幾人其實還要稍好一點,畢竟他們早在白天徐亦山拿出藥劑說是名字叫“小凝氣散”的時候,就已經傻過一次了。


    現在雖然依舊不能免疫,但症狀還行,沒有直接發燒到四十五度往上去。


    小凝氣散,凝氣六層。


    這叫“小”?


    是不是哪裏出了問題?


    再回想起青雲之路裏關於凝氣散的記載,古懷民等幾人才發現問題大了!


    不是說好的十年之內凝氣大成嗎?


    不是說好的“根骨不錯”、“領悟不錯”、“修行不錯”,然後才三年之內有望通脈的麽?


    根骨不錯,這一點沒話好說。


    這算這些小崽子以前根骨不咋地,以後肯定也是一個賽一個地頂尖。


    ——就看他們現在的樣子,根骨能差了?


    再差又能差到哪裏去?


    所以說,這“根骨不錯”根本就是廢話吧?


    這也就罷了,那“領悟不錯”、“修行不錯”,哥,就剛才這樣的,要什麽領悟,要什麽修行?


    啊?


    大哥你能告訴我,修行在哪裏麽?


    他們一個個地,全都是在睡覺!


    他們一個個地,全都是在睡覺時,自己啥也不知道的情況下,就嗖嗖嗖一二三四五六七地來到了第六層!


    對,這也是古懷民這些地階有點想不通的一點。


    為什麽不管之前基礎和.asxs.如何,現在這十個孩子一體地來到了凝氣六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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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相比之下,這個問題實在是太過小節了,一點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一閉眼,再一睜眼,而且這連一夜都還沒有過去,就凝氣六層了啊!


    哥,這和你的描述嚴重不符啊!


    還有,今天拿出來的隻是“小凝氣散”,那你告訴我,那“凝氣散”,服了又咋樣?


    三年之內,有望通脈?


    三天,是不是也能算是“三年之內”?


    震驚完了驚悸,驚悸完了麻木,麻木完了心裏瘋狂咆哮。


    心裏瘋狂咆哮完了,古懷民幾人俱都把有點幽怨的目光投向許同輝。


    是的,他們沒有像其他地階一樣看徐亦山,又或者一邊看看徐亦山,一邊看看許同輝。


    他們的目光聚焦點隻有一個,那就是許同輝!


    但許同輝自始至終都闔著眼,唔,現在不止是闔著眼,他還打起呼了……


    雖然隻是極輕微的呼嚕。


    一眾地階集體無語。


    閣下,你是認真的?


    眼角餘光瞥了瞥身邊的憨貨,徐亦山也是無語。


    他當然知道這廝是在裝模作樣、裝瘋賣傻,問題是此情此景下,這一招還真管用!


    且不見周圍的那些地階,此刻開始全都把目光集中在他一人身上了?


    哪怕地階大成,承受著這麽多目光,徐亦山還是感受到了很大的壓力。主要是每一道目光,都太過灼熱,灼熱到能直接把他給燙熟了。


    每一位地階,現在都是一根柴火。


    他們用目光共同堆疊出了一個烤架。


    嗯,他就正在被烤著。


    老大不好當啊!


    徐亦山心裏不由得地就喟歎了一聲。


    許同輝現在之所以能夠放肆地裝瘋賣傻,除了因為他是後輩、小輩,還因為他是“師弟”。


    場中,有“師兄”在呢。


    有什麽問題問師兄就好,師弟我啥都不知道。


    然後,我先睡了,拜拜了您們各位!


    徐亦山簡直都想伸出腳來,一腳把這廝給踢得直接鑲嵌到牆壁裏去,以後這個大廳直接就叫“同輝廳”,我看就挺好!


    憑什麽你小子惹出的事,要老子我來擔著?


    我是吃你家飯了還是喝你家水了?


    思緒飄到這一點,徐亦山也像周圍的那些地階一樣,心裏,沉默了,也無語了。


    他還真吃了也喝了!


    吃了小凝氣散,不止一顆。


    喝了同福樓的那前後兩種湯羹,喝了不止一頓。


    ……


    有人問我,我不會講,但也無人問,你們隻用目光編排。


    我意外,但真不知該怎麽對你們說,很無奈。


    是我活該!


    別看我此時平靜地站著,又有誰知,我的心裏,有十分感慨?


    你們不過是憑空一點妄猜,而我,隻能把真相在心裏深埋,因為,事關著那等存在。


    就這樣吧,我們各自一拍兩散。


    最好山高路遠,永遠不見。


    任彼此心上長滿青苔。


    ……


    徐亦山目光淡淡地看著一眾地階,那目光裏,遍是高位者的威嚴與淡漠。


    許同輝,我的好師弟,你且張開昏眼,好好看看吧。


    你會演話本,師兄我也會!


    你隻會裝瘋賣傻,行僻弄乖,師兄我卻可以心淩九天,腳踏塵埃。


    之前的道詩題擬裏,你不是說過“一朝從地來天上,萬丈紫華耀紛紛”麽,更早,你也不是對我講過“會當淩絕頂,一覽眾山小”麽?


    師兄我現在就讓你看看!


    什麽叫“一朝從地來天上,萬丈紫華耀紛紛”!


    什麽叫“會當淩絕頂,一覽眾山小”!


    徐亦山決定開大。


    既無話可講,那就什麽都不講。


    真相既不能說,那就不用說,直接一刀斬斷這些地階所有的妄想。


    沒有什麽需要和爾等說明的。


    你們看到的,就是真相,就是一切。


    其它,不管有沒有疑問,都永遠地埋在心裏吧!


    心念轉動間,徐亦山的意識緩緩地回到了當年北地,大雪紛飛,一片冰天雪地中,師尊為他主持三拜九叩之禮時的情景。


    那個時候的師尊,是他前所未見的威嚴,仿佛聖尊。


    此時,徐亦山的心神沉浸於那片意識中,然後,把自身的心神狀態,向師尊當時的樣子靠攏。


    那是徐亦山心中的三大道標之一,也是他心中長久以來的憧憬和向往。


    此時,根本不需怎麽沉浸,那種威嚴,那種淡漠,那種高高在上如同天人臨世,卻又心懷尊崇崇天崇地崇聖,而自己仿若一介小童……


    這一刻,徐亦山不再是往日的那個徐亦山。


    許同輝也終於不“睡”了,他睜開了眼睛,和周圍的其他地階一般,神情難掩震驚地看著眼前這個極度陌生的徐亦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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