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行,四人一車,是去往南州,具體地說是南州署,見過天君莫天奎。


    徐亦山自不用說,拜見老師,那是輕車熟路。


    南屏秀也被莫天君召見過一次,當時她確實是很忐忑的,不知莫天君召見何意,更有一種小修士麵見大修士的本能惶恐。而這一次,就好多了,她的心裏隻有尊敬。


    上車後,徐亦山略有點玩味地觀察著甘從式。


    兩人百年相交,熟悉程度自不用說,而且又因為兩人以前修為程度相差很多,所以哪怕是不特意觀察,甘從式的一切對於徐亦山來說也基本是透明的。


    但這時,徐亦山就有點愕然地發現,他已經看不透這老友了。


    甚至,他都有點懷疑對方是不是換人了。


    是,修為高了他可以理解,經過煉形階段從一個老頭變成年輕人他一樣可以理解,但他們這種年輕人和真正的年輕人可不一樣。


    最大的不一樣,就是眼眸處。


    年輕,總是帶著青澀,帶著懵懂,帶著躁動,又或帶著輕狂等等。


    總之,年輕人的眸子裏,有太多的東西可以讓人一眼就看出,他們是年輕人。


    而如他們這般邁過了煉形境在形貌上重新返老為少的修士,眼眸裏,那種飽經世事的滄桑卻是回不去的,更進一步,就算看不出滄桑,卻也絕不會有什麽青澀。


    然而,他這老友現在是什麽個情況?


    從那雙眸子裏,徐亦山看到的不止是青澀,更是……


    見了亡靈了,如果不是理智還在,徐亦山會以為現在對麵坐的是一個沒長大的孩子,特別是那看起來極為清澈的眸子,目光閃動間……


    真的,越看越像是一個小孩!


    哪怕他的師弟許同輝,貨真價實的年輕人,也沒有他這麽過分啊。


    對的,就是過分!


    徐亦山感覺自己似乎有點嫉妒,這貨的這個樣子,也不知道是不是煉形境修煉得太好?


    還是說,他的修行其實出了什麽岔子?


    但關於修行出岔的念頭隻是本能一閃,然後立即就被徐亦山排除了。


    “老甘,你這……”徐亦山忍不住心頭的疑惑,開口問道。


    “嗯?”甘從式有點不解地挑了挑眉。


    甘從式的這個神態反應,徐亦山很熟悉,但當時是一個老頭來做,而現在是一個年輕人,像孩童一樣的年輕人,那差別可是太大了!


    愣了好一會兒,徐亦山才定了定神,問道:“我怎麽感覺你不止是返老還童,竟是真像變成一個孩童了呢?”


    他直接就把這疑惑問了出來。


    也是兩人確實是老友,所以徐亦山才這般直接。


    而麵對這一問,甘從式卻是愣了好一會,然後才道:“老夫一生所學,盡是如何煉藥合藥,以往更是把製藥放在修行之上。有所變化的原因,或許是老夫最近完全地把製藥給拋棄了?”


    他自己也回得不確定。


    南屏秀和許同輝也都把目光饒有興趣地聚過來。


    “把製藥完全地拋棄?”徐亦山也挑了挑眉。


    “對啊。”甘從式微微垂眸,而這下,徐亦山就看到了一抹應有的滄桑,“見識了一些東西,老夫才知道,老夫以往的那製藥,什麽都不是。”


    車裏其他三人,都以為他指的是小凝氣散。


    而事實上說著這話,浮現在甘從式腦海裏的,卻是那棵幾乎每一片葉子的形態他都很熟悉的樹,以及,關於“造化級”的藥物的分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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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有,當初,當他震撼於造化級藥物的概念,那小家夥說的一段話。


    “前輩,修行為本。舍本逐末者,當本銷盡,末亦無存。這一點其實我不說前輩也知道,本不用提醒。”


    “前輩是藥王,但我希望此後百年間,不識前輩者,無人知前輩識藥。”


    如何做到無人知?


    那最好就是連自己也不知。


    不思,不行,徹底放下,做到心中行中與藥無有半點關係,那自然是人我皆不知。


    甘從式現在其實還沒有徹底忘卻,但他正朝著這個方向在去。


    這番對話之後,一路上,幾人偶有交談,但大多是閑談。


    談修行,談私己,時間不適合,地點不適合,人也不適合。


    徐亦山和甘從式及許同輝兩人是熟的,但和南屏秀不熟。


    而哪怕他對甘從式和許同輝兩人都熟,“熟”的形式卻又是不一樣的,就比如,很多他可以對甘從式說的話,沒法對許同輝說,反之亦然。


    甘從式則隻和徐亦山熟,和其他兩個都不熟。


    南屏秀就更是一個都不熟了,她和徐亦山也最多隻能說是一個小半熟,也就是比點頭之交略好一點而已。


    也所以,當閑談談得差不多,沒有什麽好談了之後,車裏就變成了一直的安靜。


    沒有任何不和諧,但也沒有什麽話可以說。


    於是,就在一路的安靜中,幾人來到了南州署。


    還是署裏的私人庭院,但這次走的是大門。


    莫天奎親自在門後迎接。


    雖然說隻是在門後,而沒有迎出門來,但這也是莫大的抬舉了。


    “老師!”


    “晚輩南屏秀,拜見天君!”


    甘從式和許同輝兩人跟著南屏秀一起行禮拜見。


    “好,好,好。”莫天奎鄭重中透著不太見外的親近,“亦山是我弟子,南屏我之前也見過,從式,同輝,你們兩人此前應該聽亦山提起過老夫吧?”


    “前輩,蒙亦山不棄,待吾如友。亦山之師尊,自也是吾之尊長。”甘從式躬身行禮,重新大禮參見。


    許同輝同樣大禮參見,“前輩,師兄和我說過關於您的不少事。”


    “哈哈!”莫天奎爽朗大笑,“起來,都起來,我們裏麵敘話。”


    說是敘話,其實是教導。


    隻是簡單地分別問了問四人一些事,算是過場之後,莫天奎就神情鄭重下來,然後道:“不用我說,你們都知道,晉升天階,非同小可。”


    “在真正晉升之前,沒有人敢說,我此行必定成功!”


    “當然,信心和決心是必須要有的。”


    “我也相信,你們都有。”


    “但有些事,該注意的還是要注意。”


    說著這話,微微頓了頓之後,莫天奎直接一二三四五地開始,說了足足十數條注意事項。


    有的是關於路上的。


    有的是見到其他天階之後的。


    有的是到了升靈殿之後的。


    大大小小,事無巨細,特別是關於如何收攝身心。


    包括徐亦山在內的四人全都一字不漏地聽著。


    這不是即將離家的尋常年輕人麵對尋常老人的叮嚀,而是一個實打實的天階,在極為關鍵的時間節點,把他認為應該注意以及必須注意的事,告誡於後輩。


    等到一點一點講完,已經過去了不短的時間,而莫天奎頓了頓之後,神情在之前鄭重的基礎上再次嚴肅了一些。


    “還有一點,我必須要交待。”


    “萬一,我是說萬一……”


    “……”


    “好了,就這些了。”


    “去的時候,你們是四個,回來的時候,我希望你們還會是四個。”


    “你,徐亦山。”


    “你,甘從式。”


    “你,南屏秀。”


    “你,許同輝。”


    他目光炯炯地看著四人,一個一個地看過,“不管你們能不能成就天階,我命令你們,要一個不少地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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