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啊,你那兄弟卻不見得這麽想!”桃花源又說道。


    諸葛雲青緩緩的轉過身子,似乎並沒有聽到桃花源的話一般:“你走吧,別參和進來!”


    “曾幾何時,我也同你一般,可這世道啊,總是那樣難以讓人接受!”桃花源抬頭望著天空,仿佛那無盡的蒼穹也不過信手塗鴉。


    諸葛雲青不再說話了,就像是完全沒有聽到桃花源的話一般,他不理解他,也懶得去理解,人嘛,總會在經曆了之後才會變得蒼老。


    但是也不是任何人都會變得蒼老的,就算身體無力,心裏也自有一番壯闊。


    諸葛雲青不知何時已經退回了自己的房間,獨留桃花源一人在那瀑布之下。


    桃花源也仿佛沒有察覺似的,隻是深深地聽著這段轟隆,不算激烈,卻又恰到心扉。


    他又一次躺在了那塊巨石之上,就像是之前的諸葛雲青一般。


    仰躺著的他,望著漫天的繁星,一手指著天空中的一顆:“知道嗎,那裏就是我的故鄉!”


    四周已經沒有人再回答他,就連羅生也找間屋子住了下來。


    “我會找回去的吧?”桃花源有些不確信的自言自語道,他也不知道自己要找回什麽,或許是那片故土,又或許是那顆初心。


    這世上能守住初心的人又有幾個呢,諸葛雲青?或許吧!


    清晨如約而至,但當桃花源睜開眼睛的時候,恍若夢境。


    一張熟悉的臉龐出現在他的麵前,他搖了搖頭定睛看了看卻是知道自己看錯了,這世間哪有這麽多的巧合。


    “你醒啦?”少女天真的笑了笑。


    一片陽光照亮了麵前的這個嬌小的姑娘,身處陽光下的她,明媚得有些耀眼,就連發絲在光輝下也顯得透明一般。


    桃花源有些恍惚,靠在牆角的他卻是被那一抹陰影遮住,麵向光明,卻又背負黑暗。


    “你怎麽會睡在這兒呀,難道你就不怕冷嗎?”少女天真的問道。


    “冷?”桃花源一愣。


    “嗯,對啊,爺爺說了,這瀑布下最冷了,不許小鈴鐺到這兒來的!”小女孩掐著指頭道。


    “原來你叫小鈴鐺啊,你爺爺是誰啊?”桃花源揉了揉小女孩的頭發。


    “爺爺不讓說,他說了讓我帶你去見他,他才會說!”小鈴鐺露出兩顆虎牙,顯得很是天真。


    桃花源長長地呼了口氣,知道這其中肯定有些什麽事,他還不知道,不然也不會冒出些個什麽神秘人了,想要一探究竟,還得走上一遭:“走吧!看看去,你那爺爺究竟賣的什麽藥!”


    小鈴鐺卻是一愣,隨即滿是欣喜:“好,好的!”


    桃花源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這麽輕易的便答應了,或許因為少女長得天真無邪,又或許是因為某個瞬間,他看到了另外一個人的影子。


    跟著少女來到一處別院,這是一處幽靜的地方,名為“天生門”。


    名字雖然霸氣,但是那石階上布滿的青苔卻是表明此處的落寞。


    雖然安靜,但又拒人於千裏之外。馬小胖看著這處別院,一種破敗的感覺油然而生。


    走進院子,藤椅中坐著一位老人,他瘦弱,病態,仿佛一堆骨架,隻等風一吹,便會碎落一地。


    但他手中的一把刻刀卻是不曾停歇,甚至沒有一絲顫抖,平穩而有力。


    從踏進院子的那一刻,馬小胖便感覺到了,這個老人身上那濃鬱的死氣,就像是一條條黑龍,不斷地吞噬著老人的生機。


    “爺爺,他來了,你要不要獎勵一下小鈴鐺啊!”小鈴鐺高興地說道。


    老頭兒終於將手中的刻刀停住了,卻是沒答話,隻是略微抬頭望了望桃花源,隨即又繼續低頭雕刻著手中的木頭,似乎那未完成的雕塑比他的生命還重要。


    桃花源卻是一個沒耐性的主兒,這老頭叫他過來,卻讓他在這兒坐冷板凳,哪有這般道理:“老頭兒,你這木雕為何沒有臉!”桃花源也是隨口一問,顯得有些不耐煩了。


    老頭手中的刻刀卻是頓了頓,終於第一次開了口,卻是對著木雕沒頭沒腦的說了一句:“因為啊,我也不知道哪張臉才是真的你啊!”老人的眼中充滿了回憶,而這句話顯然不是回答桃花源。


    老人輕輕撫摸著那沒有五官的木雕,桃花源卻是懂了老人的眼神,那是懷戀一個人或者一段日子的眼神。


    “小家夥,你說,人為什麽而活著?”老頭問道。


    “為了那些將夢想托付給你的人而活著,為了將別人的那份生命也活得精彩而活著。”桃花源望著老人的臉龐,不知道為什麽,這個老人就像是多年未見的知己,忍不住將心中的話跟他講。


    “難道,人活著,不是為了自己而活嗎?”老人似乎在問,又似乎在感歎。


    桃花源卻是沒回答。


    “如果再回到40年前,或許我會為自己而活,年輕人為何不為自己而活呢!”老頭歎息道。


    “因為,這條命不是我的,我隻是運用他,如果有一天有機會我會毫不猶豫地將這條命還回去。”桃花源眼中充滿了懷戀,那種痛徹心扉的永別,一直都是他的夢魘。


    “老頭,其實又何必回到40年前,隻要生命存在的那一刻,哪怕隻是曇花一現,也至少可以為自己活一次啊!”桃花源又想起那個永恒的黑暗之地,那個在生命的最後一刻燃燒出最熾熱的能量,將希望和生命留給了他的那個老人。


    “你知道我叫你來這兒幹什麽嗎?”老頭兒卻是問道。


    桃花源頓了頓,老頭兒的來曆太過神秘了,就仿佛掐準了桃花源會來這兒一般。


    “不重要,如果你想說的話,你也一定會說的!”桃花源也不急。


    小鈴鐺卻是急了:“什麽事啊,還打啞迷,爺爺快說,我要聽!”小鈴鐺齜著兩顆小虎牙。


    “我希望你能幫我好好照顧鈴兒!”老頭卻是打斷了小鈴鐺的話,對著桃花源說道。


    也不管桃花源答不答應,老頭兒隨即便不再說話了,隻是身上若有若無的氣勢,有意無意的散發了出來。


    “想來這麽多年,藏在這個偏遠的角落,有些人都已將我這死老頭忘了吧!”老頭兒卻是自言自語道。


    老頭兒緩緩的站起身來,瘦弱的身軀卻是站得筆直:“其實活著和死去又有什麽區別,鈴兒,一定要追尋自己的夢想啊,哪怕再遙遠,再坎坷,去拚搏了,方能安心啊!”


    小鈴鐺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她有一種感覺,當他站起來的時候他的爺爺將永遠離去,但也是在他站起來的時候,天下風雲也為之變色。


    老人抬頭望著虛空,天上響起了一陣陣驚雷,突如其來的暴風,仿佛漫天的殺氣,要將這漫天的烏雲吹散。


    “若是人生隻得綻放一次,我願做這最後的曇花!”老人邊說著,邊一步步的踏向虛空。


    不是飛,而是向走樓梯一般向天空踏去,而每當他走一步,空中都會降下一道驚雷和閃電。


    雖然隻有烏雲與狂風,但卻似乎麵對著千軍萬馬一般,縱使如此,老人依然走得義無反顧。


    “喂,我還沒答應呢!”桃花源到現在還一臉懵,什麽情況啊,他不過萍水相逢,這老頭兒就要上演一出“白帝城托孤”的好戲?


    知道嗎,曾經有一個人,她在天上,每當他抬頭的時候都能看到她的臉,有時像雲,有時像霞,但不管是哪一張,都勝過人間無數。


    可惜仙終究還是仙,對於凡人來說一切都恍若夢中泡影,這不僅是一種偏見,更是一種規則,自古以來仙凡自有禁忌。


    而老人終究為了心中的那一個夢,而義無反顧,因為他自知,過了今日,世間便不會存在“段無涯”三個字,沒錯老人的名字叫段無涯。


    “爺爺”小鈴鐺哭著喊道。


    老頭兒仿佛沒聽見,他越走越穩健,像是踏回時光,白發也一絲絲的變黑。


    那一日,那個仙女便是這樣一步步的踏向凡間,隨著彩雲順流而下,而今日,老頭兒卻是一步步的踏向天空,伴著雷電逆流而上。


    人的壽命不過幾十載,而仙卻能長生,對於人來說,匆匆歲月已是久遠,但那天上的仙,卻是彈指一瞬間。


    老頭兒大笑著,雷聲亦掩飾不住他的狂放。飛舞的青絲,宛若一條條遊龍,揮手間,雷電也被他握在手中,天空中出現了兩扇巨大的門,將一切阻隔。


    “扣仙門”,凡人得道修成仙人的必經之路,推開天空中的兩扇大門,俗稱南天門,便可得道成仙。


    但老人看見眼前的大門,卻是冷哼了一聲,若是僅限於此,早在40年前,便可成仙,但又如何。


    老人要的,卻並不止是成仙那麽簡單。


    “仙門嗎,哈哈哈,老夫還未墮落到鑽狗洞。”說著一拳向那虛空擊去,空中泛起一絲漣漪,仿佛有一道看不見的屏障將這大地籠罩。


    老人又是一拳,比之剛才更加有力,虛空中竟然傳來一陣陣破裂的聲音。


    “結界嗎?”桃花源雙眼一眯,似乎想起了什麽不好的事情來。


    “走吧,尊重你爺爺的決定。”桃花源轉身將小鈴鐺一掌擊暈,又抬頭看了看天空。


    又是一位可敬的老人啊!馬小胖又想起了那位老人,同樣的決絕,同樣的強勁,同樣是為了心中的那個夢想。


    為了夢想,就算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嗎?這樣做究竟值不值得,桃花源不知道,但他卻是佩服他們的,而且如果有那麽一天,他或許也會做出同樣的決定吧!


    “呸!真是嚇死爸爸了!仙人啊,嘿嘿!”桃花源自言自語道,一道殺機隱晦的閃過他的雙眸。


    而此時天空中已經出現了蛛絲般的裂紋。


    “大膽,何人膽敢破壞天兵結界”虛空中傳來一聲怒吼,隨即一陣烏雲翻滾,那虛空中竟然出現了隱隱的身影,而那群人,或者說是仙中,有的光著頭,有的穿著道袍,有的穿著戰甲,遠遠望去,竟看不到邊。


    “來吧,讓人們看看這個世界真正的樣子!”老人身上的氣勢大漲,卻是不理睬虛空中的嗬斥。


    “大膽!”虛空中一個穿著銀色戰甲的將軍模樣的人卻是大怒,隨著捏了個法訣向老人打來,那法訣卻是幻化成了一個將軍印,想要生生的將老頭鎮壓。


    老頭卻是不管不顧,一拳又一拳的擊打著天空中的結界,那結界的裂紋更深了,似乎隨時都會崩壞一般。


    但那將軍印卻是落在了老人的後心,老人噴出了一口鮮血,但眼中卻是充滿了決絕,仍舊一拳又一拳的擊打著,就如他手中的刻刀,那份執著,不僅僅是舍生忘死。


    虛空中的漫天神佛皆是有些驚訝,一個人何以如此不怕死。


    他們卻是忘了,活得越久,越是怕死,忘了有些人為了心中那個夢想,是不怕死的。


    但,吃驚歸吃驚,手上卻沒閑著,漫天的神佛皆是施展手段向老人襲來。但段天涯卻仍然沒有回頭,終究還是一拳又一拳的擊打著那結界。


    “噗呲!”一陣陣可聞的聲音響起,那是法器刺入身體的聲音,老人仿佛已經成為了一個刺蝟,背後插著的刀槍劍戟不計其數。


    鮮血像瀑布一般的往下流著,空中仿佛下起了一陣血雨,滴在地上便熱烈的燃燒起來。


    老人已經快死了,但是結界還沒碎。


    “還是差一點嗎?”老人感覺自己快沉沉的睡去了,他的瞳孔一點點的放大,望著漫天的仙人,盛氣淩人的樣子,諾大的天空仿佛幻化成了那張久違的臉。


    老人拚盡全力想要觸摸那張臉,那片遙遠的天空,但是現在的他已經快不行了。


    最終老人合上了他的雙眼,但身子卻沒有下墜,所有人都以為他死了。


    但一抹笑容,卻是悄悄的出現在他的臉上。


    “你究竟是哪張臉呢,是真愛,還是背叛,都不重要了,我的夢想我已經找到!”老人閉著眼喃喃道。


    天空中的烏雲忽而散開了,露出晴空萬裏,破裂的結界清晰可見。


    漫天的仙人神佛卻是留意著烏雲的散去,卻是沒料到老人在瀕死之際還能發出一拳。


    而這一拳,徹底的擊碎了空間的結界。


    在眾仙人的震驚中,老人如彗星一般燃燒著,徹底的化為灰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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