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著手裏的文件,蘇澤心中湧起一陣莫名的苦澀,喉間不停滾動卻發不出任何聲音。眼哐早已血紅一片,臉上懸掛的眼渦早已深深凹陷,猶如深陷進去的兩個血窟窿,很是滲人與驚悚。


    天知道,這段時間他經曆了什麽,從天堂到地獄的距離原來那麽近,隻用了刹那光景。原來,是他的決絕與失誤,親手將他們推成了陌路天涯。


    腦海中不時浮起她說的那句話,當時斬釘截鐵回應的自己,多麽可笑啊。


    “蘇澤,若有招一日你發覺你對不起我,該當如何?”


    “像你這毒婦,就該下地獄永生永世。”


    她當時肯定對自己很失望吧,我終究錯怪了她,那麽斬釘截鐵的錯怪了她。


    什麽山盟海誓,什麽地老天荒。單純的世界裏純淨的一個我們,簡單的以為彼此會攜手相隨了卻餘生?宣紙終將染墨,嫉妒斑駁成一條烏黑的小路,肆意蔓延在荒無人煙。


    原來,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現實就這麽給了自己一個遲來的耳光,無比殘酷而沉重。一聲悶響,一個踉蹌的自己一個重心不穩,狠狠的跌在地上,頭破血流的他好生淒慘與狼狽,差點讓他爬不起來。


    “蘇澤,若今生今世你發覺愧對於我,該當如何。”


    “蘇澤,若有招一日你發覺一切都不是你看到的那樣,你會如何?”


    “三哥,我相信嫂子的為人。”


    “老三,我相信嫂子不是那樣的人。”


    “蘇澤,就算全天下的人都會做這樣的事,她季晨也一定不會。”


    “老蘇,有些事情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你得用這兒去感受。”


    ……


    那麽絕決的眼神,那麽多人一次次的在自己麵前勸阻。而他,從來就沒有聽進去過,隻覺得那些人針不紮在自己身上不知道有多疼。原來,一個執拗的決定,不知覺間將她們就這樣推向了窮途末路,分崩離析。


    煩躁不安的他隨意拿了瓶酒,也懶得用杯子了,咕咚咕咚幾大口就是一陣猛灌。不知過了多久,醉了也累了,斷片了的他什麽都忘了。


    嘴角揚著好看的弧度,那個暖暖的午後,陽光就那般肆意的灑在他們身上,一陣嬉鬧過後,微風吹走發稍的層層細汗,一陣陣爽朗的笑聲讓煩悶的午後都變的溫暖,多麽美好啊。他就象回到那年夏天,還是那個意氣風發的可愛少年。


    拿起手機,給白鐸彈了個視頻。心終於靜下來了,雙手也不在因為抑製不住痛苦不停抖動的厲害。


    其實,現在的自己也隻是表麵風光罷了,他大概早已眾叛親離了吧。痛苦難耐,刻意遺忘所有,就象回到八年前的那個他,報著試一試的心態去聯係,沒想到視頻很快就接通了,這舉動讓蘇澤差點產生錯覺。


    時間好像真的倒流了,他們依舊還是那年操場上意氣風發的單純少年,你追我趕,你笑我鬧,陽光還是那般溫和的照射在自己身上。


    那端的人雙腳交叉放在偌大的辦公桌上,說不出的慵懶愜意,很是瀟灑。視頻裏那個妖嬈男子很是俊俏挺拔,一身筆挺休閑西裝將他拉回了現實。


    是啊,他們以前是最不喜歡的就是這麽死板的打扮的,還老是調侃自己的老爹古板呆滯,這樣一點也不酷。多年以後的他們深深體會到,原來西裝在他們身上,不僅僅是外在形象的因素,更是一份責任的承擔。


    視頻那邊的人好象剛睡醒,一邊還不忘打了個哈欠,伸了下懶腰,順手將桌上的杯子端了過來,慢悠悠的抿了口咖啡清冷的說:“蘇少,有何貴幹?”


    蘇澤沒有理會白鐸的話,就讓他沉醉在自己的夢境中吧,多麽美好而溫暖,真讓人迷戀。


    “很快。”


    本身就話不多的他,隻是簡單的說了兩個字,感覺喉間苦澀異常,索性沒有了在說話的打算。


    聽他這麽說,視頻另一端的人晃了晃神,隨即恢複自然的神色,身子往沙發上隨意一靠,換了個慵懶的姿勢側趟著,慢條斯理的吐出幾個字。


    “習慣了。”


    雖然說得雲淡風輕,貌似一筆帶過了。大概隻有經曆過的人才會明白吧,一句習慣,包含了多少過往曾經和煙消雲散。


    兩人都一陣沉默,沒有誰有在開口的打算,連躁動的空氣都安靜了下來,就這麽目不轉睛的淡淡的凝視著對方,一眨不眨的想看出對方心中所想。最後,還是蘇澤率先打破了沉默。砸了咂嘴,隻覺得喉間苦澀萬分,全身扯的生疼。十分耗費力氣的張嘴想努力發出聲音,聲音都變得有些沙啞了,喉嚨也滾燙灼人的很,眼眶深陷早已紅腫一片。


    “八年了。”


    白鐸愣了愣神,眼中閃現一絲光彩,堂堂七尺男兒,就在此時此刻,肩膀還是止不住的顫了顫。雙手十指交叉,骨節分明,很用力的握在一起。就像小孩子找到了多年前遺失的洋娃娃,那種失而複得的甜蜜,四處瘋找的苦澀,魂不守舍的委屈漫長,終將在這句簡短的話語中結束。


    生活終將是一個過程,一個讓人不會一帆風順成長的過程。什麽時候剝離讓你刻骨疼痛,什麽時候從天而降讓你銘心大喜。聲音極度哽咽著說:“三哥。”


    忘記了自己有多久沒有叫過這個名字了,連說話都帶著一絲顫音兒,舌頭都好像不聽使喚的在不停打著轉。聽到他這句,蘇澤一直用力壓在辦公桌上的手猛的一頓,壓抑著的心頓時鬆懈了下來。


    此時的他,隻覺得誰朝陰暗角落裏的他伸出一隻手,看著蜷縮怯懦的他,雙眼不停的躲閃著,那一縷陽光射進陰暗,微笑溫和的笑暖洋洋的讓全身很舒適。全身僵硬的他此時正在一點一點融化,融化在每一個絕處逢生的燦爛溫情裏,萬花開遍。


    顫巍巍的從桌上放下雙手,任由它就那麽垂著,劇烈跳動不安的心髒也因為這句話平靜了下來,隻覺得心安踏實。僵硬冰冷的麵部輪廓,這一瞬間看起來也變得平和了許多。


    如果不是親曆地獄,差點就以為這是童話故事中走出來拯救自己的天使,也許這就是上天對自己的恩賜和饋贈吧。


    “晚上,老地方見,都叫上吧。”


    還沒有聽到他的回複他就徑直把視頻掛斷了,在白鐸看來,這是壓根兒就沒有給他拒絕的機會,霸道專治的很。


    其實這次與以往是不同,最少於蘇澤來說,是不同的。


    臉色蒼白的他,搖頭一陣苦笑,背上已布滿密密麻麻一層汗珠。沒有人知道,叱吒商場多年的冷峻青年,那般孤傲高高在上。命懸一線多少次,從來不把任何事當回事的他,原來,原來也會有怕的時候嗬。白鐸看著結束的視頻,搖著頭苦笑連連。


    八年了,他還是老樣子,果真是一點沒變。似乎想到了些什麽,原本明亮的眸子馬上又暗了下去,心仿佛也在急速下沉。


    是啊,隻顧著高興他的三哥回來了。可是,這樣的他,對季晨來說是不是又一場災難的開始呢?現在的她,雖說也是活得意氣風發,但碰到傷口,心還是會痛吧?隨即用手敲了敲自己的腦袋,嘲笑自己的愚蠢和無知。


    這些年除了生意上的往來,他們就沒有什麽明意上的私局了,對於他們來說,意義也非尋常吧。如果不是知道了所有,又怎會這幅失魂落魄的樣子,就這麽赤裸裸的出現在自己麵前。而且,而且他那樣子,分明就像從地獄邊緣才爬上來的骷髏。對呀,就是骷髏。消瘦不少的他,必然已經知道所有了吧,不然又怎麽會主動聯係自己呢?


    微眯著雙眼,深隧難測間透出絲絲精光,意味深長的笑容瞬間凝固在臉上,好像忽然間意識到了些什麽。


    “什麽?他又把視頻給我掛了?”白鐸從沙發上一蹦三尺高,簡直是要炸毛了啊。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三哥這毛病絕對得改改,都老大不小的人了,還跟個小孩子一樣那麽霸道特立獨行,做事還是風風火火的,老是這樣搞,我不要麵子了嗎?


    氣不過的白鐸拿著手機就把號碼撥了過去,蘇澤看著上麵的名字,仿佛知道這波操作都在自己意料之中,嘴角浮起一個若隱若現的好看弧度。他自己都不知道,配上這兩個大窟窿眼渦子要多陰深恐怖有多陰深恐怖吧,簡直嚇skr人。


    “有事?”


    “沒、沒、沒、沒有,我就是給你打電話說聲,人我已經聯係好了,地方也是老地方,都應了的,應了的。”


    “恩。”


    隨即又把電話掛了。就知道會是這樣,就知道會是這樣,就知道會是這樣。啊啊啊,一直都是這樣,一直都是這樣,一直都是這樣。隻要他說,他就會做,而且還是義無反顧一頭往前衝的那種。噗噗噗,幾口老血呀,真想噴一牆畫出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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