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件事方寸猜的倒是沒錯。


    自己雙親的下落,很快便有風聲傳了出來。


    據探子打探,那一夥侵入了柳湖的妖魔,攻入城中,擄走了方家二老,之後一路向南,連穿二郡,離開了黿神國的境內,旋及去到了與南疆相接的一片無主蠻山之中,並且在蠻山之中的問天山盤踞了下來,若是短時間內趕過去相救,想必還有可能救出那兩位老人。


    而傳聞中的方二公子,聽得這個消息,也立時大驚,當即借兵買馬,要往問天山走這一趟,隻可能,那裏已不是黿國境內,便是黿神王,也無法直接調譴將首幫著他救人,而偏偏的,也是在這一段時間,整個黿城,或說整個大夏的局勢,忽然就變得異常嚴峻。


    朝堂有嚴令下來,質問和談為何還沒有一個結果。


    下方也有一些商號與世家、宗門,急著了解這商貿之路該怎麽走。


    而與此同時,南凰神國境內,有人叛亂,形勢危急。


    而更有黿城探子打探得知,天行道的刺客,在某一地忽然現身,斬殺一人,留名而去!


    傾刻之間,形勢大變,不由得不讓人猜測,這些事情,是否與方家有關。


    但無論如何,救雙親心切的方二公子,卻似慌了手腳,立時便決定趕赴問天山,務必以營救出雙親為要,因此在得到了這個消息之後,不足兩天,連隨行的高人都沒有安排幾人,他便勿勿在眾人眼下,離開了黿城,連夜騰雲,搭著法舟,向著問天山的方向趕了過去……


    ……


    ……


    “這似乎,太急迫了些?”


    黿城之中,也不知有多少人在街頭巷尾談論著此事,紛紛搖頭感歎:“不急迫又能如何?這方二公子哪裏有什麽選擇可言,說來可笑,若是常人爺娘,或許就棄了,偏生方二公子棄不得,那兩位老人,可不僅僅是他的雙親,還是仙師方尺的雙親,他如何能棄之不顧?”


    “而今之際,他要麽便往朝歌,向朝中大人哭訴,求人幫自己救回雙親,但那些朝中大人,做事之慢,你是知道的,況且那些妖魔以雷霆之勢,離開了大夏境內,鞭長莫及呀……”


    “再要麽,他便是留在黿城,集齊了人馬,再往問天山,但是……誰能幫他?”


    “……”


    一片議論裏,又有人笑道:“或許還有一策,不是有人暗中傳言說這件事與龍城有關麽?或許方二公子直接往龍城去,也一樣能求得對方放人,當然了,人家那位龍城少主,一開始便說了要幫忙,結果卻被心急的方二公子亂劍斬了分身,想必這時候心裏還有氣呢……”


    “有氣也是會談的,不知你聽說了一個消息沒有?”


    “什麽消息,值得你這大噪門壓低了聲音說話?”


    “仙師方尺,確實留下了一道傳承……”


    “無相秘典!”


    “噓……”


    ……


    ……


    而在一片流言之中,方寸確實離開了黿城。


    在一艘遊山玩水,行駛在荒郊野嶺的法舟上,他穿著一席白袍,身邊跟著被他從守山宗喚了回來的小狐狸,雨青離、雲霄,以及他那一隻愛多嘴的鸚鵡等等,慢慢悠悠的喝著茶,飲著酒,吃著小狐狸剝好的瓜子,陽光從天上灑落了下來,舒服得讓人幾乎要睡著。


    “所以,我們真的要往南疆去?”


    雲霄已經出發了三天,仍然感覺有些不夠真實,驚疑的左右四顧著。


    方寸點頭:“自然是往南疆!”


    雲霄臉都快扭曲了:“那麽,為啥究竟一定要往南疆?”


    方寸靜靜開口:“南疆有個溫柔鄉,此地存在一日,南疆的妖丹便會被源源不斷的煉製出來,妖丹流入大夏,便會滋生出不知多少邪侫,如今這場和談,之所以如此麻煩,不就是因為這些妖丹的事情麽?所以,若想促成此事,不往南疆走上一圈,又如何解決得了?”


    “可關鍵是……”


    雲霄有些心急,但末了卻是無奈歎了一聲,端起茶盞,一飲而盡,歎道:“無相秘典的消息被人露了出去,也不知這天底下多少人在找你,結果咱們,卻偏生離開了黿城……”


    “正因為有人找我,所以才要往南疆去不是麽?”


    方寸笑了笑,道:“於公,往南疆去一趟,可以促成和談!”


    “而於私……”


    他目光微微一冷,顯得有些陰冷,半晌才道:“南疆那些妖魔,認準了龍城,與之勾結,甘為驅使,先是要取我性命,後又對我方家不利,如小醜跳梁,不知死活,那麽……”


    他微微一頓,低聲說道:“既然他們要逼我出黿城,那我便出來又如何?”


    “若不去還他一份厚禮,豈不讓世人笑我方家人不懂禮尚往來?”


    “……”


    雲霄聽得此言,也微微沉默。


    他仍然記得當初方寸說出自己的目的來時給眾人帶來的無形震驚。


    妖魔行凶,龍城使詐,暗流湧動,形成亂麻,怎麽辦?


    方寸給出來的回答很簡單:


    凰神王自回凰城平亂,黿城自往朝堂觀勢,諸宗繼續留在仙會,而自己則……


    ……直搗黃龍!


    隻是,那可是溫柔鄉啊……


    有大妖尊坐鎮的南疆最妖邪之地……


    而這位方二公子的修為,也隻是金丹……他究竟成丹了沒有?


    這點子修為,在沒有請凰神王的隨行相護的情況下,他怎麽敢打溫柔鄉的主意?


    雲霄實在覺得這是件作死的行為,尤其是,既然作死,還非帶著自己……


    當然了,心裏再不滿,這時候也不好說些什麽了。


    畢竟方寸連凰神王都說服了,雖然根本不知道他是用什麽方法說服的。


    心裏無奈,最後還是隻能問了一句:“那你家中二老,真就不管了?”


    方寸聽著這話沉默了下來,半晌之後,他忽然憋不住大笑了起來:“哈哈哈……”


    ……


    ……


    也在此時,南疆與大夏相接之地,蠻山深嶺,天問山。


    一眾妖魔盤踞於山上,騰騰妖氣襲卷四方,使得此山像是籠罩了一層烏雲。


    大妖坐鎮於山間,小妖四下裏奔掠,也不知從這蠻山裏攝來了多少野獸、妖獸,甚至是一些山間的流民,便皆聚在此處,生飲血,口嚼肉,殘肢斷骸,皆隨地一扔,使得這好好的山清水秀的天問山,如一方修羅地獄也似,到處都是讓人嗅了作嘔的血腥氣。


    但偏偏,在這等野蠻凶悍的山上,居然還有人在認認真真的烤著肉。


    幾個修出了人相,看起來比較清秀的小妖,把肉烤得外焦裏嫩,撒鹽擦油抹孜然,那叫一個講究,另外一邊,還有幾個小妖,有的在從一大堆攝來的酒壇子裏,幫著尋找那幾壇滋味最好的竹葉青,還有一隻小妖,正在從幾個女妖裏麵,挑選看起來姿色最出眾的幾個。


    “青鱗大王,不過是兩個凡人而已,咱們至於這麽伺候著嗎?”


    有些妖怪實在感覺氣悶,忍不住向領首的抱怨。


    領首的妖王,名喚青鱗,上有一位結義兄長,如今正在黿城作為南疆妖使和談,而他則領了這麽一個差事,可見這兄弟二人都是極受重用的,也是妖族裏麵難得腦子清楚的,聞言就一巴掌拍了過去,打的那多嘴的妖魔兩隻角斷了一隻半,罵道:“你懂個屁,那兩個是普通的人嗎?那可是大夏什麽仙尺的爹娘,人家隨便生個兒子,就比你家祖宗還強……”


    被打的妖怪急忙撿回了角,沾了點唾沫,試著沾回去,一邊委屈的道:“可那兩個就是倆凡人啊,我要吃的話一頓都還不飽呢,再說,他們現在不是咱們的階下囚麽?隻要管著餓不死,回頭那位公子爺來了,交給了他,咱們就算完事,何必惹得現在這麽麻煩……”


    青鱗妖王一巴掌過去,將他剛剛沾好的角又給抽歪了,道:“風儀,禮數,懂麽?”


    “雖說到時候交給了那位龍城的公子爺就完事,但現在人在咱們手裏,萬一死了怎麽辦,你也知道,凡人膽子那麽小,再說了,沒聽說這事還牽扯到什麽‘不香蜜’麽?那可是好東西,隻要到時候那方家人交了出來,咱們也從中強要一份,帶回了溫柔鄉去,那可不是……”


    “嘿嘿……”


    而在眾妖議論紛紛,懶懶散散的時候,在山中,一眾大妖環伺的一個寬敞帳篷裏,方老爺子與方夫人兩個,正一本正經的蹲在了案前,案上是烤好的肉,溫好了的竹葉青。


    而在案幾對麵,則是一排等著他們挑的妖姬,打扮得花裏胡哨。


    “肉不好吃,酒不好喝!”


    方夫人一把將案上的肉與酒水都掃了下去,大罵道:“這東西是給人吃的嗎?本老爺……不,本夫人要吃的肉,得是細挑五花,肥中帶瘦,再用山泉水,搭上靈參寶材溫火燉出來的妖獸之肉,隻吃雙頰肉,別的一點不要,酒,就得是三十年的梨花白,多不行,少也不行!”


    “要是沒有,我就絕食,餓死在這!”


    一邊負責伺候的小妖都快愁哭了。


    “這些妖姬也不行!”


    另外一邊,方老爺子也發怒了,拿起鞋子就砸了過去:“妖姬妖姬,就得有點妖勁兒,上品花妖,中品狐妖,下品蛇妖,你懂不懂?你他娘的逮了幾隻黑熊怪來忽悠老子,老子是那麽不識貨的人嗎?快去,給我整花妖來,但凡有一個不滿意我就吃……我就撞死在這!”


    說著指著旁邊的大石塊,大義凜然的威脅著。


    這一下子,旁邊的小妖們是真的被愁哭了……


    而這方老爺與方夫人兩個,則是得意的對視了一眼,暗自交流著。


    “聰明吧?”


    “咱倆一個要酒要肉,一個要美人兒,這不是酒肉和美人兒,那就全都有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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