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相親之後,我都要跟相親對象上床,隻要對方流露出意願。人真是衣冠禽獸,拉不下麵子去風流地,靠相親發展一夜情。


    對麵的她明顯喝高了,女人沒事不會喝成這樣,我明白她想要什麽。她醉倒在我身上,生怕我不占她的便宜,一隻不安分的手到處摸。


    “你都還沒親人家一口,分手不是太可惜了嘛?”喝醉也不耽誤她聽我講,就衝這一點我對她有好感了。


    畢業之後,我再也沒有主動聯係過安南,更不敢聯係尋安。他們遠比我想象中要複雜,我和他們終究不是一路人。


    所以我讓自己忙碌起來,並以此為借口拒絕了安南的所有邀約。我想也許她會慢慢忘記和我的關係,而尋安那晚的眼神,就像一條血淋淋的傷疤,劃滅了我的所有幻想。


    父母見我已成年,讓我去廠裏實習,以便未來繼承家業。我難得沒感到抗拒,甚至把它當作忘掉他們的途徑。我明白自己的命運注定就是成為養父母的生存工具,我認命。


    養父開了一個包裝紙的印刷廠。整個廠子就像一個臨時搭建起來的鳥巢,淩亂但實用。每當工廠開始運作,裏麵沸騰的狀況不亞於一群被驚飛的烏鴉發出的哇哇嘎嘎聲。而我的工作是要熟練所有機器的操作,以及那些純手工的製作流程。我花了很長時間學會所有步驟,並在不久之後開始了正式工作。


    工廠裏大都是一些上了歲數的已婚婦女,她們見我一個年輕小夥子到手工廠裏工作,不免感到好奇,後來又不知道從哪得知了我的身世。我在她們的異樣目光裏


    工作了整整兩個月,如同行屍走肉一般完成養父母交代的任務。她們由竊竊私語變成高談闊論,我又成了一個不折不扣的可憐人。


    我想起了他們。


    工廠實習的最後幾天,我心事重重。


    “小夥子,我們要轉移到機器上切邊。”包裝紙需要進行最後的切邊,以統一規格。和我一組的阿姨反複叫了我幾次,我沒有搭理,她有些不耐煩了。


    她將我手裏的紙殼拿走,我回過神來,“嗯。”


    切割機非常鋒利,厚達幾十公分的硬殼紙它也能一下切斷,而且整齊無痕。機器是沒有情感的,它們隻需要重複程序給出的指令而不管刀口下麵放的是什麽。


    “小夥子……”阿姨搖晃了一下我的胳膊。


    “你今天是怎麽了?老是叫你沒反應。”她開始生氣了,畢竟我的消極怠工也會直接影響到她的工作效績。


    “把紙放下去吧,切完還得刷膠呢!”阿姨不由分地抓著我的手把東西送到刀口下。


    操作機器的大媽也不喜歡磨蹭,我見紙張沒有放平整便伸手整理,她卻心急地把機器打開。


    “啊!”身旁的阿姨發出慘叫。


    “我的天,快把機器給關了!”我還沒來得及把手抽回,切割刀已經近了我的手。阿姨比我先反應過來,她猛地拽回我的胳膊,但還是快不過機器。我的小指被切斷了。


    血涔涔地往外流,染紅了切割台。但我卻感覺不到疼痛,而一直縈繞在我腦海裏的問題好像有了答案。


    兩個阿姨都很著急,她們手忙腳亂地找來紙巾,用力地裹住我的傷口。操作機器的阿姨還一個勁地跟我說著“對不起”。


    我嗤笑一聲,“沒關係,我的父母不會怪罪你們。”


    “他們根本就不會在乎我是斷了一根手指,還是一隻手。”


    年近半百的她們聽到這句話後眼裏泛出淚光。終於不是同情。


    “我已經習慣了,這不算什麽。”我撿起那根不再屬於我身體一部分的斷指。


    “我回家處理完傷口再過來。”


    熾熱的陽光下,傷口很快就被汗水感染。我感覺到了刺痛。純白的紙巾已經被浸染成血色,我舉起殘缺的右手,讓它盡管被高溫炙烤。它通紅得像被點燃,中間還閃爍著藍色的鬼魅焰心。我在樓下的藥店裏處理完傷口,回到家時他們正在吃午飯。對於我在上班時間回家,他們顯然很意外。


    “怎麽就回來了?”養母問我,嘴裏還發出刺耳的咀嚼聲。她並沒有注意到我手上的傷口,我也不想解釋,徑直走進自己的房間。我把斷指放進匣子裏,上麵的血跡開始發黑,過不了多久就會腐爛。


    四個指頭也能握成拳,我撥通了安南家的電話。


    她摸到了我的手,粗糙的傷疤讓她醒了三分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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