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


    京兆府衙門


    正堂處依舊燈火通明,吳府尹在廳堂裏來回渡步,雜亂的步子顯示著他此時內心並不平靜。總捕頭燕小七垂著手,站在邊上,大氣都不敢喘一個,額頭上的冷汗自打進了這個門以來就沒有停止往外滲。


    在燕小七邊上還有幾個吏員,基本上和他都是一個樣子。有的甚至還在不自覺得哆嗦著,好像下一刻就會哭出來。


    終於,吳府尹停下步子,回身對這幫人說道:“本府眼看年限將滿,本不願在任上多生是非,就由得你們上下其手,得過且過。但你們當真以為本府的眼睛瞎了,還是腦子壞掉了?做事沒一點收斂,天大的窟窿讓本府為爾等去頂。告訴爾等,我吳全忠若是倒了台,你們一個個誰也好不了,到時候難免斷頭台上走一遭。”


    燕小七到底是練武之人,雖然心中慌恐,但此時也就他能撐得住場麵,底頭躬身道:“大人說得是,平常是卑職們疏忽了。”


    府尹吳全忠道:“你一句疏忽輕飄飄的說出口,好像就是個監管不嚴的罪名,你難道不知這裏麵擔了多大的幹係?聖上口諭雖未經閣臣商議,算是中詣。但也夠爾等掉一圈腦袋了。貪汙受賄,這不算什麽,大商貪官汙吏何其多,也不差你們這些人。但你們哪裏來得這麽大的膽子,竟敢讓幫派中人滲透進來?今日還隻是查出個丐幫,明日再查,是不是其他幫派也在其內?”


    說著話,吳全忠氣急敗壞地敲打著桌麵,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這裏是京兆府!京師重地,事關皇城安危,不是其他府縣衙門,怎能任由爾等胡來?”


    燕小七擦了擦額頭上的汗,顯得很是慌恐,拱手抱拳道:“大人,看在屬下們伺候多年的份上,為今之計還請大人施以援手啊。”


    吳全忠火也發夠了,人也訓夠了,卻將話題轉開道:“那個捕快怎麽樣了?”


    燕小七急忙回答道:“死了。”


    “死了?”吳全忠有些驚異。


    燕小七點頭道:“大理寺的人問完話就死了,當時他們審問的時候卑職也在,那尋街捕快倒也是個痛快人,知道自己性命不保,便一五一十的全招了。說是丐幫贍養了他一家老小,對他有恩,他不敢做忘恩之人,所以就做了丐幫的釘子。”


    吳全忠點點頭道:“死了也好,死了省心,除了這捕快和姓遊的,還有沒有其他共犯?”


    燕小七急忙搖頭,道:“沒有了,卑職說句公道話,遊師爺其實也不算牽連在內,收受丐幫的常利銀,曆任做刑名的也都有過,他隻不過是多貪了一些……”


    吳全忠擺了擺手,示意他不必再說下去,很無奈地歎了口氣,道:“這次姓遊的怕是性命不保,被大理寺拿住把柄,逼著他引丐幫入甕。若是緝寇司此次能將那姓謝的拿住還便罷了,姓遊的還能多活一段時間,若是被姓謝的給逃了,他的性命也就在頃刻之間……”


    說到這裏,吳全忠不免有些傷感,遊師爺是他聘請過來擔任刑名一事,以前多少有些交情,人雖然貪了些,但也是個能人。刑名上的事情從來沒出過差錯,自己依仗他的地方還有很多,此次被大理寺拿住把柄,就算官府不處置他,江湖上的人也會施以報複。想到這裏,吳全忠不由怒哼道:“門派,武林,國之大患也……”


    燕小七此時自然不敢在這事上發表什麽意見,這是朝堂上那些老爺們討論的問題,哪裏有他說話的地方,於是輕輕將這話題轉開,道:“遊師爺在劫難逃,至少對大人以及我等屬下來說是大好事,有他這大腦袋在前麵杵著,想來丐幫也不會報複在我等身上。隻是卑職有一事不明,這事本來是咱們京兆府經辦的,怎麽大理寺卻來橫插一腳?”


    吳全忠對著他冷哼一聲,道:“少打聽,與你沒有好處……”


    燕小七立刻底頭:“卑職明白……”


    ……


    大理寺緝寇司衙門


    司目官陸展飛看著被王太歲帶回來的秦許二人的屍體,半晌沉默無語。感覺有些頭痛,揉了揉眉心,剛剛他已經聽了王太歲講了事情的經過,無非就是江湖人那套恩義的戲碼,許魁被殺,秦路自裁。對於年過五旬,大理寺第三把手,正四品的陸展飛來說,這樣的戲碼見得太多,不會在他心裏引起多少波瀾。


    他頭痛的是該怎樣補其鐵血八捕的空位,一下子折進去兩個人,要再尋這樣的好手隻怕不容易。再有就是上麵交下來的任務似乎還沒有完成,不由歎了口氣,將目光移到王太歲身上,問道:“本官再問你一次,那謝平安到底是死是活?”


    王太歲不卑不亢,回答道:“回大人話,下官不知,下官那道刀氣已經將他斬中,至於他是死是活,下官委實不知。”


    陸展飛又問:“你就沒讓人下水去撈?”


    王太歲道:“兄弟們下水去撈過,但由於天色太黑,派下去的兄弟什麽都沒撈到。”


    陸展飛點點頭,隨手一擺,說道:“好了,你下去吧。”


    王太歲卻沒動,抱拳行禮道:“稟大人,下官還有一事。”


    陸展飛不由哦了一聲,問道:“還有何事?”


    王太歲道:“下官想辭去這緝寇司捕頭一職,望大人成全。”


    陸展飛皺起眉頭,明顯有些不悅,道:“這是為何?難道本官苛待了你?”


    王太歲道:“回大人,大人對下官恩厚,隻是下官家中還有幼女無人照料,下官做的又是刀頭添血的事情,怕有什麽閃失,下官之女會孤苦無依。再有就是,下官性子太直,衙門裏得罪過不少人,出生入死下官不怕,隻怕被人在背後桶刀子,到時死的稀裏糊塗,下官覺得不值。”


    陸展飛聽他這麽說,又是一陣頭大,擺擺手道:“你先下去,容本官思之。”


    王太歲躬身行禮,退出大堂。


    陸展飛心裏卻不得安寧,坐在堂椅上沉思良久,最後像是下了決心,提了口氣,道:“來呀!”


    門外當值的班頭應了一聲,閃身而入。


    陸展飛道:“去將除了王大刀之外,其他還在京的捕頭請過來,就說本官有事要問。”


    班頭應了一聲,領命而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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