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王舞走進粥棚討要吃食的同一時間。


    江西龍虎山。


    一群道士正與一個牽著黑色小毛驢的少年道士撒淚而別,彼此之間的殷殷祝福不絕於耳,不舍與難過在此刻表現的淋漓盡致。一個一個地走在小道士跟前,仔仔細細地叮嚀囑咐著路上小心,別太貪玩之類的話。


    小道士也在與他們依依惜別,叮囑他們照顧好自己的花花草草,以及這兩天新煉出爐的丹藥。一一道別之後,便牽著他的小黑驢離開。


    過了山道的時候,少年道士還在一步三回頭,希望還能再多看一眼自己的那些師兄,師姐。


    而那群站在山門前的道士,也在目送著他離開,生怕捕捉不倒少年道士的影子,場麵一度十分感人。


    直到已經完全看不見少年道士的蹤影,眾道才齊齊鬆了口氣,有人猶為不可信的問道:“他這回應該真的走了吧?”


    旁邊另一個道士回答道:“應該是真的走了。”


    這個道士左側的人問道:“這樣的送別是第幾次了?”


    這道士回答道:“第五次了。”


    他右邊的一個女道眼睛充滿了絕望:“他應該不會再回來了吧?”


    這道士回答:“看他走的那麽瀟灑,應該不會再回來了吧?”


    說這話的時候,這道士有些底氣不足。


    “你確定嗎?”


    “我確定。”


    “肯定?”


    “肯定。”


    “一定?”


    “嗯,一定的。”


    這樣的回答過後,滿山的道士齊齊歡呼,他終於走了,希望他再也別回來。這是所有人的一致想法。


    “看樣子你們好像很開心啊。”


    突兀的聲音在這時響起,滿山道士的表情就在此凝固。以為那個魔王又回來了,這已經是第幾次了?這樣的惡作劇十在讓人受不了。


    不過可惜,他們這回錯了,說出這句話的是一個剛剛到達此處的老道士,龍虎山掌教真人。


    於是眾道士齊齊鬆了口氣。


    “掌教,不帶這麽嚇人的。”有道士抗議道。


    而此時,少年道士已經遠離了龍虎山,一路上遊山玩水,好不暢快,騎著黑毛驢,一邊走一邊唱:“打開金鎖呀我任逍遙,扯斷玉夾或我走四方。終於,不用在那個鬼地方呆了。哈哈哈,李三郎,道爺我來了!”


    ……


    景和二十二年,這是一個少年崛起的年代,很多人都在這一年或主動,或被動地改變了自己的命運。白天羽,荊無命,孫小紅,妙言,花白鳳,阿飛,張行知,乃夏至,都在這一年開始成長。


    哦,對了,還有一個少年,他被自己的表姐揪著耳雜,從一個紈絝朋友的宴會當中提回了家,一路上哀哀戚戚。


    回到家後,林詩音猶自很生氣,扯著李樂的耳朵不鬆手。


    李樂實在受不了了,怪叫一聲:“放手!你這個鬼女人,更年期啊!”


    林詩音聽他這麽說,扯的更加起勁,氣道:“你現在是越來越不像話了,竟然敢叫我鬼女人?剛剛中了文舉魁首,你的尾巴就翹上天了?覺得自己很厲害是不是?就可以肆意妄為,花天酒地了是不是?”


    李樂用力將她甩開,道:“表姐,你再這樣我就生氣了。我知道這回我二哥這裏走的時間有點長,可你也不能總拿我撒氣吧?我招誰惹誰了?”


    林詩音立刻道:“現在叫我二嫂!”


    李樂從善如流:“二嫂。”


    一聲二嫂叫的林詩音立刻眉開眼笑,但還是裝做頤指氣使的樣子,道:“尋歡走的時候讓我對你加緊看顧,再說,我現在是你的嫂子,長嫂如母,你懂不懂?你看看你現在都混成了什麽鬼樣子了?跟個青樓女子不清不楚,這倒也罷了,但問題是她比你大那麽多!你聽聽現在外麵都傳成什麽了?‘李知安三戲梅香竹’的戲碼現在還都有人在說。”


    李樂有些頭痛的揉了揉眉心,這事他跟林詩音解釋不清楚。本來就是他跟莫惜朝兩個人做的局,打算靠這樣的傳言把青花會會首雲諾依引到京城來,然後動手將其軟禁,或是除掉,這樣就可以完全吞掉青花會所有的消息渠道。


    誰成想,傳著傳著,話題完全走樣了。本來是說,梅香竹已經徹底倒向了玄衣會,丟開雲諾依,投靠了玄衣會幕後的東家李知安。這樣雲諾依就會火急火燎地跑來京城,清理門戶。


    誰成想,事情會變成這個樣子?關於傳言的各種版本不一而足,有說李三郎半夜叫門的,有說梅香竹午夜入侯府的。李樂很想說,他跟梅香竹是清白的。但這樣的說法根本沒人信。


    李樂已經無力解釋什麽了,而且他還知道,傳出這些消息的就是朱老八那幫人。用老八的話還講就是,香豔的謠言才能傳播的更快。


    李樂有種想哭的衝動,現在麵對林詩音的訓斥,他隻能硬著頭皮繼續聽。


    接著林詩音又說道:“還有,以後別再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來往,你看看你都交的是些什麽朋友?不是地痞就是紈絝,朱老八他們十幾年前就是京城裏有名的浪蕩子,還有那個莫惜朝,京城裏頭有名的話事人,你跟這幫人來往能學得了好?”


    李樂實在不想再聽她嘮叨了,於是趕緊轉移話題,道:“對了,表姐,你和我二哥什麽時候要個孩子?咱們家人口太簡單,我也想有個小侄子來玩玩兒。”


    林詩音聽他這麽說,有些苦悶地歎了口氣道:“我也想要個孩子啊,可是你二哥這些年一直在外麵奔波,哪有時間要孩子。我都不知道他到底在忙什麽。”


    李樂道:“我聽說跟皇帝安排的差事有關,具體是什麽事情,我也打聽不出來。”


    李樂成功製止了林詩音的嘮叨,兩個人隨意聊著天。


    就在這個時候,韓陸進來道:“三公子,莫惜朝來了,在書房等您呢。”


    李樂有種奔潰的感覺,好不容易把林詩音的話題轉開,韓陸就來這麽一出,這還讓不讓人活了?


    隻見林詩音恨鐵不成鋼地在他腦門上戳了兩下,帶著丫鬟離開了。


    李樂歎了口氣,指著韓陸半天說不出話來。最後恨恨甩手,向著自己的院子走去。


    莫惜朝這個時候看起來很不好,頭上帶著繃帶,有殷紅的血跡滲出。臉色也很蒼白,正坐在書房椅子上喝茶呢。


    李樂剛一進來,莫惜朝就指著自己的腦袋上的繃帶說:“你覺得這樣會管用?假裝受傷,然後引著別人再來刺殺?”


    李樂忍著笑道:“就是給七派八幫那些人一個念想,讓他們以為自己離成功隻有一步之遙。”


    莫惜朝歎了口氣,將頭上的繃帶取下來。哪裏有半點受了傷的樣子?說道:“我感覺是你在耍我,這世上哪會有這麽蠢的人。”


    李樂嗬嗬笑道:“左右也不過是一招閑棋,有人上當自然最好,要是能引來‘死不知’的殺手那就更好了。最算他們不上當,對咱們也沒什麽損失。”


    莫惜朝道:“對你自然沒什麽損失,可是我感覺自己的臉麵這幾天都丟盡了。怎麽說在下在京城市麵上小小也是個有頭有臉的人物,這幾天裝受傷的樣子,讓很多人看了笑話。”


    李樂絲毫不在意地擺擺手道:“你今天來找我,不會就是為了抱怨的吧?”


    莫惜朝搖搖頭道:“沒那個閑功夫,是有事要跟你說的。”


    李樂問道:“什麽事?”


    莫惜朝道:“剛剛接到梅香竹的通知,幽蘭山莊有眉目了。”


    “哦?”李樂不由興趣大增,問道:“怎麽個眉目,說來聽聽。”


    莫惜朝道:“還真讓你給猜對了,是董存柯聯係了一些江湖人組織起來的。目的怕是要在太子登基之時發起突襲。”


    緊接著莫惜朝又問道:“聽說陛下病了?”


    李樂點頭道:“昨天從太子那裏得來的消息,皇帝病得很重。”


    莫惜朝道:“陛下還有多長時間?”


    李樂道:“我找人專門打聽過,聽給皇帝診斷過的太醫說,最多也就兩三年時間。這些事情我既然能打聽得到,想必姓董的和朱孝傑那邊也能打聽得到。”


    莫惜朝道:“說得不錯,陛下似乎也沒有想隱瞞病情的意思,真是鐵石心腸啊,磨刀石。他就真的不怕把太子這麽刀給嘣斷了?”


    李樂笑道:“最是無情帝王家,皇帝看起來仁慈心軟,其實就數他的心腸最硬,不然他也不可能能坐穩那把椅子。”


    莫惜朝歎息道:“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兩三年,你確定自己會是董家那幫人的對手?”


    李樂道:“不確定,這世界上哪有十拿九穩的事情。但總歸是要搏一搏的,我跟太子已經栓在一起了,哪難我還能臨陣脫逃不成?”


    莫惜朝搖搖頭,不說話。


    李樂接著又問:“我有個想法,安排個人進入幽蘭山莊,你覺得妥不妥當?”


    莫惜朝道:“很有難度,但我會安排。需要時間,也需要銀子。”


    李樂感到一陣頭痛,一提銀子他就覺得牙疼,這幫人花錢太快了。而且現在李樂已經到了入不敷出的地步了。但沒辦法,搞情報靠的就是銀子啊。便點了點頭道:“銀子我來想辦法,你盡量做好就行。”


    莫惜朝道:“你也得跟太子要點銀子了,總不能所有的一切都你來支出。這樣不好,對你,對太子都不好。”


    李樂歎息道:“沒辦法,指望那個二貨?母豬都能上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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