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舒回頭看了楊孤城一眼,還沒來得及說話,楊孤城就上前領了一根繩子,將繩子的一頭緊緊係在自己的腰上,另一頭則是打了個環,套在了鐵索之上。


    白舒走上前去,將手輕輕按在楊孤城的肩膀上道:“小心一點。”


    白舒沒有說不行就下來這樣的話,因為他知道楊孤城心中業障如魔,自己是有主意的,不然他也不會憑著一股癡勁兒,就不辭辛苦跑到太虛來,還通過了春試。


    楊孤城點了點頭,第一個爬上了鐵索,這鐵索巨大,每個鏈結之間,縫隙都極大,所以手腳都可以輕易的找到借力的點。


    楊孤城爬上鐵索之後,鐵索微微晃動了一下,如同一絲肉眼難見的漣漪,而他的身下,就是萬丈深淵。


    這楊孤城平日讀書慣了,在家中也不曾做過什麽其他事情,是以身體並不如何強壯,但這虎膽,卻是讓人佩服的。


    所有弟子的目光都注視著楊孤城的身影,白舒此刻卻在悄悄的打量著李元清,白舒心裏在想,倘若楊孤城出了什麽意外,李元清來不來得及搭救於他。


    李元清雖然是眯著眼睛,但注意力顯然也是集中在楊孤城身上的,但不過片刻,李元清就感應到了白舒的注視,他便回過頭來看了白舒一眼。


    白舒不動聲色地轉回了目光,心裏對李元清又多了幾分忌憚,但卻是稍稍安心了,李元清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就注意到白舒的目光,那麽他必定是有本事的,就算是出了什麽事情,楊孤城也應該沒有性命之憂。


    鐵索上風大,楊孤城時不時的縮在鐵索上,不敢動彈,時間過去了很久,他也才向前爬了六七環鐵鏈。


    突然一陣橫風吹過,將楊孤城吹的身子一晃,險些摔了下去。


    好在楊孤城及時抓穩了鐵鏈,這才沒有被風甩下鐵鏈去,不過盡管如此,他的手指指節還是一陣陣的發白,表情顯得有些痛苦,顯然是用了極大的力氣。


    越往上麵爬,鐵索傾斜的角度就越大,葉孤城的速度也就愈發的緩慢。


    在此刻,已經有一對兄妹等待不及了,兩人紛紛拿了繩子,準備上鐵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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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對兄妹龍鳳一胎,男的俊俏,女的貌美,哥哥叫做介子期,妹妹名喚介子渝,兩人在春試初試的時候,是走出幻境比較快的那幾個人之一,和白舒同樣得了一個甲字。


    不僅如此,這對兄妹善於交際,短短的三天時間內,就已經在新入門的弟子之中,混出了一些名聲。


    是以他們兩個要上鐵索去挑戰一下,人群中多是一些叫好的聲音,相比較楊孤城上去時的冷漠,就顯得有些過分熱烈了。


    介子期倒是一個不錯的兄長,他細心的為介子渝係好了繩子,又讓介子渝先上了鐵索。


    前麵已經有楊孤城試過了水,所以介子渝第二個上去,當然是安全的,而介子期跟在介子渝後麵,正好還可以看著介子渝,如果她真有什麽危險,介子期也好第一時間搭救於她。


    換做白舒,他也會讓自己的妹妹先上的。


    白舒站在原地看了一會兒,歎了口氣,心知自己躲不過這劫,等介家兄妹爬了一段距離之後,白舒也上前去拿了繩子,爬上了鐵索。


    懸崖之下雲海如聚,層雲疊霧,山風陣陣,寒氣襲人,白舒屏氣凝神,努力讓自己不去想自己身處高空的事情,隻看著眼前的鐵索,似乎是要用眼神將這鐵索融化一般。


    但盡管如此,白舒還是止不住的害怕,不過幾息,他的額頭已經掛滿了細密的汗珠。


    幸好這鐵鏈沉重,白舒就算是有輕微的顫抖,也無法引起鐵鏈的震動,不然若是讓別人發現了,白舒在發抖,就算白舒通過了試煉,也沒剩下幾分麵子了。


    李元清站在崖邊,正麵向著藏劍峰方向,忽然轉過頭去,望著一位剛剛走過來的女子道:“羅師侄,你怎麽來了?”


    那女子身著湖藍色春衫,手裏捧著個花籃,花籃之中裝著幾株帶著根莖和泥土的花苗,正是羅詩蘭。


    羅詩蘭行禮道:“觀中這幾株花長勢不好,我來將它們移到後山來,正好看到師叔在此主持春試,就順道過來看看。”


    李元清看了一眼羅詩蘭臂彎的花籃,不疑有他,點點頭道:“今年倒是來了幾個有趣的小家夥,你提前認識一下他們也好。”


    羅詩蘭笑笑上前站在李元清身後半步,輕輕應是。


    羅詩蘭挽著花籃,絕美的容顏上帶著些許的擔憂神色,讓那些新入門的弟子們都看直了眼睛。


    當下就有人想在羅詩蘭麵前出個風頭,領了繩子就上了鐵索。


    此時白舒的注意力全部都在鐵索之上,自然是沒有發現羅詩蘭的到來,整個崖邊,也沒有一人知道羅詩蘭的真正來意。


    越往上爬,白舒才知道攀登這鐵鏈的難度有多大。


    這鐵索橫亙在這深淵之上已經千年之久了,卻不見任何鏽跡,用手摸上去,冰涼冷冽,趴在上麵,受著風吹,沒過多久,白舒就已經渾身冷的發抖了。


    而且隨著白舒的行動,他吃著力的兩隻手臂,酸澀難耐,已經隱隱有了脫力的跡象,而他也才將將爬了十分之一的路程。


    正在白舒苦苦掙紮之間,忽然感覺鐵鏈微晃,隨之而來的是一聲驚呼。


    楊孤城在前麵,竟然失足摔下了鐵鏈,好在他身上係著繩子,沒有直接摔下萬丈深淵。


    楊孤城滿頭大汗,臉色也是蒼白的厲害,在崖邊的李元清當即飛身而起,腳下在鐵鏈上輕點,幾息之間就到了楊孤城身邊,解開繩子,將楊孤城夾在腋下,帶回了崖邊。


    李元清與白舒擦身而過的時候,白舒清晰的看見被李元清夾在腋下的楊孤城的臉色,麵如死灰,失望至極。


    光有向道之心是不行的,就算是有了品性,膽量,毅力,也還是不行呢,世間有一種最玄妙的東西,叫做機緣。


    而今年九十六個外門弟子中,楊孤城是沒有這份機緣的。


    白舒見到楊孤城黯然離去,下意識的想到自己也很有可能就是下一個離開這條鐵索的人。


    他抬頭望了望藏劍峰,那山峰高高的插入雲中,簡直是遙不可及。


    白舒咬緊了牙關,將牙齒咬的咯吱作響,手腳並用的向前麵爬去。


    前麵的介家兄妹,爬的雖然吃力,但速度卻沒有什麽變化,穩紮穩打的在前進上升著,此時已經快到了鐵索的中段。


    而白舒已經快消磨光了力氣,腳下也開始打滑起來,手上更是使不出力氣。


    這個時候白舒痛苦萬分,他已經忘了身下的萬丈深淵,滿腦子想的都是他自己站在藏劍峰上,回身看莫淵山,那一覽眾山小的情景。


    那感覺會是多麽美好啊!


    正在這個時候,白舒手臂上的酸痛感忽然輕了很多,一絲力氣從白舒的身體內迸發了出來,感受著身體中的異動,此時白舒才終於想起了,在燕京,魔宗那個黑瓦白牆的小院子裏,那令人作嘔的藥材的味道,那能將人皮膚灼燒成灰燼,再幫人重塑一張新皮的藥湯子,仿佛閉上眼睛,下一刻他還在那個暗無天日的小屋子裏麵,身邊有一對喚做蒹葭白露的姐妹花。


    白舒的皮膚此刻已經沒有在燕京時那麽白了,他額頭掛滿了冷汗,嘴角卻浮現起一絲笑意。


    “苗叔,還是你考慮的周到。”


    白舒用低不可聞的聲音說著。


    站在崖邊的羅詩蘭見緩慢移動的白舒忽然停在鎖鏈上不動了,下意識的往前走了一步。


    這一步,就和李元清並肩站在一起了。


    李元清頗為疑惑的看了羅詩蘭一眼,沒有說話。


    在太虛觀內,羅詩蘭極講規矩,在李元清麵前,她是晚輩,理所應當站在李元清身後一步,但此刻她關心則亂,卻是忘了這無趣的規矩了。


    白舒不知道場外還有一個人在為自己擔心,他的眼中隻有藏劍峰上那絢爛的雲彩,那潔白如玉的雲彩在白舒的眼中,擁有著數不清的色彩。


    白舒速度漸漸的快了起來,手臂抓的也愈發牢靠了,他甚至都有時間低頭向下麵看去。


    雲海浮塵中滿是虛無,而白舒已經不害怕了。


    羅詩蘭看到白舒後繼有力,終於放下了心來,那緊緊抓著花籃的手,也終於放鬆了下來,花籃的木柄上,留下了一道淺淺的汗漬。


    白舒漸漸的趕上了介家兄妹。


    他甚至聽見介子期的聲音了,介子期在說著:“小渝,小心一點。”


    短短的接觸,白舒就能看出來,介子期對他的妹妹很是疼愛。


    行至鐵索的中段,就是這鐵鏈搖晃最厲害的時候,此處的風也是最大的。


    白舒抬頭甚至看到了,藏劍峰上,隱隱還有幾個人影,想來都是特意等在那裏接應的太虛觀弟子了。


    白舒小心翼翼,步步為營的渡過了最為驚險的中段,回頭看去,身後的鐵索之上,能爬到中段的,也不過寥寥兩三人。


    而李元清此刻已經來回走動救下好幾個人了。


    白舒得了力氣,也克服了心理障礙,後半段雖然陡峭,但白舒爬的卻比前半段要輕鬆的多了。


    而楊孤城被救下去之後,介子渝便成了走在最前麵的人,她也是第一個登山藏劍峰的人。


    介子渝在登山藏劍峰之後,深吸了一口氣,又轉身拉了介子期一把。


    白舒就跟在介子期的後麵,而介子期在登上藏劍峰的時候,用力的蹬了鐵鏈一腳,那沉重的鐵鏈甚至隨著他的動作晃了一晃,白舒猝不及防之下,身子一歪,差點側翻了下去,好在白舒力氣還足,穩定住了身體之後,繼續向前,也即將要登上藏劍峰。


    介子期站在藏劍峰上望著白舒,眼神中看不出絲毫的情緒。


    介子渝倒是好心的湊上前去,帶著兩個淺淺的酒窩,對白舒歉意的笑了笑,伸出了青蔥如玉的手,想拉白舒一把。


    白舒笑著搖頭,輕聲道謝:“謝謝,我自己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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