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轉眼又是好幾日過去了,這天紫桑別院張燈結彩,滿院子的喜慶。


    今天是薛冬亦大婚的日子,但隻有少數人知道,薛冬亦將要迎娶的那位小姐就是住在小樓之上,足不出戶的那位姑娘。


    這才早上,薛冬亦就早早的起來,準備忙裏忙外的張羅一番,畢竟是自己的婚事,怎麽著也要親力親為。


    還沒出門,就有手下送來一封信。


    “是宗主的來信,昨兒個夜裏到的。”那手下垂首而立。


    薛冬亦點了點頭,將信拆開看了看,心情忽然好了很多。


    薛冬亦的貼身丫頭就站在他的身邊,她名叫思思,她今天天沒亮就起來了,她洗漱之後,就對著鏡子梳妝了許久。


    今天是她家少爺大婚的日子,她作為薛冬亦的貼身丫鬟,縱使不是主角,也要將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萬不能丟自家少爺的臉麵。


    等薛冬亦看完信之後,思思就將準備好的熱水端了出來,用沾濕了的毛巾,細心的幫薛冬亦擦著臉。


    薛冬亦漱完口之後,思思又仔仔細細的幫薛冬亦整理好頭發,用擦板幫薛冬亦修磨指甲。


    薛冬亦的手很漂亮,若是沒有那幾個樸刀磨出來的繭子,就可以稱得上是完美了。


    思思從沒想過會有別的女人比自己還能更接近薛冬亦,但今天,那個才和薛冬亦認識不足一個月的女人,卻要做到這件事情了。


    而至今日,思思已經侍奉在薛冬亦身邊,整整七個年頭了。


    拉著薛冬亦的手,思思的眼淚險些掉了下來,但她始終是低著頭強忍著。


    她心裏知道,今天是自家少爺大喜的日子,可見不得眼淚。


    思思為薛冬亦修好了指甲,轉身又去拿了一把修眉刀。


    薛冬亦卻微微皺眉道:“眉毛就不修了吧。”


    思思卻倔強道:“不行,今天可是您的大日子。”


    薛冬亦無奈,隻得依她。


    這時薛冬亦才發現,自己麵前這個小丫鬟,已經二十多歲了,她當年才開始服侍自己的時候,還是一個小丫頭呢。


    “回頭也給你找一戶好人家嫁了吧!”薛冬亦開始擔心思思日漸流逝的青春了。


    思思卻拿著修眉刀走到了薛冬亦身前道:“少爺,您閉上眼睛。”


    薛冬亦依言閉上了眼睛,思思卻是一行清淚流了下來,弄花了眼妝。


    思思的手輕輕的撫上了薛冬亦的眉角,她知道那眉頭時常緊縮,但今天卻是舒展的。


    “我哪兒都不想去,就想跟在您身邊侍奉您。”思思止住了眼淚道。


    薛冬亦閉目笑道:“那怎麽可能,傻丫頭也是要嫁人的。”


    思思一邊兒幫薛冬亦修著眉毛,一邊兒說道:“您和蕭姑娘才認識不到一個月啊!”她這句話是感歎,也是唏噓。


    世事無常,這種姻緣在外人眼裏看來無異於兒戲。


    薛冬亦輕聲說道:“若不試試,你怎麽知道將錯就錯不是一個正確的選擇呢?”


    思思不解,也沒人能理解薛冬亦這句話。


    但不論怎麽看,薛冬亦都不像是一個見色起意的浪子,因為他一生都在追逐著孟克之,很少有力氣去關心別的事情。


    可不管怎麽說,他乳娘親手縫製的那件嫁衣,總算是有了用處,哪怕一輩子隻受人一次注目,也足以將那紅色永久的鐫刻在人們的心裏。


    更何況穿上那衣服的蕭雨柔,連董色都有些比之不及。


    西樓之上,小草幫蕭雨柔紮好了頭發,就開始反複在確認蕭雨柔那件嫁衣上的扣子,是不是一顆顆的全扣好了,這件事情容不得一點錯漏。


    蕭雨柔則怔怔的望著銅鏡中,上了妝的自己。


    他此刻若看見我,會不會心動呢?


    蕭雨柔暗暗給了自己一個肯定的答案,她堅信,此時此刻的自己,任誰看了,都要心動。


    “小姐,唇脂是吃了午飯再上,還是現在就上呢?”小草拿著一片紅唇紙問蕭雨柔。


    蕭雨柔看了小草一眼道:“沒什麽吃飯的胃口,你幫我弄上吧。”


    小草上前把那紅唇紙放在蕭雨柔唇間,蕭雨柔輕抿嘴唇,兩瓣紅唇再分開的時候,她的妝容已然完美無暇。


    這時的蕭雨柔,早已經沒有了不諳世事的模樣,她是藤架上嬌豔欲滴的紅果,竟似是瓜熟蒂落。


    “小姐,您真的決定嫁給薛少爺了麽?”小草猶豫良久,終於還是問了出來。


    蕭雨柔點了點頭道:“他難道不好麽?”


    小草急忙解釋道:“薛少爺好是好,可是……可是您喜歡他麽?”


    蕭雨柔沒有說話,隻是下意識握緊了拳頭。


    紫桑城中誰都知道紫桑別院今天有一門親事,但沒有任何外人受邀去參加喜宴,按理說這門親事已經是低調極了。


    但偏偏紫桑別院門口擺著一桌子酒,上好的華國佳釀,任誰路過,想喝都管夠,但卻是不能進紫桑別院一步的。


    隻一壇酒就足夠尋常人家幾年的開銷,這是何等的大手筆。


    有幾個酒鬼慢悠悠的喝了一天了,那酒卻還是供應不斷,也沒人趕他們走。


    按薛冬亦的說法就是,若不能大操大辦,起碼也要讓附近的鄰居沾沾喜氣。


    全城人都在好奇,究竟是誰家姑娘,嫁給了紫桑別院的薛姓主人。


    紫桑別院裏麵,紅燈籠都掛滿了,羅帳橫連,滿院都是歡聲笑語。


    辦婚宴的院子裏麵,更是鑼鼓喧天,鞭炮齊鳴。


    董色給自己畫好了妝,將絕世容貌稍稍遮掩,和白舒並肩走進了院子。


    果然如董色所說,根本沒人盤問二人,兩人直接混在了賓客的人群中。


    這些賓客,都是院子裏的人,有本地人,魔宗的人,也有燕國的軍人。


    數十桌喜宴,飯菜酒水源源不斷的被送上了桌,有人喝酒劃拳,有人三三兩兩的湊在一起,說著一些關於那位姑娘的事情。


    院子裏麵有一張長桌子,上麵鋪著紅紙黑墨,不知道是做什麽的。


    白舒是洛國人,董色是燕國人,經打聽二人才弄明白,這是華國婚宴特有的習俗,賓客可以在院子裏麵寫做喜堂的對聯,誰寫的最好,晚間喜堂之內,就掛誰的字。


    不僅如此,相傳如果是男女合作完成這幅對聯,那這對男女將得到所有人的祝福,將永遠在一起,直到海枯石爛。


    不知道是不是薛冬亦入鄉隨俗,居然也按照華國的習俗,準備了這麽一張桌子,隻不過到現在為止,還沒有一個人去動筆。


    這種事情董色那裏能錯過,她笑道:“小薛子成親,我也沒什麽賀禮給他,幹脆我去試試吧!”


    董色說著走上前去,在桌子麵前提筆站定,一下子吸引了眾人的目光。


    董色微微沉吟,片刻間心中已有了定句,她提筆寫道:“十年棲寒枝終得一佳偶。”


    蕭雨柔了解薛冬亦這十年來是落在什麽樣的寒枝上,如何沒著沒落的,他就是那種“揀盡寒枝不肯棲”的人,如今他有一樁金玉良緣,董色也打心眼兒裏為他高興。


    他可終於不是孤零零的自己一個人了!


    董色隻寫了上聯,就沒有繼續寫下去,他把筆遞給了白舒。


    圍觀的人一陣歡呼,他們都知道男女合作完成這幅對聯代表著什麽。


    白舒自然也明白,他笑著接過了筆,模仿著董色的字跡,將下聯寫了出來。


    未等墨幹,就有人將這幅對聯掛在了喜堂之內。


    “十年棲寒枝終得一佳偶。”


    “三世過奈何莫忘兩情緣。”


    人群中先是安靜了片刻,隨後就爆發出熱烈的掌聲與喝彩聲,喝酒的人酒杯高舉不放。


    白舒忽然將董色攬入懷中,兩人首耳相貼,白舒把筆塞進董色的手裏麵,又用自己的手包裹住董色的小手,兩人一起運力用筆,寫了個四字橫批。


    “修成正果!”


    場間的氣氛一時熱烈到了極點,董色耳中卻全沒了嘈雜的聲音,她偏過頭去也看到了白舒一人的麵龐。


    <a href="http://m.fqxsw.org" id="wzsy">fqxsw.org</a>


    她在想自己和白舒修成正果的那一天,離著現在,究竟還有多遠。


    而白舒隻是笑笑,又將董色拉回了角落,隨後他連喝了三杯酒。


    白舒向來都是不喜歡出風頭的人,但隻要董色開心,他就可以陪著董色出盡風頭,哪怕是一起做雜役,一起吃苦,又或者是一起做壞事,都沒有關係。


    董色從骨子裏,就不是一個安分的人,白舒不想總看見董色乖乖的模樣,他更想看見一個真實的過的自我的董色。


    白舒覺得董色現在過得很開心,所以白舒喝了三杯酒。


    這場喜宴不停,直等到了天色微暮,薛冬亦才出現在喜宴的現場,他八麵玲瓏,人長得俊俏,話兒說的也漂亮。


    這是白舒第二次見薛冬亦,他此刻春風得意,全沒有上次在賞雪台時候的狼狽模樣。


    白舒卻忽然有些為他可悲,當時純鈞說起薛冬亦時,都是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全沒有把薛冬亦放在眼裏,有那四位的耀眼光芒在前,薛冬亦似乎永遠都沒有辦法被人們所注意到。


    薛冬亦挨桌敬了一杯酒,敬到白舒這桌時,董色故意低著頭,倒還真的沒有被薛冬亦認出來。


    白舒了解董色的想法,她隻是想來默默的為兒時的玩伴送上祝福,卻是不想讓薛冬亦未為難的。


    更何況,這世上最經不起考驗的,就是人性,時間真的會徹底改變一個人,董色嘴上說的篤定,心裏卻難免不會想著,薛冬亦究竟還念不念舊情,她都不能給自己一個準確的答案。


    時已黃昏,結婚結婚,這個婚字,最初指的就是黃昏的意思,黃昏是晝夜交替的時候,也是調和陰陽之氣最好的時候長。


    而男為陽,女為陰,如果男女在此時借助天時地利而結合,今後必然大吉大利,幸福美滿。


    時辰照舊,卻不知這樁婚事會不會如人們所預想的那般美滿。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藏劍江南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劫然一身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劫然一身並收藏藏劍江南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