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舒到燕京的時候,趕了個下午,遠遠的看見燕京城牆的時候,白舒不自覺地想到了他第一次來燕京時的情景。


    那時候白舒駕著馬車,車裏麵燃著火,董色氣若遊絲的睡在車上,身邊還陪著一隻鳥兒。


    一晃就是一年過去了,白舒的思緒有些恍惚,他的世界在這一年中變得天翻地覆,白舒的前路更是滿是迷霧,看不清楚一點點輪廓,如今又到了故事的起點。


    燕京城裏麵有很多故事,更有董色的影子。


    除了豐嘉城,白舒住的最久的就是燕京了,他對燕京也極為了解,進了城門,白舒牽著馬走在街上,看到一些熟悉的巷子,就有些意動。


    “純均姐,承影哥,你們先回去吧,我在城裏轉一圈就回三裏巷。”


    兩人點了點頭,也沒多問,就結伴離去了,剩下白舒一個人牽馬走在街上,他這才悄悄的進了一條巷子。


    巷子僻靜,馬兒乖巧。


    沒走多久,白舒就到了湖邊。


    湖邊依舊是空無一人,水還沒有完全凍結起來,但看著卻已經有些寒意了。


    遠處的山脈連忙不斷,在朦朦朧朧的山霧中宛若羞澀的處子。


    白舒摸了摸琉璃柔順的毛發,沿著湖邊慢慢的走著。


    走到一處,白舒覺得眼熟,將懷裏董色送給他的香囊拿了出來。


    香囊之上繡了一個撐著傘望著湖心的少女,一頭短發極為俏皮可愛。


    白舒把香囊舉起來對著湖邊比了一下,情不自禁的笑了出來,他空蕩蕩的心裏漸漸被充滿了。


    白舒喜歡僻靜而有情調的房子,羅詩蘭的荷花塘居,蘭溪寺中有著玉蘭和魚缸的小院子,還有董色娘親這間建在湖邊的小房子,白舒都非常喜歡。


    白舒來燕京,離著這湖近了,盡管他知道自己應該先去見苗厲一麵,可他還是忍不住要來這湖邊小房子處先看上一眼。


    白舒走到屋子前麵,輕輕推門,發現裏麵居然還有人。


    “少爺!”兩個嬌滴滴的小姑娘異口同聲的喊了出來,叫的白舒心頭一動。


    “白露,蒹葭!”白舒喜出望外:“你們兩個怎麽在這裏,董色說你們胖了很多,我看也沒有啊!”


    白露撅著嘴道:“少爺一來就打趣我們,我們天天在這裏潛心修煉,早就瘦下來了。”


    她們一邊說著,一邊拉著白舒坐下,蒹葭給白舒揉著肩,白露則抱著白舒的胳膊哭哭啼啼的埋怨道:“這怎麽弄的啊?誰給你包的傷口,手這麽笨!”


    白舒已經很久沒享受到小姑娘這麽體貼的照顧了,他有些不適應,卻架不住白露和蒹葭擺臉色給自己看,隻好一動不動的受著。


    “少爺是見過頭兒了,知道我們倆在這兒,就第一時間找過來了對不對。”蒹葭趴在白舒耳邊問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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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舒又不好解釋,隻能苦笑著糊弄了過去。


    白露卻是坐不住了,就在屋子裏麵弄了個木桶,燒了水,要伺候白舒洗澡,把一些嚴重的傷口再好好處理一下。


    “這是我們倆洗澡的桶,少爺您可別嫌棄,小姐也在裏麵洗過澡。”蒹葭怕白舒不樂意,小心翼翼的解釋著。


    白露笑笑道:“少爺才不會嫌棄咱們,對不對?”她說著看了白舒一眼,白舒忙不迭的點頭。


    白露笑著上來要脫白舒的衣服,白舒一扯袖子道:“老規矩,你們先轉過身去!”


    兩個小姑娘嬉笑著轉過了身去,催著白舒快一點兒,一切都仿若往日一般。


    脫了衣服兩人才發現,白舒身上的傷口究竟有多麽的多,隻不過兩人是苗厲的人,眼淚看的比尋常人要緊一些,沒有哭出來,眼睛卻還是止不住的發紅。


    “這才一年時間,您是怎麽修煉的啊,都希微了!”白露有些心疼的說道。


    白舒笑笑,被兩雙小手按的舒爽,下意識的呻吟了出來,他閉上眼睛,漫不經心道:“不過是運氣好一點,還是不夠刻苦!”


    “您這麽修煉,怕是一兩年光景,就趕上克之少爺了。”蒹葭也附和道。


    孟克之是魔宗的驕傲,但他人太怪了,未必所有人都喜歡他,在白露和蒹葭心裏,還是這個待人溫柔細心的白少爺,更加惹人喜愛。


    “人比人氣死人,還是不要比的好。”白舒想到了滄浪,他隻有一杆長槍,長期在燕北荒原那種地方,沒有自己這麽好的修煉條件和機緣,卻還是那麽的強。


    “是啊,是啊,不想比就不比了,平平安安的最好。”白露沒有了往日的強勢,也讚同白舒的觀點。


    洗完澡之後,白露又幫白舒重新包了下傷口,天擦黑的時候,三人才往三裏巷走去。


    白舒進院子的時候,又趕了個傍晚,門前還是那盞燈,恍惚中白舒覺得自己好像還是那個懵懂的少年,心裏沒著沒落的,第一次來燕京,好奇著董色說的那個殺人魔王苗厲。


    推門進屋,桌子上擺著飯菜,一葷一素,一飯一湯,多年來苗厲保持著極為嚴苛的自律,就連吃飯也是如此。


    隻不過這一次,苗厲沒有動筷子,他在等白舒。


    “回來不先來見我,就去了湖邊。”苗厲帶著笑意望著白舒,他還是那個精瘦的模樣,鬢角有著斑白的頭發,穿一身黑衣,像是個垂暮之人。


    隻有見到白舒,他眼裏的陰霾才會散去,變成溫暖的笑意。


    白舒畢恭畢敬的解釋道:“湖邊離著近些,沒忍住,就先去看了一眼,在那邊兒洗了個澡,一來二去的,就耽擱了。”


    苗厲招了招手,白舒就上前坐下。


    “小丫頭跟著你去了太虛,你們約好的麽?”苗厲說著把自己的碗遞了過去。


    白舒給苗厲盛飯,同時回道:“事先我們沒商量過。”


    苗厲搖搖頭苦笑道:“這丫頭,從來沒有這麽黏人過。”


    白舒微微皺眉,他知道董色以前喜歡追著呂長楓到處跑,所以苗厲才會說董色從沒有那麽黏人。


    說不在乎董色喜歡過呂長楓那肯定是假的,但白舒更在乎的是呂長楓給董色下毒這件事情。


    但既然董色說不和他計較,白舒就願意尊重董色的決定,縱使心裏不爽,也不好做什麽。


    “我和她想過幾年等事情都了結了,就成親,您看怎麽樣?”白舒理了理思緒,幹脆和苗厲直說了。


    苗厲看了白舒一眼,笑道:“你們兩個的事情,問我這個老頭子做什麽?”


    白舒回道:“您是我唯一的長輩,總得您同意才好。”


    白舒這話說的極有分寸,他先是問苗厲“您看怎麽樣”,下一句又說“總得您同意才好”。


    這兩句話充分的表達了對苗厲的敬重,但白舒卻沒有說要苗厲同意才行。


    因為苗厲同不同意,白舒都是要娶董色的,隻不過苗厲同意就更好了。


    苗厲顯然也聽出了白舒話裏的意思,他笑嗬嗬的道:“我當然同意,你小子可比你爹會說話多了!”


    盡管白舒沒有說太多,苗厲卻還是覺得有些感動,他這一生無兒無女,沒有親人也沒有朋友,難得還有一個侄兒,爭氣又懂事兒。


    “不過你小子要注意小丫頭的身子啊,她身子痊愈之前,你可不好胡來。”盡管苗厲知道白舒懂事兒,也還是忍不住要提醒他一下。


    白舒難得麵色一紅道:“這一點您大可放心,我有分寸的。”


    苗厲這才點了點頭,又問道:“小丫頭整天不出門,身子可好些了麽?”


    白舒一愣,董色住在老宅裏不出門,苗厲怎麽知道?除非苗厲在豐嘉城也有耳目。


    白舒不動聲色道:“她身子現在挺好的,在太虛腳下也出不了什麽事情…”


    “觀主知道我的身份!”白舒猶豫了一下,還是說出了這件事情。


    苗厲神情一變,放下了碗筷,看著白舒。


    白舒繼續說道:“觀主說等我破虛,就立我為少觀主!”


    這句話說的苗厲心頭一動,他一直對白舒沒有接手太虛和劍宗的事情而耿耿於懷,此刻聽到這個消息,不知道為什麽,突然有些欣慰。


    “觀主應該知道我爹是怎麽死的,他似乎是想勸我放手。”白舒聲音平靜,繼續說著。


    “那你是怎麽想的?”苗厲斂了情緒,注視著白舒。


    “我不準備放手!”白舒沒有絲毫的猶豫,他說到做到,寒山再冷,也總要登頂才行,自己選的路,再難走也要咬著牙走完。


    苗厲在聽到這句話之後,也就沒有多問了。


    白舒卻繼續說著:“隻要觀主在豐嘉城,城中就出不了什麽變故,所以董色絕對是安全的。”


    苗厲摸了摸胡子道:“那等你境界再高一些,有實力的時候,你豈不是也沒什麽機會。”


    白舒搖頭道:“我足夠耐心,總會有機會的。”


    白舒不想就這件事情多說,轉而和苗厲聊了聊董色,並跟苗厲說了綠萼瑾的事情。


    這東西一直沒有消息,白舒隻好跟苗厲這裏打聽了,若是苗厲還沒有消息,那恐怕就真的沒辦法了。


    吃完飯之後苗厲就讓白舒去休息了,白舒本想問問通天塔的事情,可想到純均和承影肯定告訴苗厲自己進去過了,但苗厲卻沒有提這件事情,白舒就幹脆沒問。


    他相信苗厲,時機到了,他總會告訴白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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