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靜修這麽一把年紀,被白舒這個小輩指著鼻子罵了一番,老臉一紅,一下子站起了身來,摩拳擦掌道:“臭小子沒大沒小的,看我今天不好好收拾你!”


    白舒也徹底忘了陸靜修是什麽人物,卻沒有忘記打架鬥毆,最重要的是先發製人。


    於是白舒一彎腰,一頭對著陸靜修的肚子就撞了過去。陸靜修躲閃不及,被白舒一頭撞實,頓時痛的彎下了腰,與此同時陸靜修也一巴掌拍在了白舒的腦袋上,給白舒扇的七葷八素的。


    這一刻陸靜修仿佛不是什麽力克天啟的岐方仙祖,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江湖道士,連幾分最為尋常的拳腳功夫都沒有。


    白舒也忘了陸靜修的身份,心裏沒有絲毫懼意,隻是一門心思的想要把陸靜修的胡子給扯下來。


    當下兩人毫無形象的廝打了起來,白舒扯陸靜修的胡子,甚至是張嘴咬陸靜修的手。陸靜修則絲毫不留情麵的扇了白舒兩巴掌,甚至到了最後,陸靜修胡子被扯下來一縷,他惱羞成怒的對著白舒吐起了口水,像是最為下三濫的地痞無賴。


    兩個人打著打著,忽然看到了對方的狼狽模樣,不約而同的停下了手,哈哈大笑了起來。


    白舒之前心裏所積累的那些負麵情緒,也終於在這一瞬間全部釋放了開來,盡數化做了此刻的笑聲。


    白舒臉上有紅紅的巴掌印,陸靜修胡子被扯下一小片,兩個人皆是狼狽不堪,氣喘籲籲,那模樣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似乎是笑夠了,陸靜修神色逐漸回歸於平靜,他忽然對白舒道:“臭小子,你有沒有想過,萬一我說的是真的呢?”


    “你說什麽了?”白舒還沒有從剛才的胡鬧和歡笑之中回過神來。


    陸靜修寒目如霜,沒有回答白舒的問題,而白舒也忽然意識到了,剛才自己和陸靜修,是因為董色的原因而打起來的。


    這時候白舒再想到陸靜修那一句“你有沒有想過,萬一我說的是真的呢”,一下子變得不寒而栗起來。


    前一刻還是打鬧嬉笑,熱絡的不像樣子,下一秒白舒就仿佛瞬間被凍成了堅冰,寒意一直沁到了骨子裏麵。


    白舒不是沒有想過陸靜修說的這番話,但人和人之間,隻有性格不合,怎麽會有什麽手相不合或者是與生俱來的背離命格呢?


    於是白舒小心翼翼的搖頭道:“我不信你,你別騙我。”


    這一刻白舒的作態和神情,是陸靜修在白舒失去胃口和睡眠,身處於最絕望的壓抑之中的時候,都沒有見過的一種脆弱。


    如果不是白舒這一刻的模樣落入陸靜修的眼中,他甚至不會相信白舒這樣一個堅強到了變態的少年,也會有如此脆弱的時候。


    陸靜修於心不忍,隻對白舒說道:“一切也並非都是定數。”


    白舒那顆由於失落和恐懼到了極點,而變得失去了鮮紅的顏色,逐漸幹癟了的心,又在這一句話之下,緩緩的充盈了起來,重新變得鮮活生動。


    “那就是了,我早就聽人說過,算命的都是騙子,命是算不出來的!”白舒說不出的肯定。


    陸靜修望著白舒的身後,表情凝重道:“臭小子你可別拆我台啊。”


    白舒順著陸靜修的目光看了過去,隻見在礦洞裏或者砂場深處勞作的人們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聚攏了過來,坐在石頭上喝水休息,大部分人都有意無意的望向了白舒和陸靜修所在的方向。


    白舒不慌不忙的整理好了衣服和頭發,那淡然自若的模樣就仿佛剛才那個打起架來宛若潑皮無賴的少年是另外一個人。


    等砂場中的人休息的差不多了,之前那個看不慣陸靜修的大漢山子又帶頭站了起來,帶著幾個青壯漢子不懷好意的圍了上來。


    陸靜修看了幾人一眼,閉目似瞑,哼起了不知名的小曲兒來,一副閑然自得的模樣,倒真沒有在別人地盤混飯吃的覺悟。


    人群中有一個漢子忽然走上前一步,問白舒道:“你是不是昨天那個被青娃子一拳打的鼻血橫流的那個小子。”


    白舒一愣,臉色一下子難看了起來,這人要是不提,白舒都忘了昨天自己剛到烏渠,就聽人詆毀道傳,還平白無故的挨了一拳打的事情。”


    眾人見白舒的臉色就知道說到了白舒的痛處,頓時都哈哈大笑起來,更有人嘲笑白舒道:“那青娃子可是我們烏渠有名的軟蛋,為了點兒金錢連老娘的命都可以不要,想不到他都能揍你,你是有多柔弱啊!”


    白舒隻哼一聲,也不說話,有些時候別人認定了你軟弱,你再為自己分辨,也不過是嘴硬。最好的辦法自然就是等到有機會,用實際行動證明自己和別人想象中是不一樣的。


    眾人嘲笑白舒一番,卻沒見白舒有意料之中的惱羞成怒,反而眉目間還帶著幾分輕蔑,也就沒有了繼續笑話白舒的興致,反而覺得白舒的目光有幾分紮人,讓人覺得渾身都不自在。


    當下眾人略過這事不提,山子轉而對陸靜修道:“我們這砂場可不養閑人,更不會容忍招搖撞騙之士,壞我砂場名聲。”


    山子往陸靜修身前扔了一個竹筐,甕聲甕氣道:“要麽您老去背幾旦碎石,中午有您一口飯吃,要麽您老就出去擺攤,這破桌爛椅,也一並予您,您看如何?”


    陸靜修漫不經心的搖頭看了山子一樣,不鹹不淡的問道:“你說誰是招搖撞騙的?”


    山子冷哼一聲,正要撕破臉皮趕陸靜修出去,就聽到陸靜修篤定道:“你小子應該是幼年喪父,從小跟著娘親長大,雖然麵色堅毅,前庭飽滿,但麵上兩處大穴卻生的偏後,有女子陰柔之象。”


    山子一愣,疑惑道:“你怎麽知道?”


    陸靜修沒有搭理山子,反而是對白舒說道:“臭小子,這坐了一早上了,連口水都沒喝到,你口渴不渴?”


    山子一聽陸靜修這話,連忙就要跑去給陸靜修沏茶倒水。齊老三一直冷眼旁觀著,這時候忽然站出來攔住山子道:“你這身世烏渠誰不知道,說不好是老道士打聽來的。”山子猛然醒悟,對陸靜修道:“沒錯,外來人都是騙子,你休想騙我。”


    陸靜修不屑的笑笑,推了推自己麵前的卦簽道:“剛才是單看麵相,要不你具體算一卦試試,看看我老道是欺人弊世,還是真材實料!”


    這一番話陸靜修說的擲地有聲,底氣十足,倒真叫人不敢小覷。山子求救般的忘了齊老三一眼,見齊老三點頭,山子才走上前去,從簽筒之中抽了一簽。


    簽辭寫作:葵孤,火枯木而焚潰,極凶,或而無咎。


    這句話除了白舒能看懂幾分,旁人都是一頭霧水,陸靜修乍看之下,臉色一下就難看了起來,推辭道:“此簽不解,你換個人來我們重新算過。”


    山子頓時就不樂意了,嗬罵道:“老東西你要是算不出來就直說,別和我打什麽啞謎!”


    陸靜修幾番推辭不下,心一橫道:“你家中的老母親,是不是近來身體不好,得了什麽大病?”


    旁人這時候都沒了聲息,因為山子娘親都是獨居,眾人還真不清楚山子老母身體是否無恙。


    山子氣勢一滯,語氣軟了下來道:“我娘病是病了,卻不是什麽大病。”


    陸靜修冷哼一聲道:“簽辭可做不了假,初句葵孤,意為舉目無助,烏渠中人,都沒辦法幫你做什麽事情。”


    陸靜修繼續說道:“而後一句火枯木而焚潰,極凶,枯木自是代指你娘,意思是說枯木著火難以熄滅,最終會將所有東西都燒成灰燼,是大凶之勢。”


    陸靜修冷聲道:“也就是說你娘的病基本無藥可救,而且有可能牽連別人,怕不是時疫什麽的大病,一人得患,整個地方都要遭殃。”


    “什麽?”山子一下子如遭重擊,身子一晃,站在地上都有些打擺子。


    陸靜修無可奈何道:“我本意不想多說,你偏要逼迫老道。”


    山子這時候心中已經信了陸靜修,雙膝一軟就要給陸靜修跪下,卻被白舒強行攔了下來。


    山子紅著眼道:“小芽兒攔我作甚,我要求求道長救救我娘。”


    旁的有人接話道:“極凶之事,還有的救麽?”


    白舒立刻回應道:“你們可別忘了還有最後一句,或可無咎,意思是說還有可能沒什麽問題。這就表明事情還有轉機。我爺爺說葵孤是山子大哥在烏渠之中舉目無助,你們可別忘了,現在烏渠之內,可有兩個異鄉外來人,而且我爺爺他,可是十裏八鄉有名的神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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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靜修聞言瞪了白舒一眼道:“臭小子,就你話多。”


    白舒笑笑,退到了一邊,山子這時候卻是心服口服,茶水也隨之送了上來。


    山子歉疚道:“之前是我有眼不識泰山,您要打要罵都可以,還請您救救我娘!”


    陸靜修摸著胡子說道:“辦法倒也不是沒有,但每行有每行的規矩,我現在是算命先生,早就不是什麽郎中了,所以要想我出手解決,沒問題,你隻要給我五百兩銀子,我立刻就幫你解決了這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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