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羅詩蘭才剛剛封好荷花塘居的棧道,一路走到了騰霄廣場上麵去,隻要穿過騰霄廣場,再越過洗劍池,就是太虛觀的山門了。


    一般情況下羅詩蘭一年隻有四派論道做領隊和去白訪雲老宅祭拜才會下山,可自從白舒來了以後,每每讓羅詩蘭牽腸掛肚,一年到頭也不知道是要出去找白舒幾次才會安心。


    羅詩蘭剛剛走到那顆開滿了梨花的樹下,就聽到後麵有人喊她道:“師妹,你這是要做什麽去?”


    一陣清風吹過,滿樹梨花簌簌作響,又片片飄落,香氣一蕩,叫人醉在風裏。


    整個太虛觀之中隻有一人會稱呼羅詩蘭為師妹,她也自然熟悉這個男子的聲音,畢竟羅詩蘭是和他青梅竹馬一起長起來的,一聲師妹他也是叫了羅詩蘭二十年了。


    羅詩蘭回身站好,睫毛正好被下落的梨花砸到,雙瞳微眨,秋波盈盈的望著許劫道:“是白舒出了些事情,我去接他回來。”


    許劫早就知道羅詩蘭中心想法,自然不會奇怪,說道:“我也聽說小師弟在陵武城招惹了一位天啟境界的高手,落得了一個修為盡毀的下場。”


    再聽別人說起這事情,羅詩蘭還是心中一疼,悵然若失的愣在了原地。


    許劫惋惜道:“小師弟他可是百年難得一遇的道法天才啊,怎麽會遭此橫禍?”


    羅詩蘭垂眸道:“師弟向來多災多難,更要小心照顧呢!”


    許劫卻砸了砸嘴,不認同羅詩蘭的說法,白舒是什麽模樣許劫一直看在眼裏,他可不認為白舒需要羅詩蘭這般照顧。


    於是許劫說道:“小師弟可是個有主意的人兒,你怕是看都看不住的。”


    羅詩蘭輕歎道:“你說的也是,師弟確實很不安分,我這個做師姐的總要多照看一二。”


    許劫半天沒再說話,羅詩蘭卻如同往日一般,微微點頭之後,就準備轉身離開。


    許劫眼見著羅詩蘭那蛾兒雪柳一般的身姿,步步輕搖遠去,帶著一路的芬芳,蓋過了梨花的香味兒。


    他對著羅詩蘭的背影喊道:“師妹,你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麽太虛觀數千弟子,你隻寵白舒一個人呢?”


    羅詩蘭隨即站住了腳步,許劫那顆被逐漸抽空的心又漸漸有了充盈之勢。


    梨花勝雪,羅詩蘭今天是一身淺藍色長裙,那藍色已經淡到了極點,近乎接近梨花的白了,這讓她看起來是如此的高貴和聖潔。


    羅詩蘭也在心裏問自己,為什麽太虛觀數千弟子,她隻寵白舒一個人呢?


    實際上羅詩蘭雖然號稱是太虛觀的花仙子,可她自己真沒覺得自己和太虛觀有什麽關係,她隻和白訪雲有關。


    羅詩蘭獨自站了半響,沒有給許劫一個解釋,隻是輕聲說道:“我要走了,師兄。”


    不管羅詩蘭是如何清冷的姿態,隻要他喚許劫一聲師兄,許劫就會感覺到說不出來的幸福,因為羅詩蘭很少稱呼別人,一句師兄已經算是極為親密的稱呼了。


    於是許劫又對羅詩蘭喊道:“以你的性子,去了陵武城見到了小師弟之後,怕不是要去找那位天啟高手討一個說法?”


    羅詩蘭沒有接話,但這種沉默已經算是一種默認,有人欺負白舒,她總要討一個說法。


    許劫也知道羅詩蘭的答案,所以許劫緊跟著說道:“我和你一起去吧,總是人多一些互相有個照應,去一趟都城也不是三五日的事情。”


    說話間騰霄廣場之後又走來了一群太虛觀的弟子,以徐慕靈為首,後麵跟著淳於弘毅、張敏、官如霜、薑雪和元幼晴。


    不僅如此,開陽一脈的二師兄餘觀也帶著方興、陸興盛、蕭雨柔、柔嘉和複堂一起來了,甚至連白露和蒹葭姐妹也都跟在了一起。


    許劫有些不明所以道:“你們怎麽都出來了?”


    最先開口說話的是陸興盛,他道:“還不是聽說了小師弟的事情,我們正準備去陵武城接小師弟回來,順便把柔嘉和複堂送回去,畢竟他們也有快一年沒回過家了。”


    許劫看了看餘觀,又看了看徐慕靈道:“接一個小師弟,用的了這麽多人?”


    徐慕靈微微一笑道:“自然還要去星院給白舒討一個說法。”


    許劫麵色一寒道:“胡鬧,你可知道天啟境界意味著什麽?就憑你們?”


    許劫冷哼道:“先在山上修煉個一甲子再說吧!”


    徐慕靈笑道:“不是還有許劫師兄您和羅師姐麽,難不成你們不是去陵武城的?”


    這一句話倒是讓許劫啞口無言,他隻好又說道:“破虛境界以上的倒還可以,你們帶這些小輩來,萬一傷到他們怎麽辦?”


    徐慕靈伶牙俐齒道:“許劫師兄莫要擔心,我自然會照看好他們,咱們太虛觀的弟子,也沒有貪生怕死之輩,他們都是白舒的朋友,願意一往,就讓他們跟著好了,總歸是人多也多些幫襯。”


    徐慕靈說罷上前一步,用隻有她和許劫才能聽清楚的聲音說道:“難得小輩有心,總不好如此打煞人家的熱情。”


    餘觀也適時勸道:“讓他們都跟著來也是師父的意思,說是讓他們出去見見世麵,更何況小師弟並沒有在星院大開殺戒,就平白被人廢了修為,這口氣總是忍不下去,管他什麽天啟不天啟,我們也要去討一個說法。”


    許劫歎一聲氣,若是蕭半山的意思,他們跟著一起去也無可厚非,許劫總不能逆了白舒恩師的意思,也隻有點頭同意了。


    羅詩蘭站在一旁默默看了一響,忽然一言不發的就轉身往觀外走,他生怕去遲了會有什麽變故,自然不願意和別人一同上路。


    隻因為人一多了,要照顧和協調的地方也就多了,趕路的速度一定會大大減慢,羅詩蘭自然不想帶些累贅,但這話卻是不好明明白白說出口的,隻得連解釋也不解釋一句,就自己先去了。


    別人在後麵追著羅詩蘭問了幾句,羅詩蘭隻說自己要先走,等到了陵武城,匯合之後再做打算。眾人知道攔不住羅詩蘭,也就沒有再橫加阻攔,隻有許劫細心叮囑了眾人一番,才急匆匆的追著羅詩蘭去了。


    在某些方麵,羅詩蘭和白舒一樣,都會衝動用事,意氣用事,許劫怕放任羅詩蘭一個人先去陵武城,會出什麽變故,隻好寸步不離的跟著。


    羅詩蘭和許劫相熟多年,許劫也是她難得信任的幾個人之一,最重要的是許劫不會拖累羅詩蘭,反而有他跟在羅詩蘭身邊如有神助,羅詩蘭也就默許許劫跟著自己了。


    隻不過讓羅詩蘭沒有想到的是,僅僅是白舒一個人的事情,竟然幾乎牽扯到了七脈的弟子,不得不說白舒在太虛觀中人緣極好。


    這一行人去陵武城都是為了白舒,他們為了同門之情,這一趟走的坦然,可身在其中的蕭雨柔心裏麵卻不是滋味。  白舒離開太虛去陵武城之前已經喊過蕭雨柔蕭姑娘,算是和蕭雨柔訣別,斷了關係,蕭雨柔本來也在心裏恨死了白舒,賭氣似得要和白舒老死不相往來。


    她明明已經做好了和白舒一杯兩寬的準備,可當蕭雨柔聽到白舒修為盡毀的時候,還是覺得如遭重擊,心裏擔憂到了極點。


    幾番猶豫掙紮權衡抉擇之下,蕭雨柔才終於放棄了臉麵,還是決定以最快的速度趕去陵武城,不管能不能幫上白舒的忙,能不能給他出氣,至少親眼看見白舒,能讓蕭雨柔安心一些。


    因為自從白舒離山之後,蕭雨柔每天都發了瘋一樣的修煉,可她卻從來沒有睡過一個安穩覺,每天晚上都是在無窮無盡的夢魘之中度過,這些夢或多或少,都跟白舒有關。


    想要擺脫這種情緒,要麽完全釋懷,要麽蕭雨柔就必須親自去見白舒一麵。


    歸根結度,蕭雨柔心裏還是對白舒抱有著一絲幻想的,哪怕這幻想如同一觸及滅的焰火。


    這一行去陵武城,還不知道是要多久。


    天權宮清幽竹舍,鍾雨微坐在竹椅之上,小腹高高隆起,已經是到了臨產的光景。


    這時楊孤城風風火火的從外麵走了進來,坐在桌子邊上灌了一碗茶水,對鍾雨微道:“剛聽他們說的,羅詩蘭帶著好幾個破虛境界的師兄弟和一幫小輩往陵武城趕了,說是要去星院給白舒討一個說法。”


    楊孤城一句話說完,就一直盯著鍾雨微看。


    鍾雨微哪裏不知道楊孤城的心思,問道:“你也想去?”


    楊孤城耿直的點頭說道:“白舒拿我當朋友,這次他出事情,別人都去了,我不能不去。”


    鍾雨微費盡力氣的從竹椅之上挺起了身子,楊孤城趕忙上前扶著鍾雨微坐好。


    就這麽一個動作,鍾雨微額頭之上都微微滲出了汗水來,她問楊孤城道:“你和白舒身份地位修為名望差了如此之多,你覺得他還拿你當朋友麽?”


    楊孤城頓時有些惱火,忍住怒氣道:“你也不是不了解白舒,你說呢?”


    鍾雨微又道:“可就算你去了,你又能如何,你能幫白舒什麽忙呢?”


    楊孤城搖頭道:“就算幫不上忙,我也至少要去一趟,求一個心安理得才好。”


    鍾雨微輕哼一聲道:“你別傻了,白舒根本不需要你的幫忙,你安安心心的留在山上吧,他肯定會安然無恙的回來的。”


    楊孤城低頭生了一會兒悶氣,忽然抬頭失望道:“你好像變得自私了,我還記得端午那一日,白舒受到刁難,我還沒有什麽表示,你卻要上前為白舒出頭。”


    鍾雨微歎氣道:“孤城,不是我變得自私了,是咱們必須要成熟一些了。”


    鍾雨微說著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神色溫柔道:“咱們的寶寶就要出生了,你難道不想陪在我們母子二人身邊麽?況且你這出門一趟不知道是要多久,也不知道安全與否,你叫我們母子二人如何放的下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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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鍾雨微這一句話終於起了效果,楊孤城連忙把手放在鍾雨微的肚子上輕輕摩挲著,愁苦道:“你說的對,我現在不能離開你們。”


    世上本就沒有兩全其美之事,任何人做任何決定,不過都是取舍罷了。


    鍾雨微和楊孤城現在就明白這個道理,遺憾的是,白舒一生也學不會取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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