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親王府秦夫人送了禮,也算是打了招呼,奉常春當然不敢怠慢,世子爺今日有新曲拿到墨塵齋評鑒,參加本屆天曲幫評選,說實話,奉常春還是滿心期待。


    身位墨塵齋四藝寶鑒閣的閣主,前幾日轟動京都的兩首神曲,奉常春可是反複斟酌了其中奧妙,特別是那首《笑傲江湖》,這種激昂、明快的譜曲風格完全與當世傳統曲譜迥然不同,可以說開辟了一種全新的韻律方式。


    秦世子在音律方麵居然有這等驚天動地之才,的確讓奉常春瞪目結舌、難以置信。傳聞秦世子驕奢淫逸,不務正業,如今看來是有所偏執。


    奉常春靜坐四藝寶鑒乾坤閣,打開《笑傲江湖》曲譜,抿上一口清茶,小聲哼著曲調,再次細細品鑒。


    “爹,在幹什麽呢?怎麽又在看這曲譜?。”


    一位身穿淺綠綢裙的少女出現在乾坤閣,少女容貌雖不出眾,但一頭清爽的長發,配上清秀的臉龐,清澈的眼眸,還有那由內而外散發出的清新自然的氣息,就如一幅清美的畫卷,帶著一股書生特有的卷氣,嬌嗔道。


    “薇兒,你怎會來此,今天書院放假嗎?”奉常春看著自己這位淘氣的寶貝女兒奉念微,攢眉故作不悅的盤問道:“又逃學了?”


    “爹,你看!”奉念微掏出一張鎏金書帖,雙手托著遞給奉常春。


    奉常春接過邀請帖,打開時隨口問道:“這是什麽?邀請帖?國事論道會、常州賑災、古皓月?”奉常春一目十行,快速瀏覽完邀請帖上內容,繼續說道:“自古以來,國之大事,乃男兒操勞之宜,你一個女兒家,跟著鬧什麽。”


    奉念微嬌軀一震,雙手叉腰,麵色微怒,肅然道:


    “好你個奉常春,如此大逆不道之語也敢妄言,那當今陛下,開蕩蕩之王道,革靡靡之商俗,大修文教,盛飾禮容,鼓扇玄風,闡揚儒業,介胄仕義,折衝樽俎,聲振寰宇……”


    “好了好了好了,爹錯了,爹錯了還不行嗎?”奉常春擺了擺手,阻止了自家女兒喋喋不休的說詞,輕聲追問道:“怎麽,今天從書院跑出來,就為了給我看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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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哼,爹,你是有所不知,這次在書院舉辦的國事論道會,不但戶部、禮部和工部三位尚書大人會親自出席,而且還獲得了陛下的首肯,聽聞若能解常州無水之困者,陛下將賞賜皓書一冊。”


    “哈哈,我的乖女兒,大洛帝國的皓書,豈是那般容易拿到的。”奉常春不以為然的拍了拍愛女的頭,輕言淺笑道。


    “這不是重點。”奉念微又一聲嬌喝。


    “哦,那重點是什麽?”


    “重點是,你女兒我,也在邀請的名額中,整個書院,隻有區區三十位驚才風逸、滿腹文通之大能,才能獲得邀請。”奉念微得意的說道。


    “厲害厲害,我家閨女居然也有如此超眾才華,當真不虧是當世才度、掃眉才子!”


    “哼,那當然”奉念微一仰頭,傲然回應道,正要再自誇兩句時,守候在乾坤閣門外的顧管事輕輕敲了敲門,躬腰一禮道:“奉小姐好,閣主,南陽州杜炳山公子已到,正在鶴徑庭候著!”


    奉常春聽聞,目光帶笑的看著自己女兒,隻見奉念微麵帶羞澀,微微低頭,神情自帶幾分激動,當即明白女兒心思,打趣道:“我說怎麽會突然跑到我這乾坤閣來,什麽國事論道會,邀請帖,恐怕是衝這杜公子來的吧。”


    “爹!”奉念微拉著奉常春的衣袖輕輕搖晃,嬌滴滴的說道:“上屆天曲榜,杜公子的《邪風曲》以一分之差,輸給了吳先生,這次聽聞杜公子譜寫的《聽雪》,其曲彌高、其和彌寡,幺弦孤韻,可是衝著本屆天曲榜首名而來,女兒好奇,想來見見。”


    “隻是好奇?”奉常春淡然一笑,反問道


    奉念微神情微怒,瞪了奉常春一眼,說道:“不然呢?”


    奉常春仰頭追憶道:“杜炳山五歲作曲,八歲成名,十歲時創作的《夜靜》,輕盈曼妙、婉轉悠然,一時間風光無限、家喻戶曉,如今二十弱冠之年,在音律上的造詣已是登峰造極,不比你老爹差多少,而且這少年相貌俊朗、儀表堂堂,風度翩翩,乃是大洛帝國有名的美男子,去年聽聞刀劍山莊的大小姐為了他,連浮生閣內門弟子的身份都不要,甘願留在他身邊,難道說……”


    “爹,今天你廢話怎麽這麽多,杜公子已在鶴徑庭等著你呢,還不快去。”奉念微白了一眼自己親爹,又竄到身後,推著奉常春的後背向前走去,路上,還念念不忘的追問道:


    “爹,你說這次杜公子的《聽雪》,會不會摘桂,獲得榜首?”


    “我看難。”


    “呀,怎麽會,難道又有哪位老先生突然跳出來,搶這天曲榜首名的風頭?真是的,去年那吳先生,都過百歲了,一輩子就寫了一首曲子,也好意思來和杜公子比。”奉念微嘟著嘴,一副打抱不平的樣子,不滿的嘀咕道。


    奉常春搖頭否定,故作神秘的一笑,也不應答,反而加快了腳步,朝著鶴徑庭快速走去,落在身後的奉念微皺眉凝思,片刻後雙眼陡然睜大,似乎突然想通了什麽,帶著滿臉難以置信的神情,快步追上奉常春,一驚一乍的說道:“爹,不會是……不會是瑤莫冰也參加了本屆天曲榜吧。”


    奉常春停下腳步,側身對著奉念微說道:“南山北冰,雖然說杜炳山與瑤莫冰齊名,但瑤莫冰可是一代音律宗師盧尋風的唯一弟子,盧尋風一生嚴謹,極看重名聲,能允許自己弟子前來參加本屆天曲榜,又怎會讓其他人把這榜首給拿了。”


    此刻鶴徑庭好番熱鬧,杜炳山正坐在庭內盛開的櫻花樹下,晨光斜照,長發黑玉般的淡淡光澤,更加襯托出脖頸處的肌膚白細如玉瓷。一陣微風,花瓣輕盈飄落,晶瑩如雪,細細碎碎,美如詩畫。


    聽到了身後的腳步聲,杜炳山輕輕側轉回頭來,刹那間奉念微感覺呼吸困難,無法言語,一顆心迸然跳動的如疾奏鼓聲一般,那張俊美的笑顏,遷走了她全部的心神。


    “喲,沒想到宇文小姐、蕭小姐和卓小姐都在,杜公子好人緣呀。”奉常春賞識的看向杜炳山,朗聲說道。


    奉常春如此一說,奉念微這才發現,鶴徑庭內,三位京都名聲赫赫的官府大小姐都圍在杜公子身前,個個亭亭玉立、


    風華絕代、鍾靈毓秀,正滿臉笑意與杜公子說笑,氣氛溫熱,特別是當今大洛帝國國父,宇文丞相的大女兒宇文夢澤也在其中時,不知為何,奉念微的心仿佛被一直無形的大手揪住一般,暗暗陣痛。


    杜炳山禮貌一拜,遞上音律竹簡,言語輕柔道:“見過奉先生!這是小生於雪夜感悟,新譜的曲子,名為《聽雪》,請奉先生品鑒、指點。”


    杜炳山一舉一動溫婉優雅,說不出的飄逸瀟灑,看的眾女麵帶羞澀,滿眼愛慕。


    奉常春抬手示意免禮,讚許的點了點頭,說道:“杜公子在刀劍山莊做客,雪夜登山,日出時分剛好攀至劍鋒山頂,朝陽之下望著蒼茫晨雪有感而發,創作了這首激情彭拜的《聽雪》,老夫早有耳聞,等你這首曲子,可足足等了一年呀。今年天曲榜的榜首,非杜公子莫屬了。”


    奉常春如此一說,使得奉念微好生疑惑,先前爹爹不才說今年天曲榜的榜首估計與杜公子無緣嗎?正在奉念微納悶時,鶴徑庭的外廊處傳來一女子聲音。


    “奉老,杜公子的《聽雪》固然不錯,不過今年的天曲榜,杜公子恐怕又隻能與榜首失之交臂了。”


    這女子聲音鏗鏘有力,帶著一絲陽剛之氣,語速略快,聲音剛落,奉念微便聽見叮當的兵刃碰撞聲,心中已然知曉這女子是誰,不由目光再次看向奉常春,心中暗道一聲狡猾的老家夥。


    這女子正是當今殿下的妹妹,永安公主,繡春公子。


    繡春公子闊步走近鶴徑庭,奉常春帶頭,眾人禮拜,繡春公子也不客氣,坦然受之,拍了拍自己腰間佩戴的一對繡春刀,又對著杜炳山說道:


    “刀劍山莊打造的這對繡春刀,深的本公子喜歡,聽聞因你這小子緣故,惹得刀劍山莊大小姐放棄大好前途,跟你私奔,這事可做的不地道。”


    繡春公子年長杜炳山幾歲而已,說話卻顯得有些老氣橫秋,對杜炳山稱呼“你這小子”,倒是讓宇文夢澤一臉不悅。杜炳山坦然一笑,禮貌的回應道:


    “東方小姐上月已啟程前往浮生閣。”


    繡春公子點了點頭,這時站在身旁的奉常春明知故問道:“公主,難道本屆天曲榜,有奇人出現?所作之曲還能超過杜公子這首《聽雪》?”


    繡春公子宛然一笑,並未應答,隻是低聲數落了一句“老狐狸”,奉常春笑著收下了。


    眾人不知繡春公子和奉常春打的什麽啞謎,這時,在墨塵齋一隨從的帶領下,一雪藍蓮裙少女,款款走入鶴徑庭。


    少女也就十六七歲左右,同樣是美女,然而這少女給人最深刻的印象,便是眉宇之間有一種超越她年齡的出塵氣質,淡淡的柳眉分明仔細的裁剪過,長長的睫毛忽閃忽閃如兩把刷子,把那雙心悸的大眼睛刷的亮晶晶,異常的靈動有神。


    少女一出現在這鶴徑庭,頓時眾花失色,大有一枝獨秀的錯覺,不知為何,一眼見到這少女之時,杜炳山頭腦中便閃爍出一個名字:瑤莫冰。


    不錯,這少女正是瑤莫冰!南山北冰,杜炳山雖然與瑤莫冰齊名,但直到今日,兩人還是第一次見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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