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兵家院子裏那群穿著中山裝和勞保服的陌生人在喋喋不休地議論。


    石娃叔和水兵媽站在北房的簷前,都沉著臉。


    見我們進去,穿中山裝的瘦高個男人馬上迎了上來,對神仙阿婆說:“老人家,你快勸勸你外孫,讓他把人放了吧。”


    神仙阿婆說:“到底怎麽回事?”


    瘦高個男人說:“早上我們考察完墳地,有個隊員到一個土崗後麵去解手,等了很久都不見出來。


    “我們等得著急,就派人去土崗後麵找,發現那裏根本就沒有人。


    “我們又沿著土崗後麵唯一的小路一路找去,走了半個小時左右,還是沒找到。


    “我們剛要轉身往回走,就看見他在山坡下鬼鬼祟祟的。”


    瘦高個男人說著,指了指石娃叔。


    石娃叔氣憤地說:“什麽叫鬼鬼祟祟的,我隻不過在麥田裏拔草,蹲著拔了一陣,我覺得累了,站起來直直腰,他們就衝下山坡惡狠狠地問我把人藏哪兒去了。我根本就沒見過什麽人。”


    神仙阿婆聽完對瘦高個男人說:“早上石娃的確說要去麥地拔草的,而且你們說的那個山坡下也確實是我們家的地。你們人不見了,應該再找找,怎麽能隨便懷疑人呢?”


    瘦高個男人一聽,提高了嗓門說:“早上就是他再三阻撓我們的工作。我們對墳進行考察,他一定是懷恨在心,故意報複我們的。”


    神仙阿婆沒有繼續聽瘦高個男人說,走到石娃叔跟前說:“石娃,外婆相信你不是那樣的人。但我還是要問一句,你做過個那事沒有?有的話,趕緊把人放了,這可是犯法的事。如果為了一時的情緒,鑄成大錯,你自己怎麽樣倒也罷了,你讓素珍和水兵以後怎麽過。”


    石娃叔聽了,急得跺著腳說:“外婆,自從您去賀家後,我就上山到麥地拔草了,一到地裏,我就蹲在麥苗間幹活,中間一個瞎鬼都沒見過,怎麽會把他們的人藏起來呢?


    再說了,就算我要報複他們,一個活生生的人,我怎麽能輕易說藏就藏起來呢?那附近各處,他們也都找遍了,哪有一個可以藏人的地方嘛?”


    瘦高個男人突然眼睛直勾勾地盯著石娃叔,並向他走來。


    走到石娃叔跟前,他上下打量了石娃叔一通,蹙著眉說:“難道說……,難道說人被你殺了?”


    石娃叔嚇得後退兩步。


    神仙阿婆這時厲聲說道:“你們可不能血口噴人啊,殺人這麽大的事,怎麽能隨便說呢?”


    瘦高個男人說:“從當時的情況來判斷,除了他把人藏起來或者殺了,我們找不到第二種可能的解釋。”


    神仙阿婆說:“失蹤的那人,或許自己先進城回家了呢。你們沒有先去他家看看嗎?”


    瘦高個男人說:“那不可能,我們順著他去解手的土崗後麵那條唯一的小道,一路追到西邊山底的小溪旁,又有專人順著小溪一路跑到村西頭,再跑到東邊的村口,都沒看見人。他根本沒自己跑進城去的可能。就算他要先回家,那時候工作已經完成,大家馬上也是要回去的,他何苦繞一大圈跑回城裏呢?”


    神仙阿婆說:“那他也有可能翻過西邊的那座小山,到山後的峽穀去啊。”


    瘦高個男人說:“那就更不可能了,山那邊我知道,是當年煉鋼時留下的廢墟,據說經常鬧鬼,沒人會往那邊跑的。”


    神仙阿婆這時好像輕輕舒了口氣,低著頭緩緩地說道:“既然這樣,那石娃身上的嫌疑怕是推不掉了。”


    她又抬頭看著石娃說:“你就跟他們去一趟吧,沒做過的事就是沒做過,去跟他們說清楚,不要怕,任何事情都是講證據的,光有懷疑,他們還不能給你定罪。”


    這時水兵媽上前拉著神仙阿婆的手臂,哭著說:“外婆,石娃不能跟他們去啊,他去了還回得來嗎,要是回不來,我和水兵可咋辦啊。”


    神仙阿婆拿出手帕給士兵媽擦去眼淚,拉著她的手說:“放心吧,石娃去一兩天就能回來的,現在不是以前人吃人的社會了,他們會給石娃一個公道的。”


    石娃叔咬了咬牙說:“素珍,別讓外婆傷心了,我跟他們去。外婆說得對,沒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我就不信他們會真的冤枉我。”


    在調查團的簇擁下,石娃叔上了車。


    車子剛剛發動,水兵媽急匆匆從門裏跑了出來,將一個包裹交給了石娃叔,說:“裏麵給你裝了點幹糧,還有兩件換的衣服。你可要早點回來。”


    還沒等水兵媽說完,車子就開動。


    神仙阿婆望著漸漸遠去的車隊,大聲喊著:“石娃,把你一早上做的事,一五一十都說出來,越詳細越好,越詳細越好。”


    一陣塵煙越來越遠,塵煙裏飄出來三個字:“知-道-了!”


    塵煙過後,前麵的巷子口,老爹爹正偷偷地抹著眼淚。


    回背山的路上,我問神仙阿婆:“您就那樣讓人把石娃叔帶走,難道就不擔心嗎?”


    神仙阿婆說:“我原來有一點擔心的就是,石娃真做出傻事。如果是那樣,誰都救不了他。


    “如果他沒做過,我就一點都不擔心了。因為現在的法律,證據是第一位的,沒有證據,石娃不會被定罪的,最多五六天,他就能回來。”


    我說:“單憑石娃叔的話,您就相信他沒做過?看來您對石娃叔是絕對信任的。我也不相信石娃叔會做那樣的事。”


    “我不是單單憑他的話就相信他。”神仙阿婆說,“雖然我也十分了解石娃,知道他在我麵前是不會說假話的,但在這種情況下,我絕對不會憑他說的就下結論,因為這事關乎他的前途。”


    我好奇地問:“難道您知道那人的下落?”


    “可以這麽說。”神仙阿婆若無其事地說。


    “啊?!”我驚得目瞪口呆。


    神仙阿婆看了我一眼,半開玩笑地說:“不光我知道那人的下落,你要是動動腦子,一樣也知道。”


    我更加覺得糊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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