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山坳底下,我們發現又有幾條小路通向另一邊山峰的山石間。


    賀玄雅說:“為了保險起見,我們還是再走遠一點吧。”


    我們又沿著其中的一條小路在山石間穿梭行走了幾十分鍾,來到一塊被山崖半圍起來的平地,平地邊有一麵山崖上方向外突出,底下向裏凹陷,形成一個岩窩子。


    這時我們都已經累得筋疲力盡,實在走不動路了。


    賀玄雅看了看周圍,有氣無力地說:“我看,咱麽就在這裏休息吧。正好這個崖底可以遮風擋雨。”


    我們像得了赦令一般,拚盡最後一點力氣奔向崖底,一個個靠著崖壁癱坐在了地上。


    剛坐下去,我們便東倒西歪地沉沉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我迷迷糊糊聽到周圍有怪聲怪氣說話的聲音。


    “好像是幾個媧皇族人。”


    “媧皇族怎麽會到這個地方,這裏也不屬於他們活動的範圍啊。”


    “難道是來刺探消息的?”


    “這荒山野嶺有什麽消息可刺探的,再說了,我們跟媧皇族也沒什麽過節和衝突,他們幹嘛要來刺探消息。”


    “難道崇大將軍的事被外族知道了?”


    “住嘴,隨便議論那事要掉腦袋的。可那事是我族內部的事,跟其他族有什麽關係呢。”


    “可能是想為主公打抱不平吧。”


    “好了,別說了。叫醒他們問問不就完了。”


    我努力睜開了眼睛,見天已大亮。


    兩個長著鳥喙和一對大翅膀的怪東西正用腳踢我們,邊踢邊喊:“喂,醒醒,醒醒啊。”


    我驚得一咕嚕從地上爬起來,坐直身體朝後挪了挪,後背緊緊貼上了崖壁。


    賀玄雅他們三人這時也醒了過來,同樣被麵前的兩個怪東西嚇了一跳,都愣愣地靠崖壁坐著不敢作聲。


    我坐定之後,想了想,眼前的東西好像和老爹爹故事裏講的歡兜族人差不多。


    我正要開口去問他們是不是歡兜族,兩個怪東西中稍胖一點的開口問道:“你們是從哪裏來的,到這兒來幹什麽?”


    我還沒想好怎麽去回答,賀玄雅搶先說道:“我們是從山外麵來的媧皇族,進山來是要找走山幾個月都沒回家的父母,可到了山中就迷路了,走了幾天幾夜也沒走出去,不知道怎麽就走到這裏了。”


    那個胖的怪東西輕蔑地說:“你騙鬼呢?迷路能迷到這兒來?這裏跟你們媧皇族活動的山林間根本就沒有道路相通,中間隔著萬丈懸崖,鳥迷路都迷不到這兒來,你們是飛上來的?”


    另一個瘦點的怪東西說:“我們歡兜人要從崖頂飛下去都心驚膽戰的,更別說從下麵飛上來了。你們老實交代,是不是奸細,來探聽消息的吧。”


    一聽他說,我這才確認他們真是歡兜人。


    稍胖的歡兜人看了看瘦一點的,輕聲說道:“你別丟人了,不敢往崖下飛的不就你一個嗎?大家訓練的時候哪個不是毫不猶豫縱身就跳的,隻有你扭扭捏捏要人推一把才能飛下去。”


    瘦的歡兜人一聽低下了頭。


    我和賀玄雅卻被逗笑了。


    “你們倆別笑了,快老實交代,到底來這裏幹什麽?”胖歡兜人故作凶狠狀說。


    這時,我已經對他們沒有絲毫的忌憚了,反而覺得這兩個歡兜人有點好笑。轉頭看了看賀玄雅,她也滿臉輕鬆,笑嘻嘻地看著兩個歡兜人。


    我故意猛然間站起身來說:“你們兩個憑什麽質問我們?”


    他們反倒被我的舉動嚇得倒退了半步,又聽我反過來問他們話,兩人便一下泄了氣,結結巴巴說不出話來。


    兩個歡兜人把頭湊在一起,嘰裏咕嚕商量了半天,那個胖的走上前來說:“這是我們歡兜族人的地界,你們無緣無故闖進來,我們當然要查問清楚。趕緊老實交代吧,不然的話就抓你們去見我們的頭兒。”


    賀玄雅這時卻站了起來,上前逼近了一步,正要說話,胖歡兜人向後退了一步說:“你別過來啊,我手上的槍可不長眼啊。”說著舉起了手中的長矛。


    賀玄雅質問道:“你說這裏是你們歡兜人的地界?可據我所知,歡兜人被貶在秘世之後,活動的範圍就僅限於地底岩層之中,除了崇山之巔,作為你族告祝祖神之地外,你族之人不能現身在光天化日之下。你看這頭頂的紅日,它普照萬物,所及之處,都是你秘世之人應該回避的地方。你們不快快遁地而去,反而來查問我們。你們就不怕上天發怒,將你們抽筋剝皮嗎?這個地方雖然常人難以到達,但按神契,日月所照之地,都是我媧皇族可以活動的地方。我們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用得著你們追三問四的嗎?”


    兩個歡兜人被說得啞口無言。


    過了一會兒,瘦歡兜人喃喃說道:“我,我們也不想到地麵上來,可是這地底下就是我們歡兜族的最北邊界,萬一有人從地麵上侵犯我們怎,怎麽辦?”


    胖歡兜人氣得一跺腳說:“你說這些幹嘛?跟他們有什麽可解釋的!”


    胖歡兜人說著一把將瘦歡兜人扯到身後,上前說道:“那我們也不問你們了,你們從哪兒來還回哪兒去,不要妨礙我們的邊界安全。”


    我心想,跟他們耗下去也沒什麽好處,還不如乘機脫身。


    想到這裏,卻覺得肚中饑餓難耐。雖然睡了一夜,卻還是感覺身上沒勁兒,這才想起來,我們已經很長時間沒吃過東西了。


    我看了看水兵和智勇,也都怏怏地坐在地上,看起來沒有一點精神。


    我靈機一動說道:“那就多謝兩位了,我們這就走。可你們看看,我們這個樣子,怎麽能走得動路。實不相瞞,我們已經很多天沒吃過東西了。現在餓得前胸貼後背,腿軟得像麵條一樣。要是能有點吃的就好,我們吃飽了肚子,跑起路來也快一些,你們也可以早點安心去幹別的事。”


    瘦歡兜人問道:“麵條是什麽東西?很軟嗎?”


    胖歡兜人瞪了他一眼說:“住嘴,盡問些沒用的。麵條,應該跟蟮條差不多,你就當是一種蟲子好了。”


    說完又看著我們說:“那我們可說好了,吃飽了肚子要立刻離開這裏,不然就帶你們去見我們的頭兒。”


    我笑著說:“一定,一定。”


    胖歡兜人拉過瘦歡兜人,在耳邊嘀咕了幾句,瘦子就一溜煙往山石間跑了。


    過了不久,瘦歡兜人肩上扛著個布帶子跑回來了。


    他將布袋子交到胖歡兜人手上,胖歡兜人又將布袋遞了過來說:“給,趕緊吃,吃了快走。”


    我接過袋子,打開一看,見裏麵裝著風幹的蝙蝠和蛇,還有幾種從沒見過的大蟲子,翻到底下,卻是半袋子曬幹了的野果。


    我將幹野果拿出來給大家分了,將蟲蛇又還給了歡兜人。


    吃完幹果,我們四人稍稍恢複了點體力。於是站起身來,朝晚上通過的崖壁間的孔洞方向走去。


    剛走了幾步,就聽到後麵喊道:“你們兩個怎麽回事,快把那幾個入侵者攔住,別讓他們跑了。”


    我向後一看,隻見幾十個歡兜人拿著武器衝了過來。


    我喊了一聲:“快跑!”大家一起撒腿就跑。


    還沒跑兩步,前方就呼啦啦飛下來幾個歡兜人,攔住了去路。


    我們被迫停了下來,這時,地麵上跑的歡兜人也衝了上來,將我們團團圍住。


    賀玄雅正要準備戰鬥,我拉住了她,對她說:“他們人太多,硬拚肯定拚不過,還是跟他們走一趟吧。據說歡兜族的先王和旱魃先老君母是結義的兄妹,當今歡兜王和水兵奶奶也算是義兄義妹,有水兵在,他們不會對我們怎麽樣的。到時候把事情講清楚也就沒事了,說不定他們還會派車馬送我們去旱魃族呢。”


    賀玄雅一聽,收起了拳腳,靜靜站在了原地。


    有個軍頭模樣的歡兜人看了我們一眼,命令道:“都給我帶走。”


    幾個歡兜兵士將正對著我們的長槍向一邊擺了擺,圍成一圈的歡兜人讓開了一條口子,我們四人向外走去,歡兜人齊刷刷跟在我們身後一起朝前行進。


    我們被帶著走了三四裏路,來到一個軍營般的地方,軍營裏駐紮著重兵,方圓幾裏的地方,營帳紮得滿滿當當。


    當中兩排營房後麵,有一麵高崖,高崖上一座三四米高的拱形門洞,門洞中兩扇紅漆大門,緊緊閉著。門洞頂端寫著三個大字:三界嶺,大字下又有四個小字:崇脈北拱。


    押解我們的軍頭走到門洞邊的崗亭前,朝崗亭裏麵的守軍耳語了幾句,紅漆大門便吱呀呀打開了。


    軍頭朝押解的兵士說道:“你們留十個人與我一同去崇山,其餘的照常駐紮巡邏,不得偷懶。”


    說著帶頭進了門洞。我們四人也被十名歡兜兵士簇擁著進了門。


    門洞裏麵是一個巨大的校場,應該是挖空了半座山建造出來的。


    校場雖在洞穴之中,卻到處都點著火把,照得裏麵亮堂堂的。上麵無數兵卒人馬正在來來往往操練武藝。


    軍頭帶著我們繞著校場的邊緣走到另一邊,那裏有立著兩根三四米粗,幾十丈高的石柱。石柱一直頂到洞穴的最高處。柱上朝外一側用磨盤大的字鐫著一副對聯。右邊石柱上的上聯是:踞三界通八隰庇四罪之苗裔,左邊石柱的下聯是:仰萬世俯千裏擎億仞之絕壁。


    兩根石柱中間,延伸出一條寬闊的車馬大道,一直通向山腹之中,幕沉沉望不到盡頭。


    大道邊有個場院,場院裏停放著幾十輛四輪廂車,兩排馬舍中拴著百十匹健馬。


    軍頭進入場院,不一會兒便與一輛兩匹馬拉的大車一同出了庭院。馬車前轅座上坐著一位穿戴整齊的車夫。


    車夫將車停到了大道邊,從前轅上跳了下來,打開車的後廂門,說:“請官爺們上車。”


    我們四人被歡兜兵士帶上了車,軍頭走到前麵,登上車轅,坐在了車夫邊的副座上。


    車夫“啪”地甩了一下馬鞭,口裏喊了聲:“噠——!”


    馬車便像離弦的箭一般沿著大道奔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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