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地上爬了起來,重新上床躺好,正準備入睡。


    門外又傳來了輕微的“咚咚”的聲響。原來是敲門的聲音。


    我坐起身來,踩上鞋,準備去開門。


    剛走了兩步就聽外麵有人突然大聲說話。


    “哎呀,這不是廖將軍嗎?多年不見,想不到在這兒碰到將軍,真是緣分。怎麽,將軍這麽晚到宴賓樓有事啊?”


    “誇駱大人,幸會幸會。我,我來看個朋友,可是忘記住在哪個房間了。”這是廖彌的聲音,說話有點吞吞吐吐。


    “今天要恭喜將軍啊。”


    “恭喜我?喜從何來呀?”


    “將軍得丞相器重,任崇山兵馬統領,這還不算是喜事嗎?”


    “想不到大人消息這麽靈通,小弟我還沒正式受命呢,您就知道了。”


    “哈哈哈,將軍久在邊關,對都中的形勢怕是未必全完了解吧。你知道現在有多少雙眼睛盯著相府嗎?丞相後花園中,哪怕是兩隻蚊子打了架,不出一個時辰,都會全城皆知。將軍被丞相抬承這麽大的事,就算是深閨秘子也都耳熟能詳,何況我這種喜歡到處湊熱鬧的人呢。實實算不得消息靈通。”


    “如此說來,今後在都中供事,卻要多多請教誇駱大人了。”


    “廖將軍客氣,客氣。我們同為丞相出力,一定要相互提攜,共謀大業。”


    “大業?”


    “哦,就是一同為我歡兜族的興旺安泰出力。走吧,廖將軍,咱們到樓下去喝一杯,好好聊聊。”


    “我還……”


    “哎呀,走吧,小弟已經約了朋友在樓下等著呢,一起熱鬧熱鬧。”


    “哎哎哎,好了好了,我自己走。”


    最後,聽到一陣雜亂的下樓聲音。


    此時,我已經睡意全無,走到窗前,拉開簾子想著要看天是不是亮了,可看到窗外的景象,我才意識到這裏哪有什麽天黑天亮的,連天本身都沒有。


    但看著對麵山崖間的街道上,已經有賣早食的攤子陸續推出來了。我想應該差不多是到了地麵上天亮的時間了。


    我匆匆穿好衣服,出門敲響了賀玄雅、水兵和智勇的房門。


    宴賓樓外的斜坡大道上,還空空蕩蕩,隻有四個身影在緩緩移動。


    “咱們這是要去哪兒?”水兵突然問道。


    我說:“去打探歡兜王的消息。”


    賀玄雅打了個哈欠說:“小元,你至於這麽早就把大家叫起來嗎?我們還沒睡到三個小時呢。”


    我說:“我覺得這個地方越來越詭異離奇了。剛剛廖彌去找我了。”


    賀玄雅說:“廖彌?他去找你幹嘛?他押送我們到崇山,已經完成了任務,還被那個崇崗封了官,現在正是得意的時候,沒理由再來找我們幾個囚徒啊。小元你說說,怎麽回事?”


    我說:“他隻敲了敲門,就被人拉去喝酒了。”


    賀玄雅說:“這裏發生的事,真的很怪。”


    我說:“所以我叫大家起來,一起趕緊去打聽歡兜王的消息。”


    我們朝著王宮一路走去。


    隨著時間慢慢過去,街上的人越來越多。


    水兵問:“你們說,歡兜人怎麽不圍觀我們呢?”


    賀玄雅一聽笑了,說:“水兵,你說什麽呢,我們又不是猴,圍觀我們幹嗎?”


    水兵說:“我們和歡兜人長得完全不一樣,我們對他們來講,應該跟猴子差不多吧。你們想想,要是我們莊裏或者學校,突然來了一隻尖嘴大翅膀的歡兜人,會怎麽樣?別說圍觀了,估計大家要嚇得四散逃竄了。可歡兜人看見我們怎麽一點反應都沒有,就像跟看到普通歡兜人一樣。”


    賀玄雅說:“聽水兵這麽一說,還真是的。這歡兜人呐,是不是沒有好奇心啊,真弄不懂。”


    我說:“弄不懂就問啊,我們不是都長著一張能說會道的嘴呢嗎。”


    賀玄雅笑笑說:“那派你去問問。”


    我說:“我問就問。”


    說著朝路邊一位賣早食的攤子走去。


    攤主見我過去,熱情地喊道:“快來坐下,要吃點什麽?”


    我走上前去問道:“大叔,能問你個問題嗎?”


    攤主一邊忙手裏的活,一邊說:“問吧。”


    我說:“歡兜人是不是對什麽稀奇事情都不會感到好奇?”


    攤主看了我一眼說:“怎麽會問這樣的問題。歡兜人好奇心也很強啊,沒見過的東西都喜歡湊上去瞅上兩眼。”


    我說:“那怎麽對我們這樣的媧皇族人,大家一點都不在意呢?”


    攤主一聽,哈哈大笑起來。


    我一臉茫然地看著他。


    攤主笑了一會兒,說:“我建議你們去米蘿巷去看看。那裏啊,全是長你們這樣的。有什麽可在意的。”


    我似懂非懂,待要再問,隨著客人多了起來,攤主便忙得顧不上我了。


    “怎麽樣?問出眉目來了嗎?”看著我無精打采地走過去,賀玄雅捂住嘴問道。


    我搖了搖頭,說:“他讓我們去米蘿巷去看看。”


    賀玄雅說:“又出來一個米蘿巷,歡兜人可真是有意思,問個話也不直接回答。算了,還是幹正事吧,別管什麽米蘿巷,麵蘿巷了。”


    走了近一個鍾頭,快到王宮的時候,智勇“咿咿呀呀”叫了起來,同時拉著我的胳膊。


    我說:“智勇你咋了?”


    智勇指著大道右前方一個地方,口裏一直著急地“啊啊”叫。


    我朝他所指的方向看去,見有個賣米團的小攤兒。


    我笑著說:“智勇,是不是肚子餓了?睡覺前不是剛吃了很多嗎,你怎麽這麽快就餓了。”


    智勇使勁搖搖頭,還是指著同一個方向大叫。


    這時,賀玄雅說話了:“小元啊,你看那攤子後麵牆上的字。”


    我仔細一看,發現小攤後麵一條巷道口的牆壁上,寫著已經模糊不清的三個字——米蘿巷。


    我說:“咱們過去看看。”


    說完,四人一起朝米蘿巷走去。


    進入巷道,我才明白了那位攤主的意思。裏麵住著的大多數是像我們一樣的媧皇族人。


    這使我們感覺到非常吃驚。歡兜族的地界上,怎麽會有這麽多媧皇族人呢。


    我們走到巷道中一處路口,那裏站著幾位媧皇族人在閑聊。


    我走上前行了個禮道:“幾位有禮了。”


    那些人轉過頭看著我,有一位穿著一件薄衫,袒露著肚腹的中年人說:“你們從哪裏來的?是要找人嗎?”


    我說:“我是從顯世來的,想請問一下,為什麽這個地方會有這麽多媧皇族人呢?”


    那群人都笑了起來。


    袒腹的中年人說:“我們都是歡兜人。”


    我好奇地問:“那你們怎麽長得像媧皇族人一樣?”


    袒腹的中年人說:“我們不知道什麽是媧皇族。你是說我們跟普通的歡兜人不一樣是嗎?”


    我點了點頭。


    袒腹的中年人說:“據老人們講,我們的祖先中是有從地麵上來的。他們和歡兜族人婚配,生下的後代一代代都是這個樣子。大家都叫我們禿背人。我們在這地底都生活了好多代了,是真正的歡兜人,並不是你說的什麽媧皇族。你們不也一樣嗎?哦,對了,你剛才說你們是從什麽世來的?”


    我說:“我們是從顯世來的,也就是從地麵上來的。”


    “地麵上來的?”人群裏發出了驚訝的感歎聲。


    “這可是這些年來的稀奇事。雖說聽老人們講,以前經常有地麵上的人到我們的地底世界來,但自從六十多年前胡老太爺從地麵來到這裏之後,就再也沒聽說過這樣的事了。我們這裏的人,即使祖先有從地麵來的,也沒人說得清是什麽年代的事了。你們從地麵上來,給我們哥兒幾個說說現在地麵上是個什麽世事。我們聽胡老太爺說,地麵上原來有叫‘皇帝’的王,他離開地麵的時候,皇帝已經叫人趕下台了,你說,世間沒了王,那不就亂套了嗎。如今地麵上還有沒有新的王——你們叫個皇帝的——出來坐大殿?”一位駝背的老人說。


    聽到這裏,賀玄雅和水兵都抿著嘴笑了。


    我連忙敷衍道:“有了有了,沒有王,那不就群龍無首,天下大亂了嗎。”


    駝背老人:“你看看,我說什麽來著,人不可能沒有王的,胡老太爺非要跟我扯什麽什麽國,什麽什麽統的,不管是什麽國,也不管怎麽統,那都得有王。”


    聽這群人張口閉口都是胡老太爺,我便漸漸對這個名字產生了興趣。


    “不知道胡老太爺可是住在這米蘿巷內?”見他們一個個喋喋不休地講著人間的大道理,我打斷他們說道。


    駝背老人指了指巷子深處說:“走到最裏頭,倒數第二家就是,就找那座最低的房子。”


    我對賀玄雅說:“要不要去見見這位胡老太爺?”


    賀玄雅斬釘截鐵地說:“既然來了,那就去見見唄,怎麽說也算是我媧皇族離散多年的遊子。”


    我們走到巷子盡頭,果然見有一座矮屋。屋子的門上卻掛著一把鐵鎖。


    賀玄雅失望地說:“看來我們來的不是時候,先去打探歡兜王的下落吧,改天有空再來拜訪這個胡老太爺。”


    “你們打聽歡兜王做什麽?”突然我們身後傳來一個聲音。


    回頭一看,隻見一位高高瘦瘦的老人,正從巷子外走來。那老人穿著一身粗布衣服,頭上還留著辮子,長須有一尺多長,飄在胸前,須發銀亮雪白,滿臉卻泛著紅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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