獄卒一走,水兵就從病床上跳了起來,大聲叫道:“哎呀,可難受死我了。裝這病真不容易。”


    我笑著說:“你演得真不錯,將來可以去演電影了。”


    水兵說:“下次再別讓我裝羊角風了,我受不了了。”


    賀玄雅也湊上來說:“水兵啊,你這活還真沒人幹得了。你比那真得了羊角風的人還像羊角風。”


    胡老太爺在一旁冷冷地說:“你們這樣折騰,究竟要幹什麽?”


    賀玄雅一聽胡老太爺說話,像突然想起來什麽似的,問胡老太爺道:“老先生,您今天怎麽和我們配合得那麽有默契?您是不是早就知道我們是假裝的。”


    胡老太爺從袖中掏出一張疊著的紙片,遞給賀玄雅說:“你看看這張藥方。”


    那“藥方”正是我讓獄卒帶給胡老太爺的。


    賀玄雅打開“藥方”讀道:“今天有緊急事情,需要出天牢辦理,請老將軍相助。”


    賀玄雅看了看我說:“原來你的藥方是封求救信啊。你這信是什麽時候寫的?”


    我說:“昨晚你們都睡著的時候,我偷偷跑起來寫得。”


    賀玄雅說:“你哪兒來的紙和筆?”


    我說:“紙是我在宗廟的時候,順手從宮醫所拿的,你看,我這兜裏還有好幾張呢。筆嘛,是就地取材的。”


    賀玄雅驚呼道:“就地取材?”


    我說:“你再看看上麵的字,是用什麽寫的?”


    賀玄雅又拿起信來,湊近了仔細觀察。


    “你真行,虧你能想得出這樣的辦法。”賀玄雅說道。


    水兵湊上來說:“讓我看看,他想的什麽辦法。”


    賀玄雅把信遞給水兵說:“——————————————————————————————————————”


    “你們費這麽大周折出來,不會就是為了在我這兒閑聊天吧。”胡老太爺突然說道。


    一句話提醒了我們。我說:“我們快走吧,不要誤了正事。去晚了可就什麽都看不到了。”


    我說完便往門外衝,他們三人也跟著我一起向外跑。


    “你們站住。”胡老天爺在身後喊道。


    我們一起停下了腳步。


    胡老太爺走上前來,繞著我們轉了一圈,搖著頭說:“好歹我也是幫你們逃出來的人,你們就這麽一溜煙跑了?都不告訴一聲出來的目的。真是太讓人傷心了。”


    我說:“老先生,現在事情緊急,等我們回來再慢慢告訴您。”


    說完又要跑。


    剛踏出大門,又聽到身後胡老太爺若無其事地說:“就這樣毛毛躁躁去,還沒走到王宮門口,肯定又會被抓回到天牢去。我呀,再不會幫你們了。”


    我又一次停下了腳步,水兵和智勇沒停住,接二連三裝在了我身上。


    賀玄雅在最後麵喊道:“小元,又怎麽了?”


    我沒有理睬賀玄雅,轉身向正朝裏屋走的胡老先生追去。


    胡老先生回過頭看著我說:“遇事千萬要冷靜。很多事情失敗,並不是因為完成得太晚,而恰恰是因為做得太早了。”


    我慚愧地低下頭說:“還請老先生再幫我們一次,像上次一樣,將我們從王宮後麵的崖上亂石叢上放下去。”


    胡老先生說:“今時不同往日。那時候王宮內空無一人,自然可以輕輕鬆鬆放你們下去,可今天是禪位大典,王宮中人多不說,戒備也比往常要嚴密很多。”


    我失望地歎了口氣,抬眼看了看胡來太爺,他卻看著我樂嗬嗬地笑呢。


    我心中猛然一驚,問道:“您是不是早就知道我們今天的目的了?”


    胡老太爺笑著說:“一看到你們給我的信,我就猜到了。今天沒有比禪位大典更吸引人的事了。”


    我說:“那就請老先生幫我想想辦法,怎麽才能混進王宮,近距離看到大典?”


    胡老先生說:“其實,我早就給你們想好路子了,可你們一開始就那麽性急。”


    聽胡老先生這麽說,賀玄雅和水兵、智勇都圍了上來。


    胡老太爺看著說我們說:“上次跟你們說過,每年秋分之時,大王都會犯頭疾,每次宮醫們沒法治療,都是請我進宮去給大王診治的。我一直奇怪今年他們為什麽沒來請我,之前以為今年大王沒有犯病,這兩天才知道,他們為了不讓外界無關人員進入宗廟,一直任由病痛折磨著大王。


    “今天要舉行禪位大典,他們為了大王能正常完成儀式,才臨時通知我今天一早進宮去給大王治療。


    “每年進宮,我都會帶三四名弟子去幫忙打下手、研藥、熬湯劑的,今天你們四人就扮成我的徒弟,跟我一起進宮吧。


    “不過我的弟子中有米蘿巷的媧皇人後代,也有普通歡兜人,每次進宮,我都會帶兩民米蘿巷弟子,兩名歡兜弟子。這次你們要有兩個人扮成歡兜人才行。


    “這裏有兩套翅膀和假喙,你們看看,誰來穿戴上。”


    胡老太爺說著,打開了牆邊立著的一個大櫃子。櫃子裏裝著兩對大翅膀和兩幅歡兜人的尖嘴。


    我看了看賀玄雅。


    賀玄雅說:“就讓智勇和水兵辦成歡兜人吧。”


    水兵一聽,撅著嘴說:“怎麽又是我啊?”


    賀玄雅笑笑說:“誰讓你演技好呢。”


    水兵還想要說什麽,胡來太爺卻說:“那就快點準備吧,一刻鍾之後我們出發。我們要在寅時趕到王宮給大王治療頭疾,辰時大王就要準備典禮之事了,午時正式舉行大典。”


    一切準備妥當,我們跟著胡老太爺出了他的矮房,一直行到王宮門口,正要往裏走。


    宮門口護衛上前問道:“你們是什麽人?”


    胡老太爺上前說:“我是米蘿巷來的郎中,奉命進宮給大王診病。”


    胡老太爺說著,從腰間拿下一塊牒牌,遞給護衛。


    護衛看了看牒牌,又看看胡老太爺,便將牒牌還給胡老太爺,一句話也沒說,隻是輕輕向宮門裏揮了揮手,仍舊退回了原來站立的位置。


    胡老太爺躬身向兩邊的護衛點了點頭,帶著我們往宮門裏走去。


    進了宮門,裏麵卻冷冷清清,走了半天也沒見到一個人。


    我問道:“幾天是大典之日,這宮裏怎麽這麽冷清。”


    胡老天爺邊走邊說:“進了宮門,就少說話。還沒到熱鬧的地方呢。”


    在宮裏來來回回拐了幾個彎之後,我們來到了上次來過的幽明二分之殿的殿前。


    殿門口站著一位王宮近侍。


    那近侍見我們道來,忙上前說道:“胡神醫,你可算來了,趕緊走吧,大王頭疼得快要炸了。”


    胡老太爺說:“大王今天頭疾是什麽時候開始犯的?”


    那名近侍歎息道:“我伺候大王這麽多年,年年都是同一時間犯病,也一直都是我料理大王的飲食起居,今年我卻不在他身邊,如今算來,可能有半個多月了。”


    胡老太爺問道:“您不在大王身邊,那何人侍奉大王呢?”


    那名近侍說:“自從大王被拘於宗廟,近侍人等全都被囚禁在了宮裏的密室內。他們卻另派了護衛侍奉大王。可那些武夫,怎麽能侍奉得好大王呢。哎——!可想而知,大王這些天應該受了不少罪,就連犯了頭疾,都沒人來請神醫您給大王醫治,十幾天來,他每天都忍受著劇痛,真是可憐啊。”


    胡老太爺說:“那就請執守大人快快帶路,抓緊給大王診病吧。”


    近侍官這才推開殿門,進了幽明二分之殿。


    胡老太爺緊跟在後,我們又跟在胡來太爺之後,一起沿著殿中大道,向另一側的殿門走去。


    出了山表的殿門,一股寒氣迎麵襲來,眼前卻是一片熱鬧景象。


    殿門外的廣場上,宮廷儀仗隊,正在來來往往操練步伐和執仗威儀。


    廣場一角的戲台上,宮廷樂隊也在一遍遍排演這大典樂曲。


    宮人及內臣們,穿梭在各個宮室門廳之間,形色匆忙,但都一個個麵帶苦盡甘來的欣慰表情。


    這時,天空陰暗而低沉,空中似有似無般飄著一些細如鹽粒的雪片,地上積著如霜般一層薄薄的銀屑。


    在我記憶中,這樣的天氣,往往都在年節的時候出現。在我看來,這也就更增加了王宮內喜慶的氣氛。


    近侍官帶著我們穿過幽明二分之殿的殿前廣場,過了兩重宮門,又沿著一條長長的遊廊,走了很久,所到之處,都是匆匆忙忙的人影和歡樂祥和的氣氛。


    有那麽一兩個瞬間,我甚至忘記了今天將要發生的腥風血雨的可怕爭鬥,也被這種祥和安定的氣氛所感染,就像這樣的狀態會永遠持續下去一樣。


    眼前不遠處的一座大殿,擊碎了我的幻想。


    “崇極殿看著比以前更巍峨了。”胡老太爺漫不經心地對近侍官說。


    近侍官抬眼看了看,搖了搖頭說:“對大王來講,今天那座大殿,卻是他的夢魘。對歡兜族人來說,從今往後,那大殿上的煌煌誥令,對歡兜人來說,將是一種揮之不去的屈辱。”


    胡老太爺撚了撚胡須,沒有作答。


    近侍官領著我們進了大殿右後方的一座宮院的大門。裏麵是一座正殿,兩邊兩排配殿。


    近侍官帶著我們進了正殿。


    大堂上空空蕩蕩,沒有看見一個人。


    大堂邊角門,卻半開著,裏麵傳出了“哎喲——哎喲——”的呻喚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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