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分鍾後,天妍到了陸家別墅。鄭源一坐在大廳等她,有個隨侍的女傭站在他身後。


    “鄭伯伯。”


    “你來了,”鄭源一轉過身,對身後的女傭說,“我今天感覺很好,想和駱小姐去畫室坐坐,你不用跟著了。”


    “這……”女傭麵露難色。


    “放心吧,有天妍在,我沒事的。”


    “是,”女傭向天妍鞠了一躬,“駱小姐,拜托了。”


    天妍點頭:“放心吧。”


    陸家的畫室設在別墅頂樓,畫室的一麵是牆,有三麵都是透明的玻璃,除了日常痛風的窗戶外,天花板上也開了一扇陽光窗,可以想象陽光透下來的感覺,應該像天井一般……噢,天井,天妍又想起了唐逸的小院,那些不知名的植物,還有那木房子……唐逸,唐逸,你可安好?


    “妍妍,隨便坐吧。”


    天妍環顧四周,靠牆的一角擺放著幾幅已經完成的油畫,屋子中間麵向玻璃牆的方向放著兩個畫架,其中一個畫架空空,另一個畫架上則有一幅未完成的素描,畫的是一個女人,隻是現在還在勾勒輪廓的階段。


    天妍在那個畫架前的椅子上坐下來:“鄭伯伯,這是您畫的?”


    “這是老陸畫的。”


    “陸總?”陸坤會畫畫?做他顧問這麽久,居然不知道他還有這項愛好。


    “是啊,老陸和小遠,都喜歡畫,小遠從小跟著我學畫,牆角那幾幅油畫就是他畫的。不錯吧?”


    天妍對油畫沒有研究,隻淡淡地說:“畫得很好。”


    “老陸去世之後,這裏就很少有人進來了,直到我住到陸家。”鄭源一說,“小遠經常扶我到這兒來,和我一起回憶教他畫畫的日子。”


    “他倒有心。”天妍應道。


    “小遠是個孝順的孩子,這些天,他也把我照顧得很好。”


    天妍點頭,欲言又止。她心裏有很多疑問。鄭源一選擇在陸遠不在家的時候把自己約來,不可能是來陪他閑話家常吧?那麽,他什麽時候才會切入主題?


    “你一定很奇怪,”鄭源一又說話了,“我為什麽帶你來這兒,是嗎?”


    天妍不知道他說的“這兒”是指陸家還是指這個畫室,其實,這兩樣都讓她好奇。她隻得點點頭,等待下文。


    “這個畫室,隻有小遠陪我來過,其他人——包括陸家的傭人——是不可以進來的。”


    意思是在這裏說話很安全?天妍又開始快速消化他的話。她忍不住問了一句:“為什麽其他人不能進來?”


    “誰知道呢?這是老陸的規定,沒說過原因。死者已矣,這個規定就一直保留下來了。”


    “那我……?”她想說那我不是也不能進來嗎?


    “你在陸家,當然不能算‘其他人’。”鄭源一這樣說,反倒讓人聽著有歧義,好像她駱天妍也是陸家的什麽人似的,不就隻是個顧問嘛。


    “鄭伯伯,您帶我到畫室來,是要跟我聊什麽?”


    “妍妍,”鄭源一嚴肅地說,“我要告訴你一件事。”


    “什麽事?”


    “催眠那天,我根本沒瘋。”


    “什麽?您……”天妍驚呆了。鄭源一說他沒瘋!那麽,之前的一切都是偽裝的?他為什麽要那麽做?


    “是的,我沒瘋,從來就沒有。”鄭源一說,“那天裝成那樣,實在是不得已。”


    “那天在書房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天妍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麵前的這個人,也許知道唐逸的去向!


    “那天是唐先生對我做第二次催眠的時間。其實,在那次催眠當中,我已經回憶起來整個的印度之行了。”


    “是嗎?”天妍緊張地等著他說下去。


    “我和陸坤在瑞詩凱詩分手之後,他去了菩提迦葉。”


    “菩提迦葉?”這不正是導師的推測嗎?


    “對,老陸說,他要去見一個人。”


    “見誰?”


    “這個他沒說,但是,應該是個女人。”


    “為什麽?”


    “因為他重新回到瑞詩凱詩的時候,身上有女人的香水味。”


    香水?天妍皺了皺眉,鄭教授怎麽能推斷,那香水味一定是因為他接觸了女人?


    “鄭伯伯,這是您的猜測?”


    “別忘了我是搞藝術的,對這種事情還算敏感。”鄭源一笑笑,“從老陸的神情和言談舉止,我猜她不但去見了一個女人,而且和這個女人有剪不斷的感情糾葛。”


    “所以您挑陸遠不在家的時候告訴我這些?”怪不得,鄭源一一定要單獨見她。


    “你很聰明,這些事情我不想讓小遠知道,我現在也隻是猜測。”


    “鄭伯伯,陸遠有權知道他父親在印度發生了什麽,再說,他是成年人,不可能沒有這點承受力。”


    “如果我的推測是對的,他以後自然會知道,但是現在,為了他的安全,我隻能告訴你。”


    “安全?什麽意思?”


    “我們回到先前的話題吧,我剛才告訴你的話,那位替我催眠的唐先生也知道。”


    也就是說唐逸早就知道陸坤去過菩提迦葉,可是,他現在在哪兒?


    “唐逸為您催眠的時候發生了什麽?”


    鄭源一長長地歎了口氣:“孩子,知人知麵難知心哪。”


    “鄭伯伯?”


    “在催眠狀態中,我把一切都告訴了唐先生。接著,他掏出一顆藥丸要我吃下去……”


    “藥丸?”


    “是的,然後我就突然驚醒了。”


    “醒了?”天妍知道,被催眠的人在沒有接受催眠師指令的情況下突然醒來,最有可能的原因就是催眠師要求他做的事情已經越過了他堅固的底限,於是殘存的意識開始反抗,導致被催眠者突然驚醒。那麽現在,唐逸要求鄭源一吃藥,觸及了鄭源一的什麽底限?而且,唐逸身上居然帶了藥丸,他怎麽從來沒有提起過?


    “對,醒了。我對吃藥非常敏感,我太太就是吞食安眠藥自殺的。”


    “啊……是這樣……對不起。”


    “沒關係,事情已經過去很久了。當時我和她之間……有一些誤會,其實家裏是沒有安眠藥的,但是我不知道,她為了尋短見,把一隻普通的感冒藥瓶裏的藥悄悄換成了安眠藥。那天晚上睡覺前,她謊稱自己有點感冒,拿了那個瓶子過來吃藥。因為隻說是感冒,我沒有在意那個藥瓶,也沒注意她到底吃下去多少。早上醒來的時候,她就那樣死在我麵前,靜悄悄的,沒有一點掙紮的跡象……藥瓶裏隻剩下兩顆藥,我拿去化驗,才知道是安眠藥……”鄭源一聲音哽咽,眼中有了淚光。


    “鄭伯伯,您別難過了,伯母要是知道您這麽難過,也會不安的。”


    鄭源一吸了吸鼻子:“我沒事了。妍妍,我是想告訴你,正是因為這段經曆,我對所有的藥都很敏感,所以唐先生讓我吃藥,我突然想起了我太太,就這樣醒過來了。”


    “然後呢?”


    “然後,我從唐先生手中接過了那顆藥丸。”


    “您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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