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元真人望著拔地向天的五指神峰，深吸一口氣，默默上道台罵菩提道人。
他清楚，伏衡華的菩提賬號如今是常年留守，隻要對話就能回複。
然而——
「本尊的事，與我何幹？不清楚，不知道，你找本尊去。」
嗬！你諸念一體，彼此之間思維一統，又不是獨立在外的人格，你跟我推卸責任？
不過真人也清楚伏衡華另一個賬號，直接奔過去罵人。
此時，白龍船已駛出方仙洲。
衡華捧著天玄寶鏡，耐心聽著恒元真人罵人。
「您讓我去試一試的。我把整座寶樓掀開，怎麽也算過關吧？至少，裏麵那群金丹修士都沒攔住啊？」
「我是讓你去裏麵試煉，不是讓你在外頭搗亂！」
去裏麵試煉？你當我傻子嗎？
傅玄星拿著仙劍劍鞘都失敗了，周瀟自認過不去那些同門全力守關。
十二重樓目前的難度，根本不是人能過的。東墨陽去，也隻能铩羽而歸。
伏衡華雖然有把握，自己可以一對一擊敗金丹修士。但十二重樓能把各層修士的法力積累到頂層修士身上。隻要對方不樂意，就可以結合數位金丹修士的力量把你扔下去。
唯有元嬰宗師上去，才能真正通關。
衡華清楚，恒元真人讓自己去十二重樓，原是打算小整自己一番。在自己實在不過去時，才會調整十二重樓的難度，放水讓自己通關。
這玩意，就類似老爺子在蟠龍島針對自己的龍門。
充斥長輩滿滿的心機。
恒元真人罵了一會兒，方出手將十二重樓修複。
隻是在磨滅五行山時，他愣了一下。
仔細打量五行山良久，才用劫仙法力將其打散為五行元氣。
「這小子，造化之道越發高明了。」
山為自然所成，不見半點後天斧鑿痕跡。且蘊含大地真性，非大道靈機而不可磨滅。
這便是造化道。
……
白龍船從南方升仙門離去。
此處亦有一位宗師鎮守。
可當幾人到來時，見升仙門前站著二人。
「四姐，六哥，你們來了！」
伏白民遠遠對二人招手。
待白龍船過去，衡華疑道：「你怎麽從兩儀道出來的？」
說著，衡華看向旁邊的李如心。她今朝一係粉黛衣裙，明眸貝齒，神采飛揚。
「道友又是怎麽出來的？」
如今各大宗門調整「出師關」難度。東墨陽這樣的同輩第一人都過不去，李如心能隨便跑出來？
「求師尊恩典，與伏師弟一起磨了好些日子。我隨他去你家看看，透透氣，順帶修繕改造法相傀儡。」
李如心說話間，難免帶著埋怨。
「你胡亂宣揚地煞術，鬧得如今各方修士戰力提升，修真界動蕩不已。連我這樣的修為，仗著明尊相都闖不過去。」
按照玄微、天乙、兩儀等門派的商量，待摸清地煞術對金丹修士提升的上限，重新評估外界金丹修士的戰力後，再讓年輕弟子出去曆練。目前隻打算讓元嬰宗師外出行道。
可明令禁止，難免弟子們怨言。就以摸底考察為由，弟子們但凡闖過出師關，即可繼續外出。
然而那個難度——
李如心、東墨陽這樣的弟子，都隻能老實留在山中修煉神通。
伏衡華笑了笑，全無自己就是罪魁禍首的感覺。
修真界向前邁進，難道還是壞事了？
李如心見到船上的傅玄星，好奇問：「他也是磨著長輩，出來偷閑幾日？」
「不，我可是正經度過十二重樓的！」
傅玄星牛氣衝天，直接跳到升仙門前。
「就你？」
李如心滿臉不信。
衡華反手對少年腦袋一敲：「別瞎宣揚，那分明是我幫你作弊的。」
他簡單提及陰陽兩界的理論。
李如心恍然大悟。
「你在陰界作法，助他恢複法力，讓他每一層試煉都能恢複全力。而在最後一關，這小子力竭時，趁守關師叔大意，又為他恢複法力，偷襲得手？」
隻可惜，這樣的手段在兩儀道的出師關用不來。
說話間，丹泉子也攜幾位同門前來道別。
「咦？道兄你們又是怎麽出來的？」
「跟師門通報，過來送一送你們。隻出來半個時辰，師尊還是通融的。」
說話間，他們也不免開玩笑，抱怨伏衡華折騰，害得他們這些原本通過出師關的人，統統被打了回去。
丹泉子送上自己等人煉製的星元顏彩。
「你那些星神用得上，安心拿著，就當我們送你的誕辰禮。」
幾人閑聊時，一個女孩悄然跑到傅玄星背後，狠狠一拍。
「嘿——」
傅玄星下意識轉身，看到邱丹玉，鬆了口氣。
「是你啊，你又偷跑出來了？下次可別再偷跑，現在外頭不安全。」
「哼——我還能不知道自己的福禍？我是算到你要離開，特意過來送一送你。」
邱丹玉取出一個紅色香囊遞給他：「我算出你有場劫數，這東西可以助你化劫。我還尋幾位師叔幫忙搜羅天材地寶，方煉成此物。在劫數之前，萬萬不能打開。」
「劫數？」
傅玄星接過香囊，左右翻看著。
上麵做工十分粗糙，隻用線頭簡單繡出一朵歪七扭八的牡丹花。
「謝了。」
傅玄星收下香囊，突然察覺邱丹玉的目光繞過自己，看向白龍船上的伏瑤軫。
伏瑤軫也靜靜看著這位穿星袍，以麻繩束發的女孩。
二女沒有言語，隻是默默對視，仿佛時間在二人之間停止。
待丹泉子和伏衡華道別完畢，邱丹玉方收回目光，隨師兄們返還天乙宗。
「玄星哥，她是誰啊？」
伏白民登船後詢問。
說著，往伏瑤軫那邊示意。
傅玄星反應過來，連忙解釋：「她是天樞子師伯的小弟子，我們小時候一起……」
「就是那個當年妖鳥盜取仙寶時，和你一起驅走妖鳥的人吧，」伏瑤軫慢悠悠笑道，「她的預見天賦不錯，隻比我略差一些。不過，快突破了。」
她相信，邱丹玉可能對自己的命運也有所懷疑，並展開調查。
「她是丹泉子的遠房堂妹，因為年紀差不多，都在方仙洲長大。你經常帶著她和張曦月一起胡鬧。可能，還要算上兩儀道的一位師妹？」
伏瑤軫看向李如心。
李如心點頭：「我有一位師叔，膝下有對孿生兄妹，經常跟傅玄星他們一起廝混。為此還……」
「還被你師叔責罰過。似乎是他們幾個跑去放火煮海？」
「對，曾經有這事。後來——」
李如心想起什麽，快速瞥了一眼傅玄星，閉口不言。
「後來你們幾家嫌棄這群惹事鬼，就特意尋兩個同輩修士盯他們。一個是東墨陽，還有一個是穀玄宗的女修師姐。有一天，那位師姐的心上人偷偷
跟她相會。這幾個惹事鬼誤以為是賊人上門，暗中下手攪黃人家幽會。把人家這對小情侶的事鬧得各門派人盡皆知。」
傅玄星一臉震驚看著伏瑤軫。
這些陳芝麻爛穀子，她怎麽知道的？
伏瑤軫望著羞臊的傅玄星，笑道：「放心，你那些師姐師妹，我一清二楚。有些事，隻是懶得過問罷了。」
傅玄星的事，她用預見之力不知看過多少遍了。
說完，招呼嘯魚去給李如心、伏白民準備住所。
傅玄星捂著臉，也不敢繼續追問伏瑤軫到底知道多少，隻好乖乖去陪大白。
待諸人繼續趕路，恒壽走到衡華跟前，低聲問：「少爺，您看他和四姑娘……」
伏衡華撇嘴搖頭。
阿姐啊——
另一半落她手裏，還不被她吃得死死的？
想要出軌。
前腳剛出門，後腳就被她叫回家立規矩。
想去吃花酒。
你剛準備銀錢，她就能把對方姓甚名誰，長什麽樣畫出來。
這樣的人物，誰能壓得住她？
在她跟前，毫無隱私可言啊。
「阿姐的事，誰也說不好。但我覺得，傅玄星跟她不合適。
「再說，他一個不過百歲的小屁孩，想什麽情情愛愛？無不無聊？有這功夫，安心研究結丹吧。我的築基十層，他可以練一練嘛！」
再怎麽著，傅玄星也是自己的幹弟弟。伏衡華還是希望他能上進一些，最好幫自己解決於小磊那個麻煩。
白龍船穿過升仙門，路過炎水九陽教。
自赤龍之亂後，炎水火毒消散大半，多有修士來此修行，漸漸多出幾分修行界氣象。
伏衡華站在船頭眺望風景，突然察覺身後的腳步，問：「阿姐不去四景山渡看看？」
「前些日子剛見過師尊，不必回去。」
白龍船破浪疾行，很快來到九陽教附近。
藏靈島依舊火光衝霄，可周圍卻多出三座回風嶼，山勢與藏靈島相連，似麒麟相。
衡華站在船頭眺望：「比當年所見，氣象更顯恢弘。」
「這是弟弟的功勞，」伏瑤軫笑道，「當初弟弟一指把楊岱逼退，他正巧砸入九陽教，撞斷山崖，惹得九陽教上下惶恐不已。後來，他在此處閉關三日。出關後幫九陽教修複山門，修改地脈。須知，這是他家的專長。」
衡華點頭：「我聽人提過。」
赤淵道派借鑒「五行山法」完善天書，也將《造化會元功》的弊端帶入自家天書。
五行山，在造化修行中便是心山。伏衡華當日都要打破心山，才能明悟本我。如今楊岱的《赤嶽籍》也因此弊端，致使傲睨得誌，目下無塵。
從入東萊開始，同輩無一人為敵手，無疑更增強這份傲慢。
當年伏衡華受「劉師」點化，自行反省，破滅心山。而楊岱則被伏衡華一指打飛，徹底冷靜下來後反省，心山不攻自破。
在九陽教閉關三日，他重修嶽神法相。此刻的嶽神不再是千丈真身，而是丈六身。但更為純粹，道行也有精進。
為九陽教修繕山門，他再去玉庭山找伏衡華賠禮、道謝。
之後，楊岱東萊之行圓滿，先一步返還南洲。
「說來，阿姐怎麽沒同他一起歸去？」
有些話，伏衡華和伏瑤軫不用明言都清楚。
大哥可能在南洲。
和楊岱一起回去，是絕佳的機會。
「伏家有心往南洲送幾個族人，但眼下尚未準備好。大長老的心思，是專門尋幾
個契合赤淵道法的族人。」
這就打算從小培養了。
解析楊岱的功法，伏家推測赤淵道派基本功，專門送幾個族人過去。
目的，自然是赤淵道派的天書。
「大長老倒是立意高遠。」
「所以，你回去後記得多琢磨幾門道法，方便年輕族人修行。山法的，火法的，再挑選一些資質不錯的煉氣後輩。」
伏衡華原本在伏家時，和其他幾位演法師的分工就很明確。
伏衡華負責煉氣弟子到築基前期的過度。後麵成長起來的修行，假丹修士乃至天地萬氣推演，則由其他人負責。
如今伏衡華離家十年，這份工作又被其他演法師拿回去。
可因為那些演法師不如伏衡華體貼仔細，早有族人開始抱怨。而那幾位演法師尋找的去南洲人選，也不能讓大長老滿意。
「咱家沒有與山、火有關的本命天賦。總不能再尋一個慧心或者靈視的族人送去吧？大長老想要培養人才的心思，固然可以理解。但——」
伏衡華搖頭。
「何必呢。咱們家自己研究，未必沒有天書。」
「但是，赤淵道派有仙人。」
衡華目光微動，露出深思之色。
的確，大長老沒有草率尋人和楊岱一起回去，而是打算精心挑選族人。與其說是為一本無法帶回族中、無法外傳的天書，倒不如說是為這條人脈。
畢竟，赤淵道派有仙人。
「我和楊岱約定，二十四年後他在南海等候，我帶幾位族人去。你若無事，不如一起去？」
「二十四年後？」
提到這個時間點，衡華頓覺腦袋疼起來了。
東海鬥劍啊！
他扶額道：「阿姐還特意等到鬥劍之後？」
「不僅僅是鬥劍，我答應玄星，要陪他去西海見母親。」
「都趕到那段時間了？」
伏瑤軫點頭。
「西海之行，你可要同往？」
伏衡華陷入沉思。
老爹當年往那邊去，去看看也好。
隻是——
「我就算了吧。畢竟鬥劍安排著，我總要努力下。至少，別輸太難看。」
想到鬥劍之約，伏衡華臉色就有些黑。
不局限在鬥劍範疇，自己還有其他手段應對。
大不了，地煞造化神通。
可偏偏在劍道裏，自己著實想不到好辦法。
就算煉成劍術的神通符，可仔細想想就明白。地煞神通好練，金丹級別的劍仙一個個肯定都練成了。
和艾延昌鬥劍，勝算渺茫啊。
伏衡華長歎一聲：「這次回家，我打算閉關二十年，努力努力了。阿姐，幫我瞧瞧結局如何？」
「鬥劍勝負，我看不到，」伏瑤軫道，「我隻知道，鬥劍關乎祖父的修行。」
「我在玄微派，也聽恒元真人隱晦提及。若鬥劍功成，劍道一統。祖父有望更進——」
轟隆！
驀地，天空驚現雷火，直直劈向白龍船。
砰砰——
白龍船的屏障反彈第一波攻擊。
衡華、伏瑤軫同時抬頭。
越來越多的雷球火珠在凝聚。
恒壽一邊開啟防禦禁製，一邊向伏衡華尋求指示。
「你安心開船，這是找我的。」
伏衡華笑道：「看來，我現在的修行還是招惹上門了。」
天書坎坷，創功時便有劫數。
伏衡華如今創
造三個版本的金丹法。但在玉庭山那地方，卻遲遲引不來劫數。直到離開金方水域，劫數才再度感應到他。
「是太玄道統的幾位劫仙幫你遮掩了？」
「應該。」
衡華抬起手，體內丹元引來天地元氣，一隻五行巨手狠狠轟入天空，把劫雲拍碎。
隨後劫雲複生，又被五行山拍碎。
反複七次，劫雲終於散去。
「行了，加速開船。我們盡可能在黃昏時，於延龍西域尋一處落腳點。」
恒壽聞言，再度加快船速。
終於在黃昏時，眾人趕回延龍水域。
因水獸凶惡，伏衡華也不願意跟它們硬碰硬，便挑選一處回風嶼落腳。
夜深人靜，伏白民偷偷摸摸溜出居所，四下張望一番，眾人皆在屋內。於是他悄悄跑到廚房，懷中有一條黑蛇慢悠悠爬出來。
「黑叔，你看，有什麽想吃的？但注意點，別讓嘯魚發現了。」
看到大鍋還剩著晚上蒸煮的靈穀，三尺黑蛇立刻鑽入鍋內，大口大口吃起來。
「可把我憋死了！白天他們都在，尤其是傅玄星那小子，老子根本不敢露頭。」
「你就這麽怕玄星哥？就算他身上有龍脈，你好歹也是元嬰級別的蛟龍王啊。」
「不僅僅是龍種血脈的問題，而是——算了，給你說，你也不懂。」
黑蛇乃二龍真人座下的蛟龍。伏白民拜入兩儀道後，很快就跟他攀上交情。這次伏白民回家，他靜極思動，便偷偷摸摸跟出來了。
「總之，你避開你師姐和傅玄星，別讓他們發現了。」
黑蛇吃完一大鍋靈穀，又鑽到旁邊的冰櫃翻找冷鮮肉食。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越來越近的腳步聲。
伏白民眉頭一皺，除卻人的腳步外，他還聽到馬蹄聲。
「馬？大白？」
門外響起傅玄星的聲音：「我說，你怎麽又餓了？我不是給你準備那麽多草藥，你怎麽還打算吃茶點啊？哎呦……你別咬啊，行行，讓你吃。但注意些，別把六哥他們明日的早食給吃了。不然，我還不被他打死？」
推開門，看到伏白民慌張站穩。
傅玄星一愣：「你怎麽在這？」
馬臉從邊上湊進來，對伏白民狠狠噴了一口熱氣。
這小子神情驚恐，有問題。
「我……我過來找東西吃，對了，要給師姐送去一份。」
說著，伏白民快速去櫥櫃挑選杯碗。
黑蛇躲在他的衣領裏，半點氣息都不敢外露。
「李師姐？不用去了，她正在打坐閉關，我看她掛牌子，可能要到明早。」
「哦。」
伏白民應了一聲，還是快速從嘯魚預先準備的餐點中抓起一大把，急匆匆抱餐盤離開。
「這小子慌什麽？」
傅玄星搖頭，突然他瞥見大白把頭伸到籠屜裏，開始大口大口吃重陽糕。
「等等——你別全吃了啊。六哥他們明早，要留著當早食的。」
傅玄星趕緊去找其他可吃的東西。
但經過黑蛟王一番掃蕩，供白龍馬吃的東西已經不多。
他費了好大力氣，才滿足白龍馬的胃口。
見一片狼藉的廚房，不得不偷偷跑去求助嘯魚。
而這一切，被伏瑤軫收入眼底。
但她沒有言語，搖了搖頭，便關上窗戶，繼續翻看琴譜。
對於黑蛟王與傅玄星的恩怨，她曾窺見過。
傅玄星小時候隨師長去兩儀道，那時的小屁孩
天不怕地不怕，哪裏知道什麽境界等級？
偶見二小蛇盤在靈岩上睡覺，根本不知是蛟龍幻化，他上前就伸手抓玩。
二蛟受驚之下本想反擊，卻被傅玄星身上的某種力量針對，死活不能變回本相。加上被傅玄星無意間捏中逆鱗，連反擊都做不到。
最終，一個三歲大的小孩捏著黑白二蛇嬉戲。從半山腰拖到山頂，時不時還把二蛇當鞭子抽耍。
赤腳跑到大殿，還把手裏兩條「死蛇」遞給宋春秋，說是送給他當腰帶。
伏瑤軫觀望過去，至今都能想起宋春秋差點嚇死掉的臉和二龍真人打算殺人的表情。
「黑蛟王對這小子的陰影，應該就是那時候留下的吧？
「除卻龍王血脈的壓製外，伏龍玉劍的殺龍相性外加南明離火劍鞘的仙器威壓。
「對兩條蛟龍的壓製性太強了，宛如天敵一般。」
……
「衡華！你跟你弟弟匯合了？」
在伏衡華觀覽天玄道台的文章時，二龍真人突然傳訊。
伏衡華心生詫異，便回了一個消息。
「我的靈寵蛟王走了一條，是不是他帶回去了？」
「白民？他還能偷走一條蛟龍？」
「我那蛟龍多年未曾外出，憋得很。平日跟白民玩得好，可能是主動纏他，央求出門透氣。」
二龍真人得知這個消息，可緊張死了。
因為，傅玄星也在。
他至今還記得，當年傅玄星怎麽欺負自家靈寵的。
那小子打小銅皮鐵骨，受丹爐熬煉，根本就不是人！
「我家蛟王喜歡喝酒，回頭去你家了，你不用心疼，回頭我付賬。」
二龍真人出手闊綽，直接從道台傳給伏衡華一個單子。
「你去白瑲，照這個單子上的方法，可以取走我一個小戶上的東西。不多，也就一千斤靈玉，三百萬明月珠。」
衡華眼皮一跳。
嗯，是，對劫仙是不多。
「不過你切記，別讓我家蛟王和傅玄星待在同一處，他們命格犯衝。」
玄星？
二龍真人自然不可提及自家蛟王的慘痛曆史，隻說是天機推演，命理玄學。
「行吧，我記下了。」
真人提及正事後，又開始催伏衡華上傳「地煞七十二術」。
「你趕緊上傳，後麵的才好弄。」
「不急呢，這東西需要再潤色一番。」
衡華用「菩提道人」的身份行走道台，早就賺夠名望。所以，本尊這邊反而不著急了。
「你不來，那就我先來。」
二龍真人當即發表自己準備的一篇文章。
「論古法九轉金丹之真偽。」
揮揮灑灑數萬字，他借助自己擁有的劫仙權限，直接掛在全平台，且免費公布。
「去瞧瞧吧，我最新的研究成果。我的推論，是正確的。」
正確？
衡華點開靈雲，文章化作無數赤文在眼前流轉。
二龍真人請眾多宗門長老幫忙考證，最終得出結論。
神州傳承的九轉金丹道統是閹割過的！
太玄道聖嫡傳的九轉金丹法，絕對不是這個版本。
二龍真人仍拋出那個問題作為論據：為何金丹三轉和四轉劫仙之間，戰力差距高達百倍？
隨後，他自己進行解釋：「三災之後曆劫修行，步步凶險，境界修行必然無錯。要說錯，隻能在金丹前三轉。」
隨後是他搬出各派古籍。包括兩閣、太玄道
統在內，各派古籍對金丹道法的描述記錄，從某一時間段出現微妙差異。
那是兩閣祖師之後，百宗大興的時代。
在此之前，太玄宗的金丹締結率隻有百分之五。但隻要締結金丹，就可以穩入三災劫境。
紫皇閣、玉聖閣同樣。
雖然找不到赤淵道派的記錄，但衡華相信，應該也差不離。
可在那之後，各派成丹率突然開始暴增。
「祖師傳九轉金丹正法，必然無錯！成丹率低，絕非功法問題。」
二龍真人對自家祖師信心十足，讓衡華頻頻皺眉。
但二龍真人有這個底氣。
換一個道統，或許二龍真人會被人罵成老古董。可偏偏他出自太玄道宗。
如今修真界傳承大半出自太玄道統，連金丹大道都是人家修繕，境界體係都是人家劃定的。
太玄宗有底蘊讓後輩抱著老本慢慢啃。
而太玄道聖作為真正證道，也是東萊古今已知的唯一一位。
他傳下的功法，也不可能存在巨大破綻。
所以，二龍道人認為：不是老祖宗的功法不好，是後人不爭氣！
「兩閣祖師跳出太玄道統，創一世天書，亦無錯。
「然世人爭相效仿，卻無法締造天書，致使功法修行越來越低下。」
這就是二龍真人的推論。
越來越多的人嚐試在太玄體係外創造功法。可他們創造不出天書，便造就了「地典仙書」這一概念。
無法直指大道，但可以成仙。
然而，成仙需要的金丹品級和直指大道的天書，那就不一樣了。
同時，結丹品相的鑒定，也是從那個時代開始的。
有真丹、幻丹、假丹三等九品。
假丹為左道修士所煉，以術法成道的極限，便在於此。在無望更進一步。
幻丹是金丹締結的失敗產物，但可以進一步修行。後來引申出元嬰大道。
而真丹，則是天書、仙書修士修煉的道丹。
文中道：「昔年紫皇閣為金丹弟子賀，唯丹成一品者，方有資格開丹宴。
「玉聖閣亦如是，赤淵道派亦然。
「唯太玄宗不同。昔年道聖駐世，一品金丹弟子中隻有寥寥幾人方有資格請他出席。並在宴會上，祖師賜下一杯仙酒賀丹主洗去凡胎，蛻生仙骨。」
衡華繼續往下看，突然臉色劇變。
二龍真人提出一個結論。
而這個結論，幾乎顛覆當今修行界認知。
伏衡華二話不說，直接去翻評論區。
果然，各路宗師、劫仙都罵開了。
哪怕發表文章的人是劫仙，二龍真人來了一句「當今所傳，一品丹相者，俱不得大道，皆為敗者。」
這句話的掃描範圍太廣了，也足以集火整個修真界。
從劫仙以下，大家所締結的丹相，最高便是一品。
恒元真人、通天樓主、天京子、白河子、伏丹維、宋春秋……
哪個超過這個等級了？
而他們誰不是一世人傑？
可在二龍真人嘴裏，統統都成了失敗者。
伏衡華感慨萬千：「這位真人倒是敢說啊。」
然而回想自己推演的金丹，他卻覺得二龍真人所言不差。
……
天京子起初看到文章，心中無語。
你小子還打算往古法走呢？
這難度，比恒元一心修複天書也不易啊！
想到這些師侄們一個個傲
慢自負，天京子越發無奈。
幾位師兄故去，隻留下自己獨自支撐，著實受不了這些討債鬼們的整天胡來。
可看到後麵，道心為之震動。
通天樓主等人是後進之輩，到底沒有見過那個時代。
可自己當年經曆神州末期，看到許多師兄締結一品金丹，然後開宴大賀。敢情在早期，這些人也統統都是失敗者？
大道難行，這些人也沒資格問道嗎？
但畢竟是那個年代的人，天京子回憶那三位師兄的做派，的確和自己等人的待遇略有不同。
莫非，他們的金丹的確更高一等？
再回想伏衡華讓自己閱覽的造化天書。貌似金丹締結，也比一品金丹更為考究。
忍著去跟二龍真人論道的衝動，天京子繼續往下看。
二龍真人隨後又提及不久前出現的「人造法相」。
他拿楊岱這個自行修行法相的金丹修士舉例。
二龍真人認為，最古老的金丹體係中，也具備法相之道。
第一轉，名還丹，是孕養丹元，成為金丹修士後的過渡期。
金丹第二轉稱作「開神」。金丹之內孕育先天靈神，類似元嬰的效果。
第三轉後，靈神脫離金丹，成就大道法相，是等同元嬰宗師的戰力。
而三轉到劫仙，戰力提升十倍，不會再有鴻溝一般的差距。
天京子看到這裏，喃喃自語：「無上品……昔年祖師傳道，自然是依托天書，按照自己的修行傳下金丹法門。」
可太玄道聖的修行，有「仙根」這玩意嗎？
人家打從一開始，就是修煉道種的啊！
有沒有先天道種，哪怕同一個結丹手法，最終成丹品級也如天差地別。
「很有道理啊。」
衡華摸著下巴，神識從道台退出。
接下來的爭論，他不打算親自去看了。反正，等結果吧。
想到二龍真人這篇文章，衡華又是一陣唏噓。
「這就差把「你們不配修煉」寫在腦門上了。」
二龍真人挖掘或者說推論的「超古法九轉金丹」，對其他人用處不大，但對伏衡華卻恰好對接他的築基第十層。
他煉成真正的金丹後，就可以按照二龍真人的推論。
三轉媲美元嬰，四轉直入劫仙。
衡華跳下地，揉了揉肩，起身去廚房。
趕巧，嘯魚正在廚房忙碌。
「做點心呢？」
伏衡華在籠屜裏翻看，沒有現成的。
「不久前，玄星少爺肚子餓，多吃了一些。我再做點。」
嘯魚取來一枚栗蓉餡料遞給伏衡華。
他隨口扔嘴裏。
「有點淡，栗子味不濃。對了，你再裹一顆整栗子進去，增加栗子餅的口感。」
說著，伏衡華隨手在材料上輕輕一點。
栗餅真籙！
幾種材料在造化之理運作下，自然生成一塊栗子餅。
衡華一邊吃，一邊在邊上指揮。
直到恒元真人通過菩提傳消息，他才趕回屋內。
「你那個假丹蛻變的法子，趕緊掛出去！還有七十二地煞，一起掛出去分散注意。」
築基第十層？
衡華登陸道台，發現劫仙們已禁言二龍真人，並刪除今晚發表的文章。
今天二龍真人一篇文章，幾乎掀翻整個修真界的傳統認知。不知要惹得多少人走火入魔。
為此，劫仙們聯絡眾多修士一起發表其他文章，以此分散注
意。
「劫仙都逃不過禁言嗎？」
想到恒元真人吩咐。
伏衡華用「三十二象帝」這個號，作為衡華的公開號，掛出兩篇文章，幫忙分散火力。
看到地煞術掛出來，眾人明白是伏衡華的賬號，不少熟人紛紛過來打招呼。
衡華隻好一一回應。
待黎明時分，伏衡華見道台稍微有些平穩，打算退出時，道音再度回響。
而且不是某一位劫仙，而是所有劫仙聯合起來，發表一篇「東萊修行境界總綱」。
且限定兩個月亮標記的人才可以閱讀。
衡華倒吸一口冷氣：「二龍真人真憑借一篇文章，逼得劫仙們把修行境界給倒改了？」
開曆史倒車！這豈能罷休！
衡華頓時摩拳擦掌，打算待境界總綱出來，上去狠狠噴一頓。
但他目前的賬號沒有資格，不得不轉用菩提的名義。
點開後，赤文映入眼簾。
「東萊修真，以金丹為正統，有煉氣、築基、金丹三大境界。
「丹品最貴者，曰無上真丹。昔年道聖傳法，即為此類。
「然天下眾生愚者眾多，難證無上真丹，故列九品丹相。」
「這仍然是承認大家都是失敗者嘍？」
其他人不好說，單單自家祖父，他的氣性能忍？
接下來，便是昨夜二龍真人提及的什麽還丹、開神。
文中極力誇讚這個體係的玄妙之處。
第一轉丹成，法力直逼當下的金丹中期。
第二轉成，戰力堪比天靈金榜上的百位高人。
而第三轉成，法相圓滿，自比肩元嬰宗師。
若非伏衡華清楚，二龍真人一個人打不過一群劫仙。都要懷疑這篇文章的主筆是不是二龍本人。
「從文風看，似乎不是太玄道脈的幾位劫仙。好像是通天樓主的風格？」
隨後話鋒一轉，又開始講述元嬰體係。
誇讚亞師玉聖閣開辟境界之難，元嬰宗師渡劫之後，劫仙與前者無異。
顯然，這是為了安眾人的心。
「嗯，可以確信。筆杆子絕對不在二龍手裏。也不是通天樓主，他那君子做派，說不出這種違心的話。」
不過文章隻點出這兩個修行版本，將原本流傳的古法九轉金丹廢除，讓衡華頗為詫異。
「雖然如段前輩一樣，修煉古法一步劫仙的人很少。但這就直接把他們忽略，否決他們的道路？」
文章再後麵，突然從金丹境界跳到築基境界，開始大談特談築基修士如何如何不易，又如何如何重要，作為修真界中流砥柱，未來的劫仙芸芸。
「這到底是哪位的文筆啊？我閱覽過那麽多劫仙的文章，就沒見過這麽肉麻的。」
文章繼續寫道：「修士築基，短可縮至數十年。天才之輩，三五百年即可結丹。然結丹後，五百載即迎三災。築基、金丹之間，有數百載壽命白白蹉跎。」
再往後，伏衡華看到自己的「築基第十層」。
劫仙們特意搬出伏衡華提純金丹，讓普通人也具備修行一品以及無上品金丹的法子。
其目的隻有一個，引一部分傑出修士走回原始版本。
眼下到底不是當初那個術法凋零，隻聞大道的年代。
在這個時代，除卻無上品的天書金丹外，劫仙們挑選術法輔助，讓一品金丹的修士也有資格走上真正的「九轉真丹體係」。
而二品和三品金丹的修士？
在伏衡華的築基十層下，還有這兩種結丹修士嗎？
「妙啊。」
伏衡華恍然大悟。
劫仙們的意圖很明確了。
根基淺薄者，六七百年才能玄胎的人。就別肖想「築基十層」，純化金丹的思路了。
但如果根基深厚，三五百歲就到玄胎境，大可以緩一緩。利用假丹提純的方式，確保自己穩締一品金丹。
走完伏衡華的前置，就繼續二龍真人修複的原始版九轉丹。
一轉就能媲美原本的金丹中期。
足以抵得上這些年的蹉跎和苦功。
戰力上，因為假丹也具備丹元，不用擔心戰力衰弱的問題。
道鼎境，真正從恒元真人口中，成為一個立於玄胎境之上的隱藏境界。
隻要你是天才，你很優秀，那就可以拚一吧。
覺得自己玩不來，那就老實走玄胎結丹，破丹化嬰的路線。
「以後，再不存在什麽九品丹相。隻有成功一品和無上品的，以及不成一品，轉入元嬰道的。」
衡華閱覽完整篇文章，不免對二龍真人有所改觀。
挖掘古法的優點，有時候也挺有用的。
至此，古法金丹九轉終於重新恢複光彩，和元嬰道成為修真界並行的兩條修煉體係。
「可以預見，未來有不少天才都會選擇古法，與我這樣的天書傳人打交道。」
伏衡華想到這，反而豪氣頓生。
自己是「築基十層」的開創者，還怕這些效仿者踩著自己的道路超越自己嗎？
「說起來，恒壽嘯魚他們也是玄胎層次，還有阿姐——」
衡華立刻轉變心思，出門對恒壽喊道。
「轉頭，我們去中域那條路。往太極澤，我要幫你們結丹！」
道鼎法今天正式確立，那麽自己作為創始人，就先占一個先機吧。
他清楚，伏衡華的菩提賬號如今是常年留守，隻要對話就能回複。
然而——
「本尊的事，與我何幹？不清楚，不知道，你找本尊去。」
嗬！你諸念一體，彼此之間思維一統，又不是獨立在外的人格，你跟我推卸責任？
不過真人也清楚伏衡華另一個賬號，直接奔過去罵人。
此時，白龍船已駛出方仙洲。
衡華捧著天玄寶鏡，耐心聽著恒元真人罵人。
「您讓我去試一試的。我把整座寶樓掀開，怎麽也算過關吧？至少，裏麵那群金丹修士都沒攔住啊？」
「我是讓你去裏麵試煉，不是讓你在外頭搗亂！」
去裏麵試煉？你當我傻子嗎？
傅玄星拿著仙劍劍鞘都失敗了，周瀟自認過不去那些同門全力守關。
十二重樓目前的難度，根本不是人能過的。東墨陽去，也隻能铩羽而歸。
伏衡華雖然有把握，自己可以一對一擊敗金丹修士。但十二重樓能把各層修士的法力積累到頂層修士身上。隻要對方不樂意，就可以結合數位金丹修士的力量把你扔下去。
唯有元嬰宗師上去，才能真正通關。
衡華清楚，恒元真人讓自己去十二重樓，原是打算小整自己一番。在自己實在不過去時，才會調整十二重樓的難度，放水讓自己通關。
這玩意，就類似老爺子在蟠龍島針對自己的龍門。
充斥長輩滿滿的心機。
恒元真人罵了一會兒，方出手將十二重樓修複。
隻是在磨滅五行山時，他愣了一下。
仔細打量五行山良久，才用劫仙法力將其打散為五行元氣。
「這小子，造化之道越發高明了。」
山為自然所成，不見半點後天斧鑿痕跡。且蘊含大地真性，非大道靈機而不可磨滅。
這便是造化道。
……
白龍船從南方升仙門離去。
此處亦有一位宗師鎮守。
可當幾人到來時，見升仙門前站著二人。
「四姐，六哥，你們來了！」
伏白民遠遠對二人招手。
待白龍船過去，衡華疑道：「你怎麽從兩儀道出來的？」
說著，衡華看向旁邊的李如心。她今朝一係粉黛衣裙，明眸貝齒，神采飛揚。
「道友又是怎麽出來的？」
如今各大宗門調整「出師關」難度。東墨陽這樣的同輩第一人都過不去，李如心能隨便跑出來？
「求師尊恩典，與伏師弟一起磨了好些日子。我隨他去你家看看，透透氣，順帶修繕改造法相傀儡。」
李如心說話間，難免帶著埋怨。
「你胡亂宣揚地煞術，鬧得如今各方修士戰力提升，修真界動蕩不已。連我這樣的修為，仗著明尊相都闖不過去。」
按照玄微、天乙、兩儀等門派的商量，待摸清地煞術對金丹修士提升的上限，重新評估外界金丹修士的戰力後，再讓年輕弟子出去曆練。目前隻打算讓元嬰宗師外出行道。
可明令禁止，難免弟子們怨言。就以摸底考察為由，弟子們但凡闖過出師關，即可繼續外出。
然而那個難度——
李如心、東墨陽這樣的弟子，都隻能老實留在山中修煉神通。
伏衡華笑了笑，全無自己就是罪魁禍首的感覺。
修真界向前邁進，難道還是壞事了？
李如心見到船上的傅玄星，好奇問：「他也是磨著長輩，出來偷閑幾日？」
「不，我可是正經度過十二重樓的！」
傅玄星牛氣衝天，直接跳到升仙門前。
「就你？」
李如心滿臉不信。
衡華反手對少年腦袋一敲：「別瞎宣揚，那分明是我幫你作弊的。」
他簡單提及陰陽兩界的理論。
李如心恍然大悟。
「你在陰界作法，助他恢複法力，讓他每一層試煉都能恢複全力。而在最後一關，這小子力竭時，趁守關師叔大意，又為他恢複法力，偷襲得手？」
隻可惜，這樣的手段在兩儀道的出師關用不來。
說話間，丹泉子也攜幾位同門前來道別。
「咦？道兄你們又是怎麽出來的？」
「跟師門通報，過來送一送你們。隻出來半個時辰，師尊還是通融的。」
說話間，他們也不免開玩笑，抱怨伏衡華折騰，害得他們這些原本通過出師關的人，統統被打了回去。
丹泉子送上自己等人煉製的星元顏彩。
「你那些星神用得上，安心拿著，就當我們送你的誕辰禮。」
幾人閑聊時，一個女孩悄然跑到傅玄星背後，狠狠一拍。
「嘿——」
傅玄星下意識轉身，看到邱丹玉，鬆了口氣。
「是你啊，你又偷跑出來了？下次可別再偷跑，現在外頭不安全。」
「哼——我還能不知道自己的福禍？我是算到你要離開，特意過來送一送你。」
邱丹玉取出一個紅色香囊遞給他：「我算出你有場劫數，這東西可以助你化劫。我還尋幾位師叔幫忙搜羅天材地寶，方煉成此物。在劫數之前，萬萬不能打開。」
「劫數？」
傅玄星接過香囊，左右翻看著。
上麵做工十分粗糙，隻用線頭簡單繡出一朵歪七扭八的牡丹花。
「謝了。」
傅玄星收下香囊，突然察覺邱丹玉的目光繞過自己，看向白龍船上的伏瑤軫。
伏瑤軫也靜靜看著這位穿星袍，以麻繩束發的女孩。
二女沒有言語，隻是默默對視，仿佛時間在二人之間停止。
待丹泉子和伏衡華道別完畢，邱丹玉方收回目光，隨師兄們返還天乙宗。
「玄星哥，她是誰啊？」
伏白民登船後詢問。
說著，往伏瑤軫那邊示意。
傅玄星反應過來，連忙解釋：「她是天樞子師伯的小弟子，我們小時候一起……」
「就是那個當年妖鳥盜取仙寶時，和你一起驅走妖鳥的人吧，」伏瑤軫慢悠悠笑道，「她的預見天賦不錯，隻比我略差一些。不過，快突破了。」
她相信，邱丹玉可能對自己的命運也有所懷疑，並展開調查。
「她是丹泉子的遠房堂妹，因為年紀差不多，都在方仙洲長大。你經常帶著她和張曦月一起胡鬧。可能，還要算上兩儀道的一位師妹？」
伏瑤軫看向李如心。
李如心點頭：「我有一位師叔，膝下有對孿生兄妹，經常跟傅玄星他們一起廝混。為此還……」
「還被你師叔責罰過。似乎是他們幾個跑去放火煮海？」
「對，曾經有這事。後來——」
李如心想起什麽，快速瞥了一眼傅玄星，閉口不言。
「後來你們幾家嫌棄這群惹事鬼，就特意尋兩個同輩修士盯他們。一個是東墨陽，還有一個是穀玄宗的女修師姐。有一天，那位師姐的心上人偷偷
跟她相會。這幾個惹事鬼誤以為是賊人上門，暗中下手攪黃人家幽會。把人家這對小情侶的事鬧得各門派人盡皆知。」
傅玄星一臉震驚看著伏瑤軫。
這些陳芝麻爛穀子，她怎麽知道的？
伏瑤軫望著羞臊的傅玄星，笑道：「放心，你那些師姐師妹，我一清二楚。有些事，隻是懶得過問罷了。」
傅玄星的事，她用預見之力不知看過多少遍了。
說完，招呼嘯魚去給李如心、伏白民準備住所。
傅玄星捂著臉，也不敢繼續追問伏瑤軫到底知道多少，隻好乖乖去陪大白。
待諸人繼續趕路，恒壽走到衡華跟前，低聲問：「少爺，您看他和四姑娘……」
伏衡華撇嘴搖頭。
阿姐啊——
另一半落她手裏，還不被她吃得死死的？
想要出軌。
前腳剛出門，後腳就被她叫回家立規矩。
想去吃花酒。
你剛準備銀錢，她就能把對方姓甚名誰，長什麽樣畫出來。
這樣的人物，誰能壓得住她？
在她跟前，毫無隱私可言啊。
「阿姐的事，誰也說不好。但我覺得，傅玄星跟她不合適。
「再說，他一個不過百歲的小屁孩，想什麽情情愛愛？無不無聊？有這功夫，安心研究結丹吧。我的築基十層，他可以練一練嘛！」
再怎麽著，傅玄星也是自己的幹弟弟。伏衡華還是希望他能上進一些，最好幫自己解決於小磊那個麻煩。
白龍船穿過升仙門，路過炎水九陽教。
自赤龍之亂後，炎水火毒消散大半，多有修士來此修行，漸漸多出幾分修行界氣象。
伏衡華站在船頭眺望風景，突然察覺身後的腳步，問：「阿姐不去四景山渡看看？」
「前些日子剛見過師尊，不必回去。」
白龍船破浪疾行，很快來到九陽教附近。
藏靈島依舊火光衝霄，可周圍卻多出三座回風嶼，山勢與藏靈島相連，似麒麟相。
衡華站在船頭眺望：「比當年所見，氣象更顯恢弘。」
「這是弟弟的功勞，」伏瑤軫笑道，「當初弟弟一指把楊岱逼退，他正巧砸入九陽教，撞斷山崖，惹得九陽教上下惶恐不已。後來，他在此處閉關三日。出關後幫九陽教修複山門，修改地脈。須知，這是他家的專長。」
衡華點頭：「我聽人提過。」
赤淵道派借鑒「五行山法」完善天書，也將《造化會元功》的弊端帶入自家天書。
五行山，在造化修行中便是心山。伏衡華當日都要打破心山，才能明悟本我。如今楊岱的《赤嶽籍》也因此弊端，致使傲睨得誌，目下無塵。
從入東萊開始，同輩無一人為敵手，無疑更增強這份傲慢。
當年伏衡華受「劉師」點化，自行反省，破滅心山。而楊岱則被伏衡華一指打飛，徹底冷靜下來後反省，心山不攻自破。
在九陽教閉關三日，他重修嶽神法相。此刻的嶽神不再是千丈真身，而是丈六身。但更為純粹，道行也有精進。
為九陽教修繕山門，他再去玉庭山找伏衡華賠禮、道謝。
之後，楊岱東萊之行圓滿，先一步返還南洲。
「說來，阿姐怎麽沒同他一起歸去？」
有些話，伏衡華和伏瑤軫不用明言都清楚。
大哥可能在南洲。
和楊岱一起回去，是絕佳的機會。
「伏家有心往南洲送幾個族人，但眼下尚未準備好。大長老的心思，是專門尋幾
個契合赤淵道法的族人。」
這就打算從小培養了。
解析楊岱的功法，伏家推測赤淵道派基本功，專門送幾個族人過去。
目的，自然是赤淵道派的天書。
「大長老倒是立意高遠。」
「所以，你回去後記得多琢磨幾門道法，方便年輕族人修行。山法的，火法的，再挑選一些資質不錯的煉氣後輩。」
伏衡華原本在伏家時，和其他幾位演法師的分工就很明確。
伏衡華負責煉氣弟子到築基前期的過度。後麵成長起來的修行，假丹修士乃至天地萬氣推演，則由其他人負責。
如今伏衡華離家十年，這份工作又被其他演法師拿回去。
可因為那些演法師不如伏衡華體貼仔細，早有族人開始抱怨。而那幾位演法師尋找的去南洲人選，也不能讓大長老滿意。
「咱家沒有與山、火有關的本命天賦。總不能再尋一個慧心或者靈視的族人送去吧？大長老想要培養人才的心思，固然可以理解。但——」
伏衡華搖頭。
「何必呢。咱們家自己研究，未必沒有天書。」
「但是，赤淵道派有仙人。」
衡華目光微動，露出深思之色。
的確，大長老沒有草率尋人和楊岱一起回去，而是打算精心挑選族人。與其說是為一本無法帶回族中、無法外傳的天書，倒不如說是為這條人脈。
畢竟，赤淵道派有仙人。
「我和楊岱約定，二十四年後他在南海等候，我帶幾位族人去。你若無事，不如一起去？」
「二十四年後？」
提到這個時間點，衡華頓覺腦袋疼起來了。
東海鬥劍啊！
他扶額道：「阿姐還特意等到鬥劍之後？」
「不僅僅是鬥劍，我答應玄星，要陪他去西海見母親。」
「都趕到那段時間了？」
伏瑤軫點頭。
「西海之行，你可要同往？」
伏衡華陷入沉思。
老爹當年往那邊去，去看看也好。
隻是——
「我就算了吧。畢竟鬥劍安排著，我總要努力下。至少，別輸太難看。」
想到鬥劍之約，伏衡華臉色就有些黑。
不局限在鬥劍範疇，自己還有其他手段應對。
大不了，地煞造化神通。
可偏偏在劍道裏，自己著實想不到好辦法。
就算煉成劍術的神通符，可仔細想想就明白。地煞神通好練，金丹級別的劍仙一個個肯定都練成了。
和艾延昌鬥劍，勝算渺茫啊。
伏衡華長歎一聲：「這次回家，我打算閉關二十年，努力努力了。阿姐，幫我瞧瞧結局如何？」
「鬥劍勝負，我看不到，」伏瑤軫道，「我隻知道，鬥劍關乎祖父的修行。」
「我在玄微派，也聽恒元真人隱晦提及。若鬥劍功成，劍道一統。祖父有望更進——」
轟隆！
驀地，天空驚現雷火，直直劈向白龍船。
砰砰——
白龍船的屏障反彈第一波攻擊。
衡華、伏瑤軫同時抬頭。
越來越多的雷球火珠在凝聚。
恒壽一邊開啟防禦禁製，一邊向伏衡華尋求指示。
「你安心開船，這是找我的。」
伏衡華笑道：「看來，我現在的修行還是招惹上門了。」
天書坎坷，創功時便有劫數。
伏衡華如今創
造三個版本的金丹法。但在玉庭山那地方，卻遲遲引不來劫數。直到離開金方水域，劫數才再度感應到他。
「是太玄道統的幾位劫仙幫你遮掩了？」
「應該。」
衡華抬起手，體內丹元引來天地元氣，一隻五行巨手狠狠轟入天空，把劫雲拍碎。
隨後劫雲複生，又被五行山拍碎。
反複七次，劫雲終於散去。
「行了，加速開船。我們盡可能在黃昏時，於延龍西域尋一處落腳點。」
恒壽聞言，再度加快船速。
終於在黃昏時，眾人趕回延龍水域。
因水獸凶惡，伏衡華也不願意跟它們硬碰硬，便挑選一處回風嶼落腳。
夜深人靜，伏白民偷偷摸摸溜出居所，四下張望一番，眾人皆在屋內。於是他悄悄跑到廚房，懷中有一條黑蛇慢悠悠爬出來。
「黑叔，你看，有什麽想吃的？但注意點，別讓嘯魚發現了。」
看到大鍋還剩著晚上蒸煮的靈穀，三尺黑蛇立刻鑽入鍋內，大口大口吃起來。
「可把我憋死了！白天他們都在，尤其是傅玄星那小子，老子根本不敢露頭。」
「你就這麽怕玄星哥？就算他身上有龍脈，你好歹也是元嬰級別的蛟龍王啊。」
「不僅僅是龍種血脈的問題，而是——算了，給你說，你也不懂。」
黑蛇乃二龍真人座下的蛟龍。伏白民拜入兩儀道後，很快就跟他攀上交情。這次伏白民回家，他靜極思動，便偷偷摸摸跟出來了。
「總之，你避開你師姐和傅玄星，別讓他們發現了。」
黑蛇吃完一大鍋靈穀，又鑽到旁邊的冰櫃翻找冷鮮肉食。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越來越近的腳步聲。
伏白民眉頭一皺，除卻人的腳步外，他還聽到馬蹄聲。
「馬？大白？」
門外響起傅玄星的聲音：「我說，你怎麽又餓了？我不是給你準備那麽多草藥，你怎麽還打算吃茶點啊？哎呦……你別咬啊，行行，讓你吃。但注意些，別把六哥他們明日的早食給吃了。不然，我還不被他打死？」
推開門，看到伏白民慌張站穩。
傅玄星一愣：「你怎麽在這？」
馬臉從邊上湊進來，對伏白民狠狠噴了一口熱氣。
這小子神情驚恐，有問題。
「我……我過來找東西吃，對了，要給師姐送去一份。」
說著，伏白民快速去櫥櫃挑選杯碗。
黑蛇躲在他的衣領裏，半點氣息都不敢外露。
「李師姐？不用去了，她正在打坐閉關，我看她掛牌子，可能要到明早。」
「哦。」
伏白民應了一聲，還是快速從嘯魚預先準備的餐點中抓起一大把，急匆匆抱餐盤離開。
「這小子慌什麽？」
傅玄星搖頭，突然他瞥見大白把頭伸到籠屜裏，開始大口大口吃重陽糕。
「等等——你別全吃了啊。六哥他們明早，要留著當早食的。」
傅玄星趕緊去找其他可吃的東西。
但經過黑蛟王一番掃蕩，供白龍馬吃的東西已經不多。
他費了好大力氣，才滿足白龍馬的胃口。
見一片狼藉的廚房，不得不偷偷跑去求助嘯魚。
而這一切，被伏瑤軫收入眼底。
但她沒有言語，搖了搖頭，便關上窗戶，繼續翻看琴譜。
對於黑蛟王與傅玄星的恩怨，她曾窺見過。
傅玄星小時候隨師長去兩儀道，那時的小屁孩
天不怕地不怕，哪裏知道什麽境界等級？
偶見二小蛇盤在靈岩上睡覺，根本不知是蛟龍幻化，他上前就伸手抓玩。
二蛟受驚之下本想反擊，卻被傅玄星身上的某種力量針對，死活不能變回本相。加上被傅玄星無意間捏中逆鱗，連反擊都做不到。
最終，一個三歲大的小孩捏著黑白二蛇嬉戲。從半山腰拖到山頂，時不時還把二蛇當鞭子抽耍。
赤腳跑到大殿，還把手裏兩條「死蛇」遞給宋春秋，說是送給他當腰帶。
伏瑤軫觀望過去，至今都能想起宋春秋差點嚇死掉的臉和二龍真人打算殺人的表情。
「黑蛟王對這小子的陰影，應該就是那時候留下的吧？
「除卻龍王血脈的壓製外，伏龍玉劍的殺龍相性外加南明離火劍鞘的仙器威壓。
「對兩條蛟龍的壓製性太強了，宛如天敵一般。」
……
「衡華！你跟你弟弟匯合了？」
在伏衡華觀覽天玄道台的文章時，二龍真人突然傳訊。
伏衡華心生詫異，便回了一個消息。
「我的靈寵蛟王走了一條，是不是他帶回去了？」
「白民？他還能偷走一條蛟龍？」
「我那蛟龍多年未曾外出，憋得很。平日跟白民玩得好，可能是主動纏他，央求出門透氣。」
二龍真人得知這個消息，可緊張死了。
因為，傅玄星也在。
他至今還記得，當年傅玄星怎麽欺負自家靈寵的。
那小子打小銅皮鐵骨，受丹爐熬煉，根本就不是人！
「我家蛟王喜歡喝酒，回頭去你家了，你不用心疼，回頭我付賬。」
二龍真人出手闊綽，直接從道台傳給伏衡華一個單子。
「你去白瑲，照這個單子上的方法，可以取走我一個小戶上的東西。不多，也就一千斤靈玉，三百萬明月珠。」
衡華眼皮一跳。
嗯，是，對劫仙是不多。
「不過你切記，別讓我家蛟王和傅玄星待在同一處，他們命格犯衝。」
玄星？
二龍真人自然不可提及自家蛟王的慘痛曆史，隻說是天機推演，命理玄學。
「行吧，我記下了。」
真人提及正事後，又開始催伏衡華上傳「地煞七十二術」。
「你趕緊上傳，後麵的才好弄。」
「不急呢，這東西需要再潤色一番。」
衡華用「菩提道人」的身份行走道台，早就賺夠名望。所以，本尊這邊反而不著急了。
「你不來，那就我先來。」
二龍真人當即發表自己準備的一篇文章。
「論古法九轉金丹之真偽。」
揮揮灑灑數萬字，他借助自己擁有的劫仙權限，直接掛在全平台，且免費公布。
「去瞧瞧吧，我最新的研究成果。我的推論，是正確的。」
正確？
衡華點開靈雲，文章化作無數赤文在眼前流轉。
二龍真人請眾多宗門長老幫忙考證，最終得出結論。
神州傳承的九轉金丹道統是閹割過的！
太玄道聖嫡傳的九轉金丹法，絕對不是這個版本。
二龍真人仍拋出那個問題作為論據：為何金丹三轉和四轉劫仙之間，戰力差距高達百倍？
隨後，他自己進行解釋：「三災之後曆劫修行，步步凶險，境界修行必然無錯。要說錯，隻能在金丹前三轉。」
隨後是他搬出各派古籍。包括兩閣、太玄道
統在內，各派古籍對金丹道法的描述記錄，從某一時間段出現微妙差異。
那是兩閣祖師之後，百宗大興的時代。
在此之前，太玄宗的金丹締結率隻有百分之五。但隻要締結金丹，就可以穩入三災劫境。
紫皇閣、玉聖閣同樣。
雖然找不到赤淵道派的記錄，但衡華相信，應該也差不離。
可在那之後，各派成丹率突然開始暴增。
「祖師傳九轉金丹正法，必然無錯！成丹率低，絕非功法問題。」
二龍真人對自家祖師信心十足，讓衡華頻頻皺眉。
但二龍真人有這個底氣。
換一個道統，或許二龍真人會被人罵成老古董。可偏偏他出自太玄道宗。
如今修真界傳承大半出自太玄道統，連金丹大道都是人家修繕，境界體係都是人家劃定的。
太玄宗有底蘊讓後輩抱著老本慢慢啃。
而太玄道聖作為真正證道，也是東萊古今已知的唯一一位。
他傳下的功法，也不可能存在巨大破綻。
所以，二龍道人認為：不是老祖宗的功法不好，是後人不爭氣！
「兩閣祖師跳出太玄道統，創一世天書，亦無錯。
「然世人爭相效仿，卻無法締造天書，致使功法修行越來越低下。」
這就是二龍真人的推論。
越來越多的人嚐試在太玄體係外創造功法。可他們創造不出天書，便造就了「地典仙書」這一概念。
無法直指大道，但可以成仙。
然而，成仙需要的金丹品級和直指大道的天書，那就不一樣了。
同時，結丹品相的鑒定，也是從那個時代開始的。
有真丹、幻丹、假丹三等九品。
假丹為左道修士所煉，以術法成道的極限，便在於此。在無望更進一步。
幻丹是金丹締結的失敗產物，但可以進一步修行。後來引申出元嬰大道。
而真丹，則是天書、仙書修士修煉的道丹。
文中道：「昔年紫皇閣為金丹弟子賀，唯丹成一品者，方有資格開丹宴。
「玉聖閣亦如是，赤淵道派亦然。
「唯太玄宗不同。昔年道聖駐世，一品金丹弟子中隻有寥寥幾人方有資格請他出席。並在宴會上，祖師賜下一杯仙酒賀丹主洗去凡胎，蛻生仙骨。」
衡華繼續往下看，突然臉色劇變。
二龍真人提出一個結論。
而這個結論，幾乎顛覆當今修行界認知。
伏衡華二話不說，直接去翻評論區。
果然，各路宗師、劫仙都罵開了。
哪怕發表文章的人是劫仙，二龍真人來了一句「當今所傳，一品丹相者，俱不得大道，皆為敗者。」
這句話的掃描範圍太廣了，也足以集火整個修真界。
從劫仙以下，大家所締結的丹相，最高便是一品。
恒元真人、通天樓主、天京子、白河子、伏丹維、宋春秋……
哪個超過這個等級了？
而他們誰不是一世人傑？
可在二龍真人嘴裏，統統都成了失敗者。
伏衡華感慨萬千：「這位真人倒是敢說啊。」
然而回想自己推演的金丹，他卻覺得二龍真人所言不差。
……
天京子起初看到文章，心中無語。
你小子還打算往古法走呢？
這難度，比恒元一心修複天書也不易啊！
想到這些師侄們一個個傲
慢自負，天京子越發無奈。
幾位師兄故去，隻留下自己獨自支撐，著實受不了這些討債鬼們的整天胡來。
可看到後麵，道心為之震動。
通天樓主等人是後進之輩，到底沒有見過那個時代。
可自己當年經曆神州末期，看到許多師兄締結一品金丹，然後開宴大賀。敢情在早期，這些人也統統都是失敗者？
大道難行，這些人也沒資格問道嗎？
但畢竟是那個年代的人，天京子回憶那三位師兄的做派，的確和自己等人的待遇略有不同。
莫非，他們的金丹的確更高一等？
再回想伏衡華讓自己閱覽的造化天書。貌似金丹締結，也比一品金丹更為考究。
忍著去跟二龍真人論道的衝動，天京子繼續往下看。
二龍真人隨後又提及不久前出現的「人造法相」。
他拿楊岱這個自行修行法相的金丹修士舉例。
二龍真人認為，最古老的金丹體係中，也具備法相之道。
第一轉，名還丹，是孕養丹元，成為金丹修士後的過渡期。
金丹第二轉稱作「開神」。金丹之內孕育先天靈神，類似元嬰的效果。
第三轉後，靈神脫離金丹，成就大道法相，是等同元嬰宗師的戰力。
而三轉到劫仙，戰力提升十倍，不會再有鴻溝一般的差距。
天京子看到這裏，喃喃自語：「無上品……昔年祖師傳道，自然是依托天書，按照自己的修行傳下金丹法門。」
可太玄道聖的修行，有「仙根」這玩意嗎？
人家打從一開始，就是修煉道種的啊！
有沒有先天道種，哪怕同一個結丹手法，最終成丹品級也如天差地別。
「很有道理啊。」
衡華摸著下巴，神識從道台退出。
接下來的爭論，他不打算親自去看了。反正，等結果吧。
想到二龍真人這篇文章，衡華又是一陣唏噓。
「這就差把「你們不配修煉」寫在腦門上了。」
二龍真人挖掘或者說推論的「超古法九轉金丹」，對其他人用處不大，但對伏衡華卻恰好對接他的築基第十層。
他煉成真正的金丹後，就可以按照二龍真人的推論。
三轉媲美元嬰，四轉直入劫仙。
衡華跳下地，揉了揉肩，起身去廚房。
趕巧，嘯魚正在廚房忙碌。
「做點心呢？」
伏衡華在籠屜裏翻看，沒有現成的。
「不久前，玄星少爺肚子餓，多吃了一些。我再做點。」
嘯魚取來一枚栗蓉餡料遞給伏衡華。
他隨口扔嘴裏。
「有點淡，栗子味不濃。對了，你再裹一顆整栗子進去，增加栗子餅的口感。」
說著，伏衡華隨手在材料上輕輕一點。
栗餅真籙！
幾種材料在造化之理運作下，自然生成一塊栗子餅。
衡華一邊吃，一邊在邊上指揮。
直到恒元真人通過菩提傳消息，他才趕回屋內。
「你那個假丹蛻變的法子，趕緊掛出去！還有七十二地煞，一起掛出去分散注意。」
築基第十層？
衡華登陸道台，發現劫仙們已禁言二龍真人，並刪除今晚發表的文章。
今天二龍真人一篇文章，幾乎掀翻整個修真界的傳統認知。不知要惹得多少人走火入魔。
為此，劫仙們聯絡眾多修士一起發表其他文章，以此分散注
意。
「劫仙都逃不過禁言嗎？」
想到恒元真人吩咐。
伏衡華用「三十二象帝」這個號，作為衡華的公開號，掛出兩篇文章，幫忙分散火力。
看到地煞術掛出來，眾人明白是伏衡華的賬號，不少熟人紛紛過來打招呼。
衡華隻好一一回應。
待黎明時分，伏衡華見道台稍微有些平穩，打算退出時，道音再度回響。
而且不是某一位劫仙，而是所有劫仙聯合起來，發表一篇「東萊修行境界總綱」。
且限定兩個月亮標記的人才可以閱讀。
衡華倒吸一口冷氣：「二龍真人真憑借一篇文章，逼得劫仙們把修行境界給倒改了？」
開曆史倒車！這豈能罷休！
衡華頓時摩拳擦掌，打算待境界總綱出來，上去狠狠噴一頓。
但他目前的賬號沒有資格，不得不轉用菩提的名義。
點開後，赤文映入眼簾。
「東萊修真，以金丹為正統，有煉氣、築基、金丹三大境界。
「丹品最貴者，曰無上真丹。昔年道聖傳法，即為此類。
「然天下眾生愚者眾多，難證無上真丹，故列九品丹相。」
「這仍然是承認大家都是失敗者嘍？」
其他人不好說，單單自家祖父，他的氣性能忍？
接下來，便是昨夜二龍真人提及的什麽還丹、開神。
文中極力誇讚這個體係的玄妙之處。
第一轉丹成，法力直逼當下的金丹中期。
第二轉成，戰力堪比天靈金榜上的百位高人。
而第三轉成，法相圓滿，自比肩元嬰宗師。
若非伏衡華清楚，二龍真人一個人打不過一群劫仙。都要懷疑這篇文章的主筆是不是二龍本人。
「從文風看，似乎不是太玄道脈的幾位劫仙。好像是通天樓主的風格？」
隨後話鋒一轉，又開始講述元嬰體係。
誇讚亞師玉聖閣開辟境界之難，元嬰宗師渡劫之後，劫仙與前者無異。
顯然，這是為了安眾人的心。
「嗯，可以確信。筆杆子絕對不在二龍手裏。也不是通天樓主，他那君子做派，說不出這種違心的話。」
不過文章隻點出這兩個修行版本，將原本流傳的古法九轉金丹廢除，讓衡華頗為詫異。
「雖然如段前輩一樣，修煉古法一步劫仙的人很少。但這就直接把他們忽略，否決他們的道路？」
文章再後麵，突然從金丹境界跳到築基境界，開始大談特談築基修士如何如何不易，又如何如何重要，作為修真界中流砥柱，未來的劫仙芸芸。
「這到底是哪位的文筆啊？我閱覽過那麽多劫仙的文章，就沒見過這麽肉麻的。」
文章繼續寫道：「修士築基，短可縮至數十年。天才之輩，三五百年即可結丹。然結丹後，五百載即迎三災。築基、金丹之間，有數百載壽命白白蹉跎。」
再往後，伏衡華看到自己的「築基第十層」。
劫仙們特意搬出伏衡華提純金丹，讓普通人也具備修行一品以及無上品金丹的法子。
其目的隻有一個，引一部分傑出修士走回原始版本。
眼下到底不是當初那個術法凋零，隻聞大道的年代。
在這個時代，除卻無上品的天書金丹外，劫仙們挑選術法輔助，讓一品金丹的修士也有資格走上真正的「九轉真丹體係」。
而二品和三品金丹的修士？
在伏衡華的築基十層下，還有這兩種結丹修士嗎？
「妙啊。」
伏衡華恍然大悟。
劫仙們的意圖很明確了。
根基淺薄者，六七百年才能玄胎的人。就別肖想「築基十層」，純化金丹的思路了。
但如果根基深厚，三五百歲就到玄胎境，大可以緩一緩。利用假丹提純的方式，確保自己穩締一品金丹。
走完伏衡華的前置，就繼續二龍真人修複的原始版九轉丹。
一轉就能媲美原本的金丹中期。
足以抵得上這些年的蹉跎和苦功。
戰力上，因為假丹也具備丹元，不用擔心戰力衰弱的問題。
道鼎境，真正從恒元真人口中，成為一個立於玄胎境之上的隱藏境界。
隻要你是天才，你很優秀，那就可以拚一吧。
覺得自己玩不來，那就老實走玄胎結丹，破丹化嬰的路線。
「以後，再不存在什麽九品丹相。隻有成功一品和無上品的，以及不成一品，轉入元嬰道的。」
衡華閱覽完整篇文章，不免對二龍真人有所改觀。
挖掘古法的優點，有時候也挺有用的。
至此，古法金丹九轉終於重新恢複光彩，和元嬰道成為修真界並行的兩條修煉體係。
「可以預見，未來有不少天才都會選擇古法，與我這樣的天書傳人打交道。」
伏衡華想到這，反而豪氣頓生。
自己是「築基十層」的開創者，還怕這些效仿者踩著自己的道路超越自己嗎？
「說起來，恒壽嘯魚他們也是玄胎層次，還有阿姐——」
衡華立刻轉變心思，出門對恒壽喊道。
「轉頭，我們去中域那條路。往太極澤，我要幫你們結丹！」
道鼎法今天正式確立，那麽自己作為創始人，就先占一個先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