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宮浩渺,氣象恢弘。


    衡華坐在玉皇寶座上大擺蟠桃宴。


    左右各十六個衡華,戴旒冕,穿帝袍,乃三十二象帝也。


    眾衡華觀賞歌舞,吃龍肝鳳髓,飲瓊漿玉露,好不自在快活。


    忽有一陣陰風從殿外吹來。


    一位伏衡華大驚失色:“此乃凶孽當世之兆,與我輩不利!”


    另一位伏衡華喊道:“大天尊,快快調遣天神,以平此禍。”


    玉皇寶座上的伏衡華聞言,遂派遣兵將而去。


    不多時,門外天兵來報。


    “不好了!外麵有一修士,自稱蟠龍島主,他已闖入南天門。”


    “什麽?”


    諸衡華大驚,其中一人調令三十六雷神與火神,前去纏鬥。另一衡華施千裏眼,見一老者手持七星鞭,腰掛鳳華尺,正昂首跨入南天門,與一眾天將鏖戰。


    不久,雷神火神將其纏住。又有天罡諸星神趕來救援。可老爺子一聲大喝,高高舉起玉尺。霎時光彩萬道,鳳華玉尺化作千百虛影,把諸神一一打退。


    “小子,還不速速出來受刑!”


    天宮內的諸衡華瑟瑟發抖,忙看向玉皇寶座上的伏衡華。


    “大天尊,快快拿個主意!”


    “大天尊,我們趕緊跑路吧?”


    “今敵焰囂張,我輩不可硬扛之。”


    “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敵人凶蠻霸道,我輩當先撤退。”


    諸衡華你一言,我一語,衡華大天尊扶著歪倒的冠冕,忙對天兵道:“快去請鳳桐島大長老來此!”


    ……


    “啊——”伏衡華霍然坐起。


    見自己躺在梨木凋花八仙床上,明白方才乃夢中驚魔。


    回想夢境,伏衡華神情無比凝重。


    “這是……啟示夢?”


    看向窗外,如今天色漸起紅光。


    想起伏丹維命自己前去祖道堂,壓力倍增。


    “鎮定,眼下還有轉機。”以衡華死不認輸的性子,斷然不肯乖乖去裏麵挨揍。


    回想夢境,他突然有了一個主意。


    “恒壽,嘯魚,快快進來。”


    ……


    黃色的龍推倒山河;赤色的龍吞吐火海;紫色的龍調轉天雷;金色的龍催生龍咒……


    與群龍交戰者,是一群神通廣大的仙人。隨著雙方戰鬥,下方浩土河山逐漸被洪水淹沒。


    驀地,傅玄星從入定醒來。


    擦掉額頭冷汗,他心有餘季。


    這幾日,他經常做這個夢,夢到昔年覆洲之戰的情景。


    “難道龍王血脈對我影響竟如此之大?”


    他修煉伏衡華專門改良的“龍血煉聖法”,已經開始抽取黃龍王之血轉化為聖人之體。為何這種夢仍在繼續?


    難道除卻肉身外,龍王對我的作用還在靈魂上?


    “嗚……我還能吃,扶我起來,我繼續吃……”


    隔壁薑小黎的夢語打斷傅玄星沉思。


    他搖搖頭,從床上跳到地麵。


    “算了,反正已經起來,那就是打打拳吧。”


    剛一出門,趕巧看到伏衡華三人站在弘文閣前庭合計。


    衡華眼睛一亮:“你來著正好,老爺子讓我去祖道堂,你也來吧。”


    傅玄星摸不著頭腦:“我去那裏做什麽?”


    祖道堂,柏皇堂供奉先人的地方。


    “我去,不合適吧?”


    “我昨日為父親、母親供奉萬壽果,稍後去拜一拜,怎麽就沒你的事了?”


    想到自己名義上的“義父”,傅玄星沒有拒絕。


    嘯魚見狀,將手中的繪彩福祿提盒遞過去。


    “這裏麵裝著貢品,仔細些。”


    傅玄星看了一眼伏衡華,見他雙手空空,卻不去拿提盒,隻好自己默默接過來。


    “那就按照我們一開始的計劃,你們倆快些去吧——”


    衡華說完,還有些不放心:“一定要趕上啊!”


    二人連連點頭,目送伏衡華、傅玄星前去祖道堂。


    等兩人身影已看不見,嘯魚忽然問:


    “你說,少爺這頓打,能逃過去嗎?”


    恒壽抖了抖手中的書信。


    “至少,把人事盡了。不然,少爺死也不服啊。”


    說完,他按照伏衡華的囑咐,前去送信搬救兵。


    嘯魚也前去按照囑托找人。


    ……


    紅日初起,山林水汽朦朧未散。


    觀望蒼柏上的晨露,傅玄星不免帶著幾分嚴肅。


    這是傅玄星第一次往祖道堂這邊來。


    和玉庭山的木色截然不同,雖盡顯生機勃勃,卻帶著一份肅穆和莊嚴。


    “這裏和玉庭山不同吧?”


    “嗯,感覺……感覺就像秋冬時節。而玉庭山則是春天。”


    “景象的確不同。論春色,玉庭山是最美的。”


    衡華漫不經心看著兩側山林。


    他的天書這一重,名參合境。十二會運轉,恰似春夏秋冬之循環。而他如今圓滿四個會功,正處於五月,也就是盛夏時節。


    玉庭山的春色,祖道堂的秋冬,對他皆無助益。


    “能讓我的功法進一步契合天地,最好尋炎穀之地。回頭,可以去那邊閉關一些年。”


    衡華想著,二人來到祖道堂。


    高堂肅穆,紅梁碧瓦靜靜佇立在兩顆古柏之間。


    匾上書“祖道”二字,其色青玄,字大如鬥。


    傅玄星觀其字,頓覺天地之道,萬古之宗轟然在腦海展開。


    “別亂看。那是我家先人遺留的字,蘊含他的大道靈韻。”


    “宗……宗師?”


    衡華不言。


    帶他來到祖道堂前。


    堂掛橫聯“山川並壽”。


    上聯道:千山源祖,福澤高照,瑞光騰耀照千古。


    下聯曰:萬川歸宗,禮樂幸來,明德流芳垂萬世。


    伏丹維正站在祠堂裏,閉目凝思。


    聽聞後麵腳步聲,他轉過身:


    “哦?還多拉了一個人?怎麽,擔心被打得走不動路,讓玄星背你回去?”


    老爺子麵前,供著一把玉尺和一根鞭子。


    衡華神情變幻,隨後恢複平靜。


    傅玄星望著伏衡華側臉,默默往後小退一步。


    “這什麽話?我又沒犯錯,您為何要打我?”伏衡華本想回一個笑臉,但想到此處肅穆之地,繃起臉嚴肅道,“我帶他來看看父親。”


    提及兒子,伏丹維沒多言什麽,吩咐二人將貢品帶進來。


    衡華帶來的貢品是嘯魚準備。


    兩朵“白雲瑞羽”,五顆淨果以及一隻福祿。


    傅玄星看到裏麵的東西,神情頗為古怪。


    不是說,修真家族和凡俗最貼近?


    這種上供的東西,我倒是沒見過。


    “白雲瑞羽”,菊名。其色潔白,花團錦簇,宛若一捧飄渺蒼雲。怒放後,那一片片菊瓣又似雲間穿梭的瑞鳥鴻羽。


    這是伏衡華吩咐伏家下人培養的靈花異品。香氣清雅,數月不散,插水可三年不凋,適合用來祭拜。


    淨果則為柑橘、鮮桃之物。


    倒是上供時擺放一隻青皮葫蘆,傅玄星看不出這是哪裏的習俗。


    堂內飄逸著清雅香氣,伏丹維看到連夜供上來的萬壽果。


    “難為你一片孝心,”待伏衡華將貢花、貢果擺好,他親自取來三支玉柏香。


    衡華雙手接過,跪下行禮祭拜。


    因為先是祭祖,傅玄星便安生站在一側。


    他小心觀察堂上擺列的牌位。


    伏家除兩位扶風宮主和伏家一係的開源之祖外,最重要的靈位是伏衡華的天祖伏泰。


    他也是須句堂那邊尊奉的共祖。神龕靈牌附著仙光,香火鳥鳥。


    再一排是伏衡華高祖和高祖母,即伏丹維祖父。他二人為保護弟弟和兒子,死在覆洲之戰。


    再一排,伏丹維的父親和母親。他亦是柏皇堂真正意義上的開辟者。


    三排俱是夫妻一對靈位,列先考、先妣。


    這便看出柏皇堂這一脈的人丁稀少了。


    再一排,也隻有伏丹維妹妹和妹夫的靈位。


    看著空出來的兩個位置,伏丹維心中說不清是何滋味。如果不是自己命大,或許自己的排位也該立在這排。


    而最後一排,牌位無疑就多了。


    自己大兒子和大兒媳,三兒子和三兒媳,排序第七的四兒子,排序第八的五兒媳婦。


    兩個女兒因為外嫁,牌位不在這裏,而是在祖道堂旁邊設一小龕,供家人悼念。


    至於伏衡華這一輩,因為沒有成家,縱然早夭也是依附在父母邊上,不能單獨立牌位祭拜。


    傅玄星等了一會兒,見伏衡華將玉柏香插入香爐,則起身對自己招手。


    衡華親自拿起提盒,往隔壁偏室走。


    這裏供奉大大小小的龕籠,分明對應某一位先人。


    伏衡華來到一對並列的龕前,裏麵沒有骨灰,唯有兩幅栩栩如生的畫像。


    “這裏就是我的父親和母親了。”


    與畫像對視良久,衡華再從提盒取出貢品。


    兩朵名叫“玉華點星”的蘭花,大若巴掌,狀似玉蘭,瓣邊隱見點點銀紋,香氣澹而清幽。


    兩條綴滿金色小花的花枝,卻是衡華特命人調理的金梅花,花開四季,歲歲不滅。


    再然後是五顆鮮果。


    衡華上香後,讓傅玄星對先嚴、先慈行禮。


    望著畫像上眼眉帶笑,神采飛揚的年輕男子,傅玄星回想自己記憶中的那位“大叔”。


    雖然記憶模湖,但的確有七分相似。


    至於旁邊那位以娟扇遮笑的女子,眼眉倒能看出幾分和伏衡華的相似。


    傅玄星乖巧地給義父義母敬香,伏丹維輕輕一咳嗽,他默默退出大堂。


    伏丹維拿起鞭子,扯了扯:“把門帶上。”


    傅玄星:“哦。”對伏衡華甩了一個自求多福的眼神,飛快關門,跑到十幾步外。


    啪——


    祖堂內,很快傳出皮鞭抽打聲。


    少年打了個寒顫,對裏麵默默拱手:“保重。”


    ……


    啪——啪——


    眼看伏衡華就地滾開兩鞭子,伏丹維冷笑兩聲。


    沒了外人,伏丹維自覺給孫子留足麵子。


    在這情況下,你還打算躲?


    笑話!


    “祖父,您這是何意?咱們恭恭敬敬來祖先祠堂祭拜。您在這裏動武,驚擾先人寧靈,豈非你我罪過?”


    “哼——小子,你那些事是自己主動一件件說,還是讓老夫來一件件清算?”


    “事?什麽事?孫兒在外麵多番奔走,幫伏家布局千年大計的事?這些功勞,祖父心裏清楚足矣,何必驚動先人呢——”


    眼看伏丹維催動法力,蛟龍七星鞭閃爍點點寒芒,伏衡華嚇得連忙拿起三隻清香,再度跪在伏泰先祖的牌位前,一樁樁核算自己身上的事。


    “此行往玄微派修行,偶至東來遺洲。不小心打殺一些虎妖,但為我族揚名,功勞不小。


    “與赤淵道派一起守護八門陣,為我族贏得半座雲井的控製權,甚是可喜。


    “結交各路道友,壯大我家名聲。”


    伏衡華一邊說,一邊偷瞥伏丹維。


    見他樁樁件件往功勞上扯,伏丹維氣笑了。


    他拿起三支香,走到蒲團前。虛作踢踹,伏衡華趕忙讓開蒲團。


    隻見伏丹維也開始告慰先人。


    “咱家出了一個優秀後輩,如今他憑借一己之力,生生把修行界的境界體係都改了。”


    “您不用這麽誇我。”


    “誇?”伏丹維冷笑,對兒子、兒媳的牌位道:“你們生下來的好兒子。得知消息,嚇得老夫幾天睡不著覺。


    “境界翻覆,不知多少修士道心有損,心生怨憤。


    “那些無望道鼎境,無法選擇古法修行,締結金丹、元嬰,戰力比以後新生代低許多的老修士,心中能安生嗎?


    “還有什麽人造法相,微觀福地。讓築基修士的戰力不斷拔高。”


    以前,金丹修士是大前輩,年紀大,修為高。如今被一群築基修士壓上來,如何甘心?


    平日裏就罷了,到晚年最後那段時間,那些老修士一個個魔性叢生,保不齊有幾個人止不住惡念,跑來尋伏衡華晦氣。


    “辟道之人,必受其害,必受道劫。”


    旁人麵對一個開辟大道的宗師,帶著萬般敬仰。但有多少人在乎,這位宗師背地裏會遭受多少劫數、迫害?


    那些舊體係下的修士,會心甘情願轉入新道?


    亞師玉聖離在開辟元嬰道之初,遭受許多修士的迫害?


    世人隻看到他當下的光鮮和名聲。誰還記得亞師被人砍斷雙足,挖去雙目嬉樂的模樣?


    伏丹維惱怒的點便在於此。他寧可孫子安安穩穩當一位修仙者,也不樂意孫子去走那條冒險、坎坷、充滿爭執鬥爭的道路。


    大道艱險,我輩當逐之。


    說得輕巧,可真正換成除自己外的親友,又有幾人能沒心沒肺,樂開花一樣看他們去送死?


    這還僅僅是第一樁。


    “老三,你生了一個好兒子啊。前番在遺洲布八門陣,頗有你當年風采。就是氣得老夫幾夜睡不好覺,整日擔心這孫兒會不會被老虎咬一口。這胸口疼啊……


    “聽說,還差點連腦袋都沒了。”


    不妙!老爺子開始惡人先告狀了。


    見伏丹維做派,伏衡華打算先借祖先大旗的想法落空。


    伏丹維拿著香,坐在蒲團上絮叨。


    “還強行施展天級道法,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屁孩,瞎胡鬧什麽?”


    老爺子從胸口疼說到腿疼,從腦袋說到腳後跟,仿佛伏衡華的存在,讓他渾身上下無一處不難受,就差立刻閉眼入土。


    您一位元嬰宗師,整天說這些話,誰信啊。


    伏衡華心中腹議,卻不敢明麵上表露一句。


    伏丹維話裏話外意思很明確。


    他之所以阻攔,之所以難受,隻為一點,擔心孫兒的安危。


    甭說什麽天書道路前途無限。


    伏丹維眼中隻看到坎坷艱險,千劫百難。


    無奈下,伏衡華也拿起三支香,對父母的牌位講述自己這些年的心路經曆。


    自己研究道法多麽多麽不容易,一個人在外奔波吃了多少苦。


    祖父二人各自賣慘,仿佛看不到對方一樣,各自說各自的。


    伏丹維說了小半個時辰,自覺鋪墊差不多,再度摸到七星鞭。


    “小子,甭管你有多少借口。孤行在外,在長輩在家掛念擔憂,這便是不孝。老夫抽你幾十鞭,沒意見吧?”


    有!意見大了!


    幾鞭子可以,權當戲彩娛親,對您老盡孝。可幾十鞭下來,皮開肉綻,豈非顏麵落盡?我可是即將過生日呢!


    伏衡華連忙取出神洛天書。


    “您擔心的那些事,孫兒早就備下定心丸。你看,這些天書道法都是經過玄微派劫仙認證,可以修行。”


    伏丹維不接,甚至看都不看:“那麽,在玄微派認證之前?你私下研究天書道法,甚至還讓嘯魚二人——對,他倆也別想逃過這頓打!”


    想到這,伏丹維心情越發不妙。


    從時間推斷,大致在當初拐走伏鶴一的時候,這混賬就開始研究天書。


    那時的伏衡華才多少修為,就敢大膽胡來?


    怒極處,他往七星鞭灌注一道法力,直接化作蛟龍之相撲過去。


    伏衡華顧不得禮數,迅速伸手一指,以定身術將蛟龍定住。


    “祖父,事情都過去了。咱們還是應該向前看,以前的事,就別在追究——對了,祖母即將化嬰,需不需要咱們去幫忙?”


    蛟龍身子一晃,伏衡華的定身術強行解除,繼續撲過去。


    “哼,你小子不是能嗎?有本事就把這蛟龍解決了。”


    伏丹維下手頗有分寸。這條蛟龍注入金丹後期的法力。隻要抓住伏衡華,就會用尾巴抽打五百下,然後變回鞭子。


    衡華在狹小空間左右閃躲,嘴裏喊道:“這裏是祖堂,您在這裏動手,有礙先人。快快撤去咒術,不然回頭我去大長老那裏告你,讓他治你一個不尊前人的大過。”


    伏丹維氣樂了:“你小子還打算去告狀?行啊,你去吧。論不尊家長,先讓叔父代老夫治你的過。”


    “你們祖孫倆爭吵,提老夫做什麽?”突然,門外傳來蒼老的笑聲。


    衡華麵色大喜,頓覺希望在眼前。


    伏丹維臉色一變,迅速扔出鳳華玉尺。在伏衡華全力應對蛟龍時,迅速在肩頭、肚子、大腿各抽一記。


    哎幼——


    鳳華玉尺乃伏丹維本命法寶,如今又融合道德、聖德、功德三氣,縱是伏衡華這樣聖德加身之輩也受不住。


    三擊下來,骨酥肉爛,頗有些體會到當年盜仙、偷靈兒等人的經曆。


    衡華捂著痛處,伏丹維打開門。


    除伏瑞應外,伏夏翟和伏沸河也在。


    “叔父,您怎麽親自來了?”


    “聽聞你在教訓咱們家的小天才,過來看一看。”


    伏瑞應瞥見伏衡華齜牙咧嘴,一副痛死了的樣子,老者頷首:“該打!仗著天賦肆意妄為,沒有半點分寸。就該搓一搓他的傲氣。”


    伏瑞應衝伏衡華訓斥幾句,還對伏丹維道:“這小子還妄圖來尋我搬救兵。莫說他,賀恒壽也該打。少爺能做什麽,不能做什麽。他不在旁邊勸著,還敢跟著胡來?我已代你抽了他二十鞭。”


    聽聞恒壽受刑,衡華臉色頓時一變,正要說話,卻被伏瑞應瞪回去。


    “怎麽,你還不服了?也虧得你如今所研究方向和邪道、禁忌無關。若是牽扯那些麻煩事,你身邊那倆,可就不是一頓揍的事了!


    “你記著,你這樣的身份,你祖父心疼,不好親自對你動家法。但你身邊那群奴才,有一個算一個,真出事了,誰都別指望跑!”


    衡華噤若寒蟬,不敢再多言。


    “出來,老夫有事問你。”


    衡華被打三尺,剛走幾步就疼得呲牙。


    伏瑞應拂袖掃去一道法力,解開鳳華玉尺的靈力。


    他責怪望著伏丹維。


    “你打他,倒是下手狠。哪有用尺子打人的?你用七星鞭抽他幾鞭子出出氣便是。”


    說完大的,又說小的。


    “你也是。多少事瞞著你祖父,自己一個人在外麵妄為。若非事情暴露,莫不是打算藏一輩子?你祖父打你幾鞭,也是應該。”


    輩分最大的家長出麵,伏丹維自不好繼續和伏衡華糾纏。


    隻是心中火氣難消,仍盤算著回頭再計較一番。


    這時,徘回水上的風音帶來消息,伏丹維眯眼往遠處一看。


    “哼,回來了還不進來,這丫頭也該打。”


    ……


    素水蒼蒼,伏桐君搭伏蓬明的船回家。


    眼下已入東域。


    站在船頭,她沉吟道:“先不急著回蟠龍島,你我先去伏家商鋪打發時間。”


    “為什麽?”


    “嗬——”


    伏桐君:“我要先確定,伏衡華到底回去沒有。他要沒回去,我先等他回去再說。”


    自己先回去,肯定第一個被揍。但在他之後回去,可以有人幫自己分擔。


    然而,就在船隻進入五行山時,忽然一股五行元氣驀然引動。


    卻是嘯魚早早奉命,趕來此處等待伏桐君一行。


    “不好!”


    大船往洛龜島方向疾馳,伏桐君連忙作法壓下“五行山法”。


    “桐君小姐,這是我家少爺特意準備的術。他久不見您,想念的很,特命我來此接你們。”


    接我?


    是打算拉我一起挨打吧?


    伏衡華因為天書之事多有隱瞞,不敢隨便往老爺子跟前過。伏桐君這些年依舊死性不改,研究蠱術,如今都快結丹了。更不敢往祖父跟前走,生怕祖父一個念頭歪了,就把自己的手段廢去。


    她氣急敗壞,連忙催動五行毒蠱把“五行山咒”的推力解除。


    就在這時,水上呼呼回蕩風聲。


    伏蓬明和伏桐君同時抬頭。


    “既然回來了,那就早些回家吧。”


    伏丹維撂下一句話,神識離去。


    “姐,晚回去不如早回去,”伏蓬明輕輕拍了拍她的手,同情道,“保重!”


    伏桐君惡狠狠捏著他的肉肉臉頰狠一頓揉捏。


    然後怒瞪賀嘯魚:“嘯魚丫頭,你不跟我們一起回去?”


    嘯魚望著五行山,悵然一歎:“無法阻攔少爺行事,我自知罪過。打算在五行山修行一段時間,受一受刑。”


    伏桐君一怔,隨後反應過來,冷笑道:“你這丫頭倒是精明,這時候慣會躲。”


    “三個人一起養傷,不如兩個人養傷,好歹有個人幫忙照顧。”


    嘯魚說完,自己跑去五行山受火劫。


    兩個人?


    恒壽那廝也要被打了?


    伏桐君想到這,不免有些擔憂。


    以老頭子性格,嘯魚是女孩,到底下不了狠手。伏衡華是孫子,縱然一時憤怒,又能打多少鞭?唯獨賀恒壽,怕是真要去扛鍋了。


    “走吧,我們早些回去。”


    那廝再怎麽銅皮鐵骨,怕是也難逃一劫啊。


    伏桐君想到早晚躲不過這一刀,招呼伏蓬明加速趕路。


    ……


    伏瑞應得恒壽報信,來找衡華詢問赤淵道書之事。


    從祖道堂解圍後,眾人一起來到琅環館。


    恒壽已泡茶靜候。


    看他臉上帶傷,衣衫襤褸,血跡斑斑,衡華趕緊讓他下去休息。


    “玄星,你幫我照顧一下。”


    伏衡華與伏丹維、伏瑞應、伏夏翟、伏沸河一起上二樓茶室。


    傅玄星看到恒壽臉上、身上的傷,本打算上三樓給他敷藥。


    恒壽搖搖頭:“琅環館這邊還沒收拾完,藥物不多,我們回弘文閣吧。”


    傅玄星不疑有他,與他前後離開琅環館。


    衡華給幾位長輩端水倒茶,察覺二人離開琅環館,突然心中一動,看了一眼大長老。


    大長老笑嗬嗬翻閱神洛天書,研究伏衡華的結丹法。


    “道鼎術,老夫就知道跟你有關。”


    伏衡華的結丹法並非他最終確定的版本。但目前的第三版已開始兼容道鼎境,打算慢慢走金丹九品,一點點升級。


    如何奪取大道靈機,如何三倍於一品金丹,那一步伏衡華隻提出一個虛構方案。到時要不要改,還有很長一段時間可以思考。


    “方案不錯,盜天偷靈之法,可以多跟盜仙他們討論討論。”


    老裘?


    伏丹維坐不住了。


    可他剛才不看,如今從大長老手中討要過來,有些抹不開麵。


    “你就看看吧。這小子氣性高,非要走前人走不來的路。你拗著他,摁下一次,還能以後天天摁著他?”


    伏瑞應將神洛天書遞來:“你瞧瞧,有些門道。”


    伏丹維瞥到上麵的丹術,當即冷笑:“三元歸五行,意馬分陰陽?你小子打算凝練多少靈神化身——三倍於一品,你怎麽不直接凝練三個一品金丹,然後聚合三才五行,直接純化一枚無上品來?”


    衡華眼睛一亮:“這倒不是不能考慮。回頭可以在靈神體內各自孕育道鼎,締結一品金丹。然後盜三倍靈機……是啊,這樣也可以。”


    他收回神洛天書,龜殼開始推算第四版本的金丹法。


    見他死不悔改,伏丹維一時氣悶。


    “行了行了。你們祖孫回頭推心置腹的談一場。眼下,先說說赤淵道派的事。小子,我打算讓那邊送人,你是什麽態度?你送來這幾本和赤淵道法貼合的道書,又是什麽打算?”


    “大長老如果想要讓咱們家的弟子修煉天書。那這個念頭可能要歇一歇。天書之奇,我在書信中已經告知。煉氣九層締結道種,沒有這一步便不入天道。”


    伏夏翟好奇問:“可你送來這幾本道書,不是讓那些孩子們修煉的?”


    “這幾本道書是我根據楊岱的《赤嶽籍》估摸改良。第一本《赤焰紅山經》也是修煉火焰山的路數。煉氣之初,靈胎觀想‘坐火’。曆經九層心法,將法力修成火焰山法相。築基後,即在泥丸宮修成一座火焰山。


    “若去赤淵派,可以兼容他家的地典仙書。如果有望得授天書,則可以散功重修。”


    散功?


    伏丹維又是一聲氣哼。


    “你小子以為,誰人都是你小子嗎?”


    伏瑞應攔住他:“好處呢?”


    “築基境的火焰山散去重修,可以直接在法相裏孕育道種,省卻不少重修的時間。不用三五年,就能重入築基境。”


    “那就稱不上散功,隻是一段修行罷了。”


    伏瑞應又取出第二本。


    “這本的理念呢?”


    “這本功法和一般仙書無差。隻是在築基後附帶一個秘術,散功之時以三昧真火焚燒自身,可以將法力灌入雙目,煉成一對火眼金睛。”


    伏瑞應不解。


    伏衡華笑道:“火眼金睛受我家巽卦克製,受不得煙熏。可偏偏我家血脈道法以風起家,我家子弟修成火眼金睛,可看穿天下萬物跟腳,卻又彌補最大破綻。若有機緣修行天書,可事半功倍。”


    隨後,他又將其他幾本築基心法一一講解。


    都是貼合赤淵道法,方便自家子弟轉修的上乘玄功。


    伏瑞應思慮後,再問:“相關人選你來挑選,有何章程?”


    “若是我,那就把煉氣期的族人都拉一起,考較八卦掌法和八卦劍術。資質高下,一觀便知。再讓他們按照我的心法重新修煉。差不多二十年左右,可築基。”


    伏沸河:“東海鬥劍後?”


    “屆時,我也要去一趟南洲。”


    伏丹維又想說話,但想了想,還是忍耐下來。


    四丫頭也要去,她還能壓一壓這小子。


    伏瑞應得到滿意答複,輕鬆一笑:“老夫清楚了。鳳來,去你的蟠龍殿,咱們說點事。”


    大長老示意伏沸河二人攙起伏丹維,也不讓伏衡華送。


    “你安心養傷,等過幾日便是你的百歲誕辰宴,我們幾人也留下來給你捧場。”


    ……


    弘文閣,傅玄星、恒壽歸來。他一臉緊張去屋子裏找傷藥,倒是恒壽神情如常,把外麵被鞭子打破的衣服扯掉,又換一套新衣服。


    “別忙活了,我沒事。”


    “什麽沒事。你背上皮開肉綻,這叫沒事?”


    “那是大長老做給老太爺看的。”


    “哎?”


    恒壽隨意從桌上拿去一瓶藥膏,直接往臉上倒。


    “都是皮外傷,沒有傷筋動骨,大長老下手可有分寸呢。”


    伏瑞應偏愛有才華的族人,隻要展露才華,為族中辦事,他心眼就是偏的。


    伏衡華雖然隱瞞不少事,但的的確確幫伏家做下不少實事。在遺洲各種做派,也為伏家打出名氣,力壓延龍其他修真家族。


    他來求救,伏瑞應雖然擺出長輩架勢訓斥,但自然也不能讓伏丹維真把人揍得下不來床。


    至於賀恒壽……


    “大長老的確訓斥我,讓我日後不可隨意任由少爺胡來,也真實抽打幾十鞭。但他老人家沒禁止我用法術抵禦,都是一些皮相看著嚴重,內裏無礙的小傷。你別給少爺說,他若問起來,就說我傷得很重,好給他敲敲警鍾。”


    打不了你,就打你身邊人。


    日後行事,哪怕為你身邊人著想,也當三思而後行。


    這就是伏瑞應要告戒伏衡華的。


    “行吧。”傅玄星把出門時,師尊特意給自己的上等靈藥收回。


    區區皮外傷,用這些入品級的修真靈藥,太浪費了。


    但戲要表演足,恒壽囑咐他幫自己纏繃帶,將前胸後背裏三層外三層纏起來。


    “待會兒去嚇嚇少爺,讓他長點記性。”


    “這事,你自己幹,我可不敢得罪義兄。對了,你找嘯魚姐,讓她幫你演戲。”


    “她?她更聰明,如今跑去五行山受刑。回頭再弄一身灰頭土臉,找老太爺請罪。老太爺本就不願欺負女孩,見她那樣,自然也就作罷。”


    不欺負女孩?那伏桐君……


    傅玄星欲言又止。


    待繃帶纏好,恒壽做出一副走路艱難的模樣,再度前往琅環館。


    衡華送走幾位長輩,獨自坐在那裏喝茶。


    見恒壽回來,他臉上多出幾分輕鬆:“你回來了?甚好。回頭,去七步居送些藥膏給桐君。她被老爺子抓回來,少不得一頓揍。”


    “那不是您在禍水東引嗎?”


    “她修煉蠱術,本就應該好好教訓。讓她懂得行事如履薄冰,多注意分寸。”


    這話,您應該對自己說。


    恒壽刻意表現得行動遲緩,慢吞吞往樓上走。


    衡華瞧他身上繃帶,皺起眉頭。


    “你那點皮外傷,用得著纏這麽多——也是,為了不再招惹老爺子,遮掩些也好。但在我這,不用再裝了。”


    哎?


    少爺知道,大長老告訴他了?


    恒壽心中轉過種種念頭,衡華小撮一口茶。


    “大長老下手的分寸,我還能不清楚?行了,我以後記著,行事多注意些,免得牽連你們。未來幾十年,咱們也不用出門,安心在家當乖孩子。時不時,去幫桐君上上眼藥?哎呀,說起來,這次大家送的禮物,似乎依舊是我比她多。”


    對這一點,伏衡華十分滿意。


    恒壽不再遮掩,行事自如起來。


    他過來幫伏衡華添茶。


    “您可少招惹她,桐君小姐便也不會整日想著,如何爭奪第六的位置。”


    ……


    伏衡華,本姑娘跟你沒完!


    伏桐君剛上島,便見七星鞭化作蛟龍撲過來,心中把伏衡華罵得半死,轉身就往七步居跑。


    她比伏衡華有一個巨大劣勢。


    伏衡華可以隨意施展道術抵禦,在老爺子眼裏反而是一種磨礪。


    可她若敢把蠱蟲毒術胡亂顯擺,回頭老爺子的懲罰更凶狠。所以,她隻能施展劍術,小心和身後的蛟龍應對。


    幸好傅玄星受薛開之托,及時趕來把她救下,並送去化龍池。


    薛開研究毒龍之道,需借用伏桐君的萬蠱陰棺和她的蠱術。借薛開的麵子,伏桐君隻稍稍被鞭抽三十下,便暫時逃過一劫。


    次日,嘯魚一身狼狽,渾身焦黑地從五行山歸來。在蟠龍大殿跪了一個時辰,伏丹維見她如此折磨自己,把幫伏衡華遮掩隱瞞的罪過輕輕放下。


    負手站在大殿門口,老人家訓斥道:“你和恒壽比伏衡華年紀大。他母親讓你二人照顧,是為讓你們能在關鍵時刻管住他。可更易根本功法,獨自研究天書這麽大的事,你們竟敢幫他瞞著?”


    也就是伏衡華如今修行有成,天書暫時沒有風險,伏家長輩才能容忍。


    要是伏衡華有點意外,伏丹維才不看兒媳婦的麵子,這倆姓賀的仆從直接打殺陪葬!


    “奴婢知錯。”


    嘯魚不敢回嘴,乖乖挨訓。


    伏丹維見她頭發燒去半尺,語氣軟下來,揮揮手:“下去收拾吧,別讓衡華看出來。省得回頭惱老頭子折騰他的人。”


    鄧蘭見狀,趕緊對旁邊兩個小侍女打眼色,讓二女扶嘯魚下去。


    等?


    ??都離開了,她笑著上前對伏丹維勸解:“六少爺才情過人,修煉天書又如何?眼下幾個境界過去,毫無差錯,反而引領一個時代,創出種種妙法。都說天書難練,但誰說咱們伏家不能出一位大宗師?”


    “你懂什麽,天書的艱難哪有那麽淺顯?”


    伏丹維撫著胡須,眼眉間也帶著幾分神采。


    天書啊。


    要說沒有肖想,那是假的。


    但理智和責任告訴他,這是一條難以走通的道路。


    作為祖父,他著實不願意孫兒放棄一條平坦仙路不走,非要去走一條艱險無望的坎坷之路。


    但伏瑞應昨日說了不少話。


    其中一句最讓他震動:“反正他時間多,你我眼下看著,便讓他試一試。總比他千八百歲後獨自懊悔,又因遺憾鬧出心魔,惹出種種亂子來強。”


    心魔之事,伏丹維深有領教。


    伏衡華何等氣性,又涉獵多少邪術魔法?


    真壓著他不走天書道,回頭說不得就把《玄明魔策》翻出來了。


    比起那玩意,還是現在這條路比較穩妥。


    “哎,不省心的玩意。”


    伏丹維袖袍一揮,起身去尋薛開論道,順帶問一問另一個不省心的玩意。


    ……


    化龍池內,薛開和葛留正在研究萬蠱陰棺。


    “到時,你往裏麵躺一躺,讓各種蠱蟲在你體內競爭?哪種贏了,就作為龍珠的核心?”


    “那可免了。這邪門玩意,我用不來。我隻需模擬陰棺運行,把本命金丹視作陰棺,在裏麵競爭出一道劇毒,充作龍珠即可。”


    二人合計著,見伏丹維大步而來。


    三人招呼後,伏丹維問及伏桐君的修行。


    薛開讚賞道:“那丫頭雖修行外道,可一身修行十分紮實,不比那些仙門弟子差。可見,下足功夫。”


    他的毒道也偏向於外道,對伏桐君十分看好。


    金丹穩妥,元嬰可望,甚至此生可觸及蠱道劫仙。


    “詛咒呢?”


    “這……”二人對視,葛留道:“你權當自己有一個凡人的孫女,別再提什麽血脈傳承了。”


    “所以,蠱術對靈人血脈,的確有損害?”伏丹維不悅道,“她這一代如此,那麽她的下一代呢?”


    “她蠱術高明,必有金丹之望。成丹後,莫說她本人,往下三代,代代為凡人。”


    蠱道傷天和,縱然是上一個文明遺留的血脈血裔,也無法逃過此劫。


    伏丹維沉默不語。


    “老伏,你別想太多。她又不打算涉及兒女私情,不打算要孩子,你何必操心那有的沒的?眼下,她本人修行有成,有望得道,不就可以了?”


    薛開:“你管不住伏衡華,難道就能管住她?兒孫自有兒孫福,你且看他們自己吧。”


    “你們說得輕巧。我倆兒子都沒了,如今留下這一對討債的,我不操心誰操心?”麵對兩個單身漢,伏丹維顯然不打算跟他們掰扯這些。


    “對了,那丫頭呢?”


    “去尋她哥哥算賬了。”


    ……


    琅環館,衡華坐在二樓窗邊,看著伏桐君站在樓下,抽打自家的花客們。


    “你下不下來?”


    卡察——卡察——


    幾隻蠍子爬到開滿金串的桂木上,大片大片的金色花瓣灑落在地。


    “可憐我家仙友,修行一甲子,遭逢此厄。”


    衡華摸了一把眼角,唉聲歎氣幾句,轉頭吩咐剛回來的嘯魚:“拿賬本記下,她壞我一位花客,回頭就要十倍賠我——從她的誕辰禮物裏麵拿。”


    “你——”


    伏桐君氣急。


    自己的禮物本就不如他多,如今還盤算自己那一份?


    但伏衡華不出琅環館,她自然不敢跑去裏麵生事。


    大鬧書館,伏衡華隻需往老爺子那邊走一趟,自己又要被掛吊起來。


    這也是他非要弄這個“圖書管理員”身份的目的。


    琅環館,是蟠龍島最安全的地界之一。禁打鬥,老爺子都不好違背這個規矩。


    眼珠一轉,伏桐君從懷中取出一隻錦盒。


    她剛拿出手,伏衡華眼皮跳動,迅速把雲軸掏出。


    “諸天星神何在!快快將此獠與我拿下!”


    星光如海,瞬間把天空遮掩,上百位星神你追我趕,衝下去將伏桐君阻住,不讓她打開錦盒。


    伏桐君也不肯認輸,袖袍抖出百蠱袋,成百上千的毒蟲在花圃爬行。


    “變!”衡華隨手一指,群星官變化金雞、鴻雁、杜娟、麻雀等禽類,將毒蟲一一捉走、


    “嘯魚。”


    衡華剛招呼一聲,嘯魚立刻取來一隻白玉杯。他念了一句咒,手指對白玉杯輕輕一彈,將杯子扔到樓下。


    白玉杯迎風便漲,轉眼化作一口甕缸,群鳥紛紛將毒蟲投入缸內。


    末了,衡華提筆寫下一道符,扔入缸內。


    星光溢滿白玉缸,將毒蟲盡數封印。


    衡華此時擺出兄長架子,對樓下的伏桐君嗬道:“你既已歸家,莫在胡亂顯擺這些玩意。免得讓四方賓客瞧見,以為我家家風不正。”


    哎,沒辦法,又贏了。就是這麽強!


    伏衡華自我評估,這次針對伏桐君,隻用三成法力。


    天書的優勢,進一步在展現了。


    伏桐君氣得麵目通紅,雙目險些能噴出火來。


    “不妙,不妙啊……”


    遠處安日府上,伏絲桐和伏弦桐擺弄“千裏眼”,正在觀望琅環館鬥法。


    “這次,桐君姐的上位之戰又被衡華哥摁下去了。而且這次,衡華哥更見輕鬆。天書道法的優勢,有這麽強嗎?”


    “怎麽,你這妮子也動心了?”


    “切——我才不練。這玩意,你放我跟前,我都懶得看。”


    伏絲桐嫌棄道:“那麽費功夫的事,讓哥哥們去研究,你我隻管在後麵坐享其成。”


    如今連父親也開始努力練功,爭取早日突破金丹。


    日後我們隻管在父兄庇護下逍遙自在,何必費心苦修?


    “話雖如此。但父親那邊交代的功課……”


    二女想到伏義輔交代的劍術功課,紛紛歎氣起來。


    她們打算當米蟲,可父親不樂意啊。


    “姐姐——”


    這時,孫雲桐提著花籃從外麵過來。


    “咱們給衡華哥哥準備的禮物——”


    見二人拿著“千裏眼”在眺望,她嫌棄道:“你們如此做,就不怕桐君姐姐得知後打你們?”


    “哼,瞧你這丫頭說話。你怎就斷定是桐君姐打我們,而不是衡華哥哥打我們?”伏弦桐笑了,“回頭桐君姐得知你早早認定她失敗,怕是連你一起打。”


    孫雲桐惱道:“此處就我們三人。若桐君姐姐得知,定是你二人被她懲處,心有不甘,拉我下水。”


    “咱們三姐妹有難同當,有福同享。為姐妹情分,我們自然要把你算上。”


    伏絲桐走過來,從花籃內撈起幾條雲錦。


    “花色、布匹都備好了?”


    “嗯,就這幾種。我們要快些了,聽聞七襄那妮子也打算給衡華哥哥送衣服。”


    “那也沒辦法。咱們送禮,除了送衣鞋,還能弄些什麽?旁的,他又不缺。”


    “哎呀——桐君姐被吊起來了。”


    伏弦桐喊出聲,二女連忙從窗戶湊過去。


    琅環館百花凋零,衡華見自家嬌客們淒淒慘慘,一個個殘花落淚之相,頓時大怒。


    “黃巾力士何在!”


    萬神圖顯,隸屬中央黃元君座下的幾位黃巾力士現身,將伏桐君鎖住,掛在金桂枝頭。


    “你不敬兄長,今日再拿你一次。”


    衡華提筆寫下一道符籙,專門鎮壓泥丸宮。


    他遞給嘯魚,嘯魚無奈道:“少爺,讓桐君小姐把花圃修複便罷,何必又把她掛起來。”


    “她若日後恭恭敬敬,尊我為兄長。早晚請安,禮數做足,我又何必如此對她?你看她刁蠻無理,非要跟我論坐次。”


    不久後,自己二人的誕辰大宴,本就應該自己先講話。待她和其他人對自己賀完,才輪到自己牽頭,帶著兄弟姐妹對她道賀。


    她萬萬不該,妄圖躍過自己爭這個先後。


    “眾目睽睽,千萬修士眼前,你少爺我可丟不起這個人。”


    恰逢伏流徽從外麵曆練歸來。和老爺子請安後,回弘文閣拜見兄長。


    見弘文閣沒人,她便走來琅環館行禮。


    看到伏桐君又被吊起來,她輕歎一聲,上樓為伏桐君求情。


    “你瞧瞧,這才是當妹妹的。”聽聞伏流徽一回弘文閣,先來尋自己請安,伏衡華滿足作兄長的癮。


    吩咐黃巾力士將伏桐君放了。


    “看在流徽回家的份上,今日不跟你計較,回頭記得老實率弟弟妹妹們賀我。”


    伏桐君恨恨離去,甩袖直奔安日府。


    三女看到這一幕,頓時大驚。


    “不妙,桐君姐姐察覺我們在暗中觀望,打算來尋我們瀉火。”


    孫雲桐拿起花籃,轉身就走。


    兩位姐姐哪肯讓她離開?


    一人將“千裏眼”塞她懷裏,另一人急火火聯絡伏白民。


    隻要多拉幾個人,把戰火燒到別人跟前,自己就可以少被刁難。


    這邊的雞飛狗跳,伏衡華自然不會在意。


    那倆丫頭敢偷窺自己,也該讓伏桐君好好立規矩。自己懲戒桐君便罷,她們豈可沒規矩?


    眼下,伏衡華拉伏流徽坐下,仔細詢問她外出遊曆的情況。


    伏流徽在諸多兄長中,與伏衡華最親。自然事無巨細,講述自己在劍仙洲上的種種見聞。


    得聞三寶劍閣這些年聚集不少劍修,小有名氣時,伏衡華若有所思。


    “對了,六哥哥。我回來時,有幾位長輩托我送禮。眼下劍仙洲正忙著建造雲井,他們脫不開身,故不能親來。”


    關神君、羅劍仙、慕容勝宇、張峰、聶康、瑾仙娥、孫卓雲、何仙音外加舒天賜等年輕一輩。


    當然,這群劍修所贈,多是劍譜、劍器。


    “六哥哥何時與幾位劍道宗師相識,他們紛紛送來禮物?”


    “自然是為了日後鬥劍。”


    伏衡華隨意翻了幾眼劍譜,就讓嘯魚都收起來。


    “既然劍仙洲忙碌,姑姑也回不來?”


    “是要回來的,隻不過姑父可能來不了。”


    “他來不了,二老更高興。不過他不回來,回頭二老尋思起來,又少不得磋磨他。”


    這女婿和嶽父嶽母的相處之道,自然輪不到伏衡華隨便插手。


    他感歎一句,又拉著妹妹討論劍道。


    劍道的天書他弄不來,但他的七十二地煞術中有劍術一門,可以讓伏流徽有所啟迪,加持劍法威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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