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障,安敢如此!”


    仙劍衝破九霄,掙脫天地棋局,妄圖一劍破滅棋局。


    下一刻,棋盤底層化作萬裏山河,把整座神波海以及靈島籠罩。


    仙劍當空,遲遲不敢斬下。


    星光如雲,笑聲不斷:“道友,你不是號稱劍道無雙,且斬下試試?”


    隋安沉默。


    他看出來,這棋局連通劍派山門。自己一劍下去,摧毀天地棋局的同時,會把自家山門和裏麵的所有人都殺了。


    棋仙,這就是棋仙操控天地命數的手段?


    隋安惱怒不已。這跟劍破天地,力證大道的劍修,完全是兩個路子。


    棋盤,就是天地。


    棋子,就是眾生。


    棋仙,就是在操控天地和眾生。


    段四景從容不迫,頭頂又有三道化身出現。


    一化身撫琴奏樂,平息空中劫仙引發的天象之怒。


    一化身書畫靈圖,將東海之境化為圖卷,準備對隋安進行攻擊。


    一化身書寫赤文,正在編織鎮壓劫仙的封印。


    “誠如道友所言,我剛剛成道,隻有琴棋書畫這些手法。那就請道友一一品鑒吧。”


    靈圖卷起萬丈巨浪,二人再度落入天地棋局。


    ……


    伏衡華暗暗震驚:段前輩剛剛入劫仙,便能與這等殺伐著稱的大能戰成平手,如果換成祖父……


    想到伏丹維,伏衡華暗暗一歎。


    可惜,祖父傷勢太重,壽元損耗嚴重,根本不能走“一步劫仙”的路子。


    “不然,以我伏家千年善功積德,祖父足以抵消天雷之劫,安然成仙。”


    ……


    伏魔崖。


    伏丹維借孫兒之身,與風門島兩位宗師走入劍陣,和艾延昌夫婦鬥得旗鼓相當。


    雖然沒有突破,但伏丹維兩度與延聖龍王交鋒,境界、見識早已超越同輩。


    若非身體跟不上,他已入劫仙。


    眼下換成伏向風的身體,雖然法力更弱了,但年輕的身體更適合禦劍。


    隨著意念,天地間的風分作清風、炎風、寒風、天風、幽風、烈風、旋風、陰陽風以及四時風。


    九風各聚一口飛劍,九劍齊出便是一座“九風返天仙陣”。


    此乃扶風仙宮絕學。


    當劍陣射出萬水滄瀾劍時,靠近伏丹維,便被九劍催動的仙風遣返。


    艾延昌托起劍盤,散去返回的劍氣。


    “回天返日?這家夥竟也走了這一路數。而且,神通快成了。”


    艾延昌認識火鳳道人,清楚“回天返日”的奧妙。


    他身邊女子催動百花劍意,數不盡的豔麗劍花在陣內綻放。


    下一刻,狂風吹過,四時流轉。群花盡數枯萎,不複榮華。


    “夫人,你方才催動劍訣有三處破綻。回去之後,可以仔細推敲。


    “此外,適合你的劍器並非細劍、袖劍,而是針。”


    伏丹維隨意點出三處破綻,又對艾延昌道:“你們東海劍派隻求劍訣威能,卻不修道心,不知道劍、法劍之妙。”


    他伸手一招,九口風劍合一。


    “道劍為根,我雖知其理,卻非劍修,不得道劍真諦。隻練了幾手法劍,被世人尊為劍仙,慚愧不已。”


    隨著他出劍,身後兩位宗師將法力盡數灌入伏向風體內。


    二仙悠然自在,他們本以為,入了劍陣有一場惡鬥,甚至會因此受傷。


    但為延龍計,不得不來。


    可沒料到,伏丹維僅需要他們提供法力。入劍陣後,根本不用二人出手。劍陣射出的一切劍氣、劍意,都被伏丹維從容破去。


    “這一劍,是我教你們的,學費就不要了。”


    劍動,風起,劍陣內的一切被風意充斥。


    伏向風意識搖曳,感受祖父傳遞過來的這一劍。


    宛如天地,不,這就是天地之力。


    是窮盡天地風之極境,雖為法劍,卻已合乎天地自然。


    ……


    隋安與段四景糾纏,忽然察覺一股稍弱於自己的劍意在東海邊緣爆發。


    段四景頓時大笑道:“道友,你也是劍修,看這一劍如何?”


    隋安抿著唇。


    半響,才擠出一句話:“油盡燈枯之輩,妄動大道劍意,嫌棄自己不能馬上死嗎?”


    伏丹維多年不曾與人鬥劍,即便是隋安也不了解伏丹維道行幾許。


    如今感受這一劍,隋安終於明白伏丹維的水平。


    金丹快要四轉了。


    “可惜,他沒有一步劫仙的機會了。”


    隋安殺機湧動,盤算如何隔空出劍。


    段四景有感,冷聲道:“他現在的確不如你。但你敢以大欺小,真以為天央劍聖不會救這位‘道友’嗎?別忘了,劍聖對他可是讚譽有加。”


    ……


    伏北鬥、孫卓雲以及王茂。


    三位劍仙站在雲端,望著覆蓋東海的風劍。


    孫卓雲幽幽一歎:“這一劍,將入三品雷俠之境。”


    伏北鬥臉色一變:“休要胡言,被叔父聽去,又該麻煩了。”


    王茂點頭:“老師不許我們提及九品劍俠之說,莫要提,莫要提。”


    “我當然知道。衡華那小子在去蟠龍島的路上就提醒我。所以我在島上,根本不敢提。但我們劍仙洲現在,就用這套劍俠體係。”


    ……


    赤藻水域。


    方東源師兄弟二人隨伏流徽等對付赤龍。


    眼下,眾人已經將赤龍困住。


    藻母有靈,雖然厭惡一應修士,但還是出手幫他們恢複法力,以求早日屠龍。


    伏流徽劍催火光,道道劍氣刺入水下,竟有一分伏龍劍意的味道,打得幼龍節節敗退。


    沙金閶忽然道:“姑娘,你的劍快入火俠之境?”


    伏流徽身子一頓,扭頭看向沙金閶。


    方東源輕敲他腦門:“瞎說什麽,那叫真火境,別亂說。”


    “但她姓伏,又是劍修,不應該用‘九品劍俠境’來誇她嗎?”


    伏流徽沉默不語,權當沒聽見,催動本命劍意,繼續對戰赤龍。


    方東源暗中傳音沙金閶:“別瞎說,九品劍仙之說,在伏家是禁忌。”


    “可劍仙洲上流行這套標準……而且,這可是伏龍劍仙和劍聖一起定下來的。伏家,應該引以為榮才是。”


    方東源苦笑。


    雖然天央小規模推廣,但在伏家,在伏老爺子眼裏,九品劍俠之說可是滿滿的黑曆史。


    據幹爹說:伏老爺子當年去天央遊曆,某日醉酒後與幾位劍修同道閑聊。發下豪言壯誌,為劍仙一脈定義九品境界。


    “一曰劍俠,人劍合一,變化自如。”


    “二曰氣俠,劍凝如氣,奔雷驚霄。”


    “三曰火俠,得火光三昧,騰身若火雲。”


    “四曰飛俠,騰劍入靈空,千裏殺一人。”


    “五曰丹俠,劍胎成,通金丹,大道靈通,劍仙初成。”


    ……


    上麵還有靈俠、雷俠、真俠、天俠。


    因伏丹維崇俠義,他理想中的劍仙就是仗劍行俠,所以用“俠”,劃定九品劍修境界。


    也是趕巧,天央劍聖從旁路過。


    聽到伏丹維胡言亂語,覺得這套境界體係挺有意思,就在劍仙洲開始推行。九俠之說的一些錯漏之處,也被劍聖加以修正。


    之所以伏丹維把此視作黑曆史,禁止伏家提及。


    是因為他當年境界淺薄,加上並非正經的劍仙,誑言九境,自覺慚愧,對此做了割舍。


    ……


    狂風湧動,東海萬裏被風意吹過,三千劍修被大風吹入深海。


    艾延昌與妻子同時出劍,撕開颶風遁入雲頭。


    望著下麵已然破去的劍陣,兩人麵色駭然。


    他二人全力動劍,尚沒有如此威能!


    “劍仙,也是求道正途。整日打打殺殺,沉溺劍訣威能,哪裏是修道之輩?”


    伏丹維三人悠悠騰雲而起。


    看向艾延昌二人,再看向不遠處的伏北鬥三人,最後落在那一眾入水的劍修身上。


    “劍仙,隻需道、法二劍。道劍在內,修自身,立道心,斬煩惱妄念。


    “法劍在外,降妖伏魔。什麽速度、力量、殺伐、意境。一切鬥法伏魔之劍,皆為法劍。”


    伏丹維的聲音回蕩在東海,傳授在場眾人,他所理解的劍道。


    一縷劍氣在身邊遊走,演化劍仙大道。


    艾延昌二人見他演道,因方才敗北,沒心思去看。


    但東海劍派其他弟子看到伏丹維演劍,卻如癡如醉,不少人頓悟道劍之妙。


    突然,水中一道劍光騰空。


    向仲空被本命飛劍拉入雲空。飛劍順著伏丹維的劍氣而動,他的境界在不知不覺間,邁入築基第八層。


    艾延昌盯著這個徒兒,臉色頓時陰沉下來。


    隨後,水中又有一些飛劍拖著主人騰空,參悟伏丹維傳授劍術。


    隨著眾人禦劍,在伏丹維隨意打出的劍氣引導下,竟有三百人凝聚百丈劍氣,當著艾延昌等人的麵練劍。


    雖然在東海劍派,眾弟子合劍演練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但這次,他們使用的劍法,根本不是東海劍訣!


    艾延昌心中動了殺意,


    伏丹維輕敲劍氣,逼得他不得發作。


    向仲空等人運功完畢,自身多出三分鋒銳意氣。一個個劍心初成,從靈訣派轉入了道劍派。


    突然,眾人看到空中師尊的怒視,一個個惶恐不安。


    向仲空心中苦笑。


    但他真覺得,道劍、法劍之路,才是真正的劍修正道。


    看到身後那些同樣惶恐的同門,向仲空硬著頭皮問:“敢問前輩,這套劍訣如何稱呼?”


    “這是我家一孩兒幼年胡亂施展的劍術。老夫隻是隨意拿來用用。這套劍術隨意無章,但卻契合道劍、法劍之理。適合你們改換根基,入劍仙正道。”


    “哼!區區以小兒遊戲之作,虧你們當成寶貝!什麽正道?劍,才是道,劍法,就是我們的功法。”


    艾延昌冷聲道:“你們根基淺薄,不修煉功法,竟去修什麽空玄妄談的道劍?”


    看他要動手,百花夫人連忙攔住,對向仲空等人道:“還不速速散去你們胡亂修行的邪術。莫要惹你們師尊生氣。”


    這時,伏衡華抓住的靈越子等人脫困了。


    他們在伏衡華指點下修行,方才感悟伏丹維傳授的劍道,也邁入了道劍之路。


    艾延昌眼看著更火了。


    伏丹維微微一笑:“雖是小兒遊戲之作,卻暗合大道之妙。記得我那孫兒曾比劃說,他這套劍法推演大成後,要喚作‘天遁’。”


    天遁劍法?


    艾延昌眯著眼道:“是你那個孫兒吧?推演功法的那個?好好,本座記下了。這次,他沒敢露麵。但下次,本座要親自掂量他的劍術。倒要瞧瞧,區區一小兒胡亂演繹的劍術,憑什麽誤導這些弟子。”


    他伸手一捏,把魚龍灣掀開,將向仲空、靈越子等一眾,壓入水灣之下。


    “你等入了邪道,給你們一甲子時間,好好思過。甲子之後,本座再來與伏家論劍。


    “讓你們見識見識,劍訣為什麽是修劍的不二法門!”


    “好,就一甲子!”


    伏丹維大笑道:“一甲子年後,我本尊親來此地,與你們論劍道真諦。屆時,衡華孫兒也來領教你的劍術。”


    他以風音將二人的話擴散到整個東海。


    東海劍派山門,悟空之體差點崩潰。


    老爺子,你瞎說什麽呢!


    六十年後,我去跟劍道宗師論劍?我又不是劍修!


    ------題外話------


    劍仙九品之說,靈感來自道藏《真龍虎九仙經》,為契合本文,略有修改。


    ----------------


    補錄:


    《皇朝門派宗錄》:天遁劍宗,皇朝十大門派之一。劍修聖地,根本劍訣為《天遁劍法》,伏聖所傳。


    劍宗供三祖。一曰伏聖,一曰義祖,一曰向師。


    伏聖兒時戲作“天遁初劍”,得義祖演練,創《天遁七劍》傳向仲空。向師又添二劍,取天道之下,九為極數,名曰《天遁九式》。


    據聞,向師本為東海一劍派棄徒,蒙義祖垂憐,傳天遁劍法。


    祖師殿內,義祖居中,持劍。伏聖在左,托竹簍。向師在右,雙手奉經書。


    此為天下少數,伏聖不在正中的供奉模式。


    義祖持劍,作劍仙源流。向師傳功,為天遁祖師。


    然,伏聖托竹簍,世人不解其意。


    有人道:簍,內懸中空。乃伏聖暗喻劍修,不可放棄劍心修行,偏執劍訣修煉。


    也有人道:此竹簍,乃伏聖入東海收水賊之物。天遁劍宗前身,實乃水賊也。此說法受向仲空等天遁劍宗前輩抵製,斥之為汙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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