蟠龍島,伏流徽目不轉睛,盯著劫雲轟落的一道道雷霆。


    雷霆者,陰陽之樞機,號令萬物之根本。


    伏流徽以雷入劍道,感受天空之中的雷霆,不由自主往蟠龍大殿方向靠了靠。


    “丫頭。”


    張秋蘭想將她拉回來,被伏應按下。


    “流徽修行雷劍,興許這是她的機緣。”


    神霄劍意出,伏流徽將劍丸祭起,金銀光輝穿梭在雷霆間。


    隨著一道道雷霆捶打,劍丸雜質一點點洗去。


    “嚶嚶——”


    奇雷趴在晴風身上,看著空中雷霆,歡快地放出兩口飛劍。


    二劍飛入空中,作麒麟、雷獸之相,瘋狂吞噬雷霆精華。


    加上大殿周圍眾多修士作法,雷霆根本無法傷及丹爐。


    葛留等煉丹師圍在丹爐周圍,運功體悟靈丹之妙。


    每煉成一種靈丹,對煉丹師本人也是一種修行。


    ……


    伏邁遠、伏桐君在七步居,眺望蟠龍大殿方向。


    他對妹妹道:“丹劫與金丹劫相類,都是竊大道之靈機,締結一顆迎合天地萬氣的玄妙金丹。


    “師父曾告知我,金丹之所以艱難,便在於‘合天地’三個字。”


    煉氣九層,築基九層以及金丹九層,在神州早期視作成仙之前的三境二十七層。


    每一個境界的邁進,對修士自身都猶如脫胎換骨。


    煉氣九層,修士是個體。他們所謂的“法力”僅僅是真氣。和凡俗中的武林人士沒有多少區別。無非是他們可以通過真氣施展法術,手段比武者更加玄妙。


    築基九層,修士締結道根升入清霄,紮根元氣潮汐之中。從而與天地獲取聯係,可以調動天地之力。


    這個過程,稱作開天門。


    天門一開,修士不再為凡,具備與天地溝通的能力。借天地之力,發揮各種威能強大的道術。


    但道根嵌入天地,如同在茫茫大海之中生長一顆水草。隨天地而動,不得自主。


    因此,古代修士們參悟玄機,想出一種竊取大道靈機,讓自身與天地契合度提升的手段。


    這就是金丹。


    伏桐君:“我在元明修行時,也曾聽人提及。金丹之秘,無外乎五個字‘己身合天地’罷了。”


    ……


    琅環館,伏衡華指著丹劫,對嘯魚、恒壽金公化身講解。


    “築基修士如浮萍,隨天地萬氣而動。金丹修士在這莽莽天地之間,立下一葉扁舟,可度自身。”


    他手托托起一隻小巧的渾天儀。


    “你二人看,這是為何?”


    “這不就是渾天儀——”


    嘯魚心中一動,和鏡子裏的恒壽異口同聲:“金丹?”


    “沒錯。這就是金丹,曆行周天,合於萬氣。對煉器入道的修士們而言,金丹就是一個更加精密,推算天地萬氣運行的儀器。”


    衡華手一晃,渾天儀變成一個橢圓形的雞蛋。


    透明的蛋殼,能清晰看到裏麵流淌的液體。


    “天地如雞子,天地萬氣的運行就是蛋白。”


    衡華輕輕一晃,蛋液隨之晃動。


    “修士的金丹是蛋黃。”


    一縷大道靈機注入雞蛋,蛋白與靈機相合,逐漸生成蛋黃。


    “蛋黃與蛋白息息相關,這便是金丹修士的狀態。蛋白動,蛋黃隨之移動。而蛋黃逐漸長大,甚至破開蛋殼的那一刻,就是成仙了。”


    “僅僅是成仙?”


    “我所講的,隻針對仙訣和以下修士。天書之道不在此列。”


    伏衡華不入金丹,自然不知道天書道法的金丹有何種玄妙。


    “天地雞子很大,不止一個修士締結金丹。”


    雞蛋中,一枚枚細小的蛋黃出現。


    “因為修士各自修行的道不同,在天地萬氣運行中的位置各不一樣。”


    嘯魚心中一動,回想書中記錄的古修士經曆,忽然道:“我明白了。金丹修士以自身金丹映照外界天地。隨著天地萬氣變化而變化。因此,當天地萬氣處於對自身有利時,修行進度加快,氣運昌隆。而到了對自身不利時,氣運隨之衰落。甚至有跌落境界,身死道消之厄。”


    “是這個理。當年覆洲之戰,天地法度大變。首當其衝,就是一眾修煉火法的修士。”


    天地之間水汽充盈。他們締結的金丹從天地之間提煉真火,被這天地之水一澆。


    輕者,修為大跌。


    重者,身死道消。


    “凡修行仙訣,必從天地萬氣之間選擇一種或數種修煉。依你為例。若天地木氣盛,你氣運昌盛,修行事半功倍。火氣旺,水氣盈,土氣重,修行如常。而如果金氣盛,對你就會形成克製。若被仇家找上門,功力大減,便可能被殺。


    “這也是許多古籍記在,為何修士找人尋仇,一般都要推算時間。在某某時間上門,敵對修士法力衰減。”


    因為天地之氣相生相克,循環往複。


    修士練功則一氣而行,必有一氣相生,也會有一氣相克。


    “嘯魚,你的功法契合天地之間的木氣。當金丹煉成,要從天地之間抽取一道先天木精本源。此後,你的金丹隨周天運轉,可自行提升道行。”


    “恒壽,你的金丹應該從金氣著手。你鑄丹,要在我和嘯魚之前。冶金道人的五金術,對你大有裨益。”


    二人思索伏衡華的指點,忽然問:“天地萬氣有興有衰。如今東來水汽漫天,火氣內斂。如果有人以火法入道結丹……”


    伏衡華:“難度十倍於水法金丹。


    “所以,在結丹時要根據天時地利人和,增加自己成丹的幾率。


    “如果選擇‘火星衝日’這類天象時機,可以讓火法修士增加一分結丹把握。


    “此外,還可以挑選火屬靈脈島嶼,火屬性的靈根、神獸進行輔左。”


    路是死的,人是活的。


    縱然前路渺茫。但修行本就逆天地法度而行,本就是從這渺茫天道之中尋找自己的一條路。


    “換成你二人,嘯魚結丹,最好在‘木星合月’的那一刻。木為陽,取月金合陰陽,以成金丹。恒壽你結丹,要選擇‘金星淩日’的時刻。金為陰,取日木調龍虎,以成金丹。”


    這是伏衡華《金木合丹玉鼎書》的理念。


    嘯魚、恒壽功法看似相反,卻又相互相生,對伏衡華的《造化會元功》也是一個補充。


    “那少爺你呢?你成丹,要選擇什麽天時?”


    伏衡華搖頭:“不好說。我修煉的造化大道過於中正。隻要天地間生命繁衍,造化大昌,我哪個時間結丹沒差別。”


    天地萬氣運行,皆為造化法度。


    除非天地破滅,大道崩塌。否則,伏衡華的造化大道沒有相克之日。


    這一點,同為天書的《混元金章》《太玄天書》都可以辦到。唯獨《太陰天書》,隨月律升落,有月食之劫。


    九九八十一道雷霆很快過去。


    爐鼎大開,一枚丹丸徐徐升空。


    陰陽二氣帶著陣陣芳香在島上逸散。


    衡華雖然遠在琅環,卻也聞到了香氣。


    他精神一振,不禁脫口道:“此丹暗合造化,與我有緣。”


    回過神來,他以神洛天書推演機緣。


    “此丹與我有緣。在我結丹時,可以煉製一顆‘兩儀玄參丹’,增加幾率。”


    嘯魚:“這是催元損命的丹藥,豈能隨便服用?”


    “對旁人是,但對我不一樣。”


    兩儀玄參丹蘊含充沛的造化之力。之所以被視作虎狼之藥,是旁人體質無法吸收。可伏衡華不同,他修煉造化大道,可以完美吸收藥性。


    這種藥對他結丹的助益,遠勝坎離龍虎丹的效果。


    “可眼下僅煉成一顆。屆時少爺去哪裏尋玄金參?”


    要是打參仙注意,老太爺能忍嗎?


    “所以,你努努力。回頭把玄金參的木籙參悟出來。”


    伏衡華毫無負擔地,對嘯魚布置了一個長期任務。


    “……”


    嘯魚無言以對,默默去關注另一邊,天風島的化嬰劫數。


    伏瑞應度化嬰劫數穩紮穩打,前麵三波劫數輕鬆度過。很快,第四波雷劫到來。這次,劫數比前番凶險了一倍。


    島上,戒備又嚴了幾分。


    甚至有伏家人打算去防備程家和鮑家的家主。


    “不用擔心他們,他們不會胡亂。”


    衡華見狀,暗暗傳音伏夏翟。


    “伏家昌,他二家才有出路。大長老前番作為,他們能明白這一點。”


    東海鬥劍,其他三家看到東海劍派的實力,便會看清楚自己無法與劍派對抗。而在未來第二次鬥劍中,延龍急需元嬰宗師坐鎮。


    風門島二仙到底是外人,比不上四家誕生自己的元嬰宗師。


    這幾年,伏瑞應為三家講道,有口口聲聲說什麽“四家一體,共興扶風”。


    在這種口號以及外敵的威脅下,其他三家自然不會阻撓伏瑞應。


    三家家主都明白,比起外人,還真不如讓伏家多一位元嬰宗師,好保全三家在東域的利益。


    至少,伏家懂得大家和氣生財,而不是如淩、韋兩家那樣吃獨食。


    此刻,不用伏家開口。程家和鮑家已經幫忙封鎖東域,禁止其他修士入東域。


    麵對第四波天雷劫,伏瑞應不敢再用八卦法門。轉而施展本命玄功。


    鳳凰雙翅垂雲連天,五行之氣流轉不休,形成五色光羽。


    “咦?”


    衡華看到伏瑞應施展的手段,驚訝道:“大長老選擇的天罡神通,竟然是五行大遁?”


    而且是煉五色鳳翎,迎合五德之相的手段。


    五行靈光自鳳凰尾部升起,對天空中的雷霆狠狠一刷,將漫天雷光打散。


    隨後,火劫降臨。


    伏瑞應祭出本命元丹,借火劫之力破丹化嬰。


    當金丹出現裂縫,一絲玄之又玄的氣息重歸天地。


    “原來是這樣。”


    見伏瑞應破丹成嬰,伏衡華恍然大悟。


    古法金丹九轉,竊取大道靈機,乃偷天之道。


    金丹一成,不為天地所容。


    因此經過三轉曆練,第四轉時三災劫數當頭而下。因為天地不容許有修士跳脫天地輪轉,自然輪回。


    “所以,三災劫數才無窮無盡。”


    但修士勝在智慧,隨著漫長歲月,一個個桉例的出現,他們發現天地針對金丹的原理。


    因為成丹時,竊取大道靈機,不為天地所容。那麽,我們把大道靈機還回去,我們不要了。天地,能不能放過我們?


    這一理念的進階,就是化嬰。


    破丹的同時,大道靈機重歸天地。那一霎,修士將陰神提煉為赤子嬰兒,又重新在天地間生成烙印。


    如此一來,天地不會對修士趕盡殺絕。


    伏衡華:“明白了,元嬰是天地可以容納的修為極限。隻要超過元嬰期,又要再從天地間搶奪大道靈機,邁入天壽境。”


    如果將天地視作敵人。


    古法金丹在成丹那一刻,就選擇和天地翻臉。此後想盡辦法躲避三災劫數。三災劫數過去,天仙道果一成,就足以和天地法則旗鼓相當。


    而元嬰道的選擇,在金丹境與天地翻臉後,暫時投降一段時間,讓天地先放過自己一馬。等五百年時間養精蓄銳後,再和天地翻臉,逃脫三災劫數。


    “把大道靈機歸還天地,難怪能借來五百年,圖謀上進之路。”


    大長老將金丹時竊取的靈機返還天地,第六道風劫降臨。


    元嬰吸收破碎的丹元,迎著天風回歸體內,入主泥丸宮。


    當元嬰與肉身相合,一股浩瀚磅礴的氣勢籠罩整座天風島,隨後向東域蔓延,吹散空中劫雲。


    伏瑞應身後出現五色翎羽,五行大遁在這一刻成為伏瑞應的本命神通。


    “哈哈哈哈——千年苦修,終於邁出這一步了。”


    不枉費自己苦苦謀算,把東海鬥劍拉出來,引導四家團結一心,巧借祖上扶風仙宮的氣運助力修行。


    伏瑞應突破,天地之間五行之氣漫卷,整個東域得到恩惠。


    突然,老著皺起眉頭,發覺元嬰的一個弊端。


    大道金丹得天地之靈機,與天地萬氣相合,能源源不斷從天地間抽取同源之力。


    可元嬰失去靈機,又重歸個體。雖然此刻法力更勝金丹期,卻無法再如同金丹期一樣,感應天地萬氣的運行,自主修行。


    “所以,接下來又要再盜一次大道靈機?達到金丹四轉的水準?”


    這一刻,伏瑞應徹底明白。


    為什麽元嬰期被古法稱作過渡階段,是苟延五百年了。


    “窮盡五百年時間,把這個大彎路重新繞回去,何苦呢?”


    這時,眾人前來道賀。


    伏瑞應壓下心中苦笑,從容上前接受眾人賀喜。


    等恒壽上前賀喜時,伏瑞應目光落在他雙肩,察覺伏衡華的化身。


    “你速速回去吧。蟠龍島那邊,要準備開始了。”


    ……


    兩儀玄參丹一成,伏丹維便出手擒拿靈丹,吞入腹內。


    造化之氣自口舌而下,過十二重樓,散入五髒六腑。


    伏丹維破敗的身體在這一刻,重歸巔峰。


    那一霎,伏衡華恍忽感受到一股不遜色伏瑞應元嬰宗師的氣息。


    “兩個月後,我引動化嬰劫。”


    說罷,伏丹維進入大殿閉關。


    恐怖無比的氣息彌漫在大殿上空,形成朵朵靈雲。


    所有人都能清楚感受到,伏丹維全盛期的法力有多麽渾厚。


    “難怪老爺子全盛期時,韋家那倆不敢正麵對抗。縱然他二人聯手,也打不過巔峰期的老爺子吧?”


    而這,僅僅是天靈榜第三十三位。


    可想而知,在伏丹維之前。那些壓製修為,遲遲沒有突破化嬰的人,實力該有多強。


    “這才是金丹啊。這樣的人物,根本看不上元嬰期,都是打著一步劫仙的念頭吧?”


    衡華想到這,不免為祖父惋惜。


    若非祖父遭了這場劫數,他也可以一步劫仙,而不需要元嬰這個過渡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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