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州副本的跑酷訓練,已經進入了中盤。


    第一隻強力變異昆蟲,出現在了頂樓旋轉餐廳的樓梯口。


    果不其然,是人類最討厭的昆蟲——蟑螂,沒有了迷你的身形,變得又大又惡心,兩段觸須像鋼鞭一樣來來回回地抽打,已經看不出來“小強”的溫馨感覺。


    這隻帶著黑亮的金屬色背甲,半人多高的超巨大蟑螂,奮力鑽出樓梯間,兩邊的牆壁都被它堅如鐵石的外殼崩開,碎石飛散。


    大蟑螂一口氣都沒歇,甩動了幾下觸須,衝著嘉魚轟隆隆地殺了過來,距離他將近十米遠的時候,蟑螂四條進化完成,強有力的後腿整齊地用力一蹬,一對前腿進化出來的刀足閃著寒光就向嘉魚狠狠砍下。


    嘉魚本來已經站在了電視塔欄杆上,像是站在了懸崖邊上,他隻是輕輕向後一跳,飛出了塔頂,在天空始終肆虐的9級強風的吹動下,穩穩的停一秒,對蟑螂兄搖了搖手,一頭栽了下去……


    ……


    ……


    嘉魚這次跑酷的終點,是電視塔東邊十幾公裏外的國際會展中心。


    身上帶著的粗製濫造的滑翔翼非常重,帶著嘉魚像顆大石頭,直直地不停下落,沒有一點拉升的機會。


    三秒鍾的時間,嘉魚就帶著巨大的的滑翔翼組合,掠過塔身中段,重重地砸進飛行的蟲群之中,滑翔翼撞擊在密密麻麻的飛行蟲怪中,發出暴雷般連綿不斷的聲響,外層紮的膠布、鐵絲就像碎布條一樣漸漸開裂脫落。


    第4秒


    嘉魚消失在了蟲海中……


    第5秒。


    好像很久之後,圍繞著高塔盤旋的海量蟲群,碎裂開一個小口,一個帶著滿身飛蟲碎片的身影攢射出來,滿頭滿身的黃黑粘液下,嘉魚表情仍然沒有一絲改變,硬的像鐵板,隻有眼睛反射出慘白的光。


    嘉魚控製的飛行翼,隻剩原來一半,但支撐起他的體重已經足夠了,在飛翼滑翔作用下,他斜斜地向上穿透了蟲群,雙手努力牽扯著控製鋼絲,滑翔翼下方的一對滑輪拉動葉片向上抬起,在氣流的作用下帶著嘉魚迅速攀升,在幾秒的時間裏越過旋轉餐廳,達到了氣流最高處。


    這時候,如果有人在千米高塔下抬頭觀望,能夠看到一個黑影囂張地張開羽翼,在圓月輝光中,輕盈舞動,向遠方俯衝而去。


    ……


    在組裝飛翼的時候,嘉魚就考慮過上升、下降,以及盤旋,轉向的問題。


    腿上栓了兩根繩子,利用鋼管拉到腰上,再用洗衣機切下來的薄鋁板做個方向舵,嘉魚雙肘可以一左一右拉扯,艱難地換方向,畢竟從來沒有飛過這東西,飛離高塔後,嘉魚就失去了對身體的控製,在天空中胡亂地打轉,幾秒後,飛翼迅速失速,狠狠地砸向大地。


    第9秒


    不知道哪根鋼絲扯對了,嘉魚終於在空中保持住了平衡。


    好風憑借力。


    初步了解了訣竅之後,嘉魚緩緩提升高度,借著氣流平穩飛行,這回終於找準方向,朝著終點筆直飛去,背後的蟲群被他遠遠地拋下。


    東方朝陽的第一道曙光打在臉上,暖暖的,溫和而不刺眼。


    嘉魚舔了舔嘴唇“真像荷包蛋……餓了。”


    ……


    平穩的飛行時光是短暫的,眼看著終點就要到了,嘉魚尷尬地發現,上升氣流消失了。他一豎中指罵了一聲:“你夠狠……”,話音未落,就一頭栽了下去。


    下落第1秒


    剛剛飛行到了300多米的空中,現在他相當於從40多層的摩天大樓樓頂掉下來,嘉魚一瞬間的念頭就是:“閉目等死”……


    冰冷的強風在抽打,嘉魚沮喪的心情冷靜下來,雖然眼裏都是冷風刮出來的淚水,但他還是能模糊地看到,大地像口大鍋一樣砸了過來!


    到了這種山窮水盡的時候,他的眼睛還是沒有閉上,死死地睜開。


    下落第3秒


    最後100米可能隻有0.1秒的反應時間,他眼前一亮,發現了救命的稻草。


    腿上的方向舵還沒有被空氣撕裂,嘉魚用力扯動連接繩索的控製係統,帶著身體用力翻滾,接著,扯掉了身上的背包,滑翔翼與背包緊緊相連,也在這一刻離開了嘉魚的身體,因為空氣阻力的作用,孤獨的飛翼居然又順勢升高了一段距離,劃了一條優美的弧線,消失在遠遠天空中。


    沒有了飛翼,也就減少了空氣阻力,嘉魚下落速度瞬間加快,大張開雙臂也沒有任何作用。


    下落第5秒


    這時已經落到與十幾層的大樓平齊的高度了。


    用力一甩,衣袖裏的帶著重屠夫刀的繩索,向著前方不遠處的一棟摩天大樓上,向外延伸出來的一段旗杆纏繞過去,嘉魚知道成敗就在此一舉。


    他在空中扔刀子,沒經過訓練就想成功簡直是在做夢,但他居然成功了,屠夫刀很湊巧地掛在了樓頂的旗杆上,繩索繃緊。


    發出一聲嘭的悶響。


    嘉魚拽著繩索的右手臂,就在這一瞬間連骨頭帶肉的被撕扯了出去,血液在夜空中爆出了花。


    嘉魚下落的勢頭,在這一瞬間稍微緩了一緩。


    手臂被撕扯出去的疼痛,嘉魚完全沒有在意,他用餘下來的左手用力扔出去帶著繩索的爪刀,這是一根很洋氣的外國撥火棍,旁邊留著撲克牌老尖樣式的分叉。但是這個抓鉤重量輕,尺寸短,在飛行了一段時間後,距離大樓陽台外的欄杆還有一米多遠距離的時候,慣性運動結束了,撥火棍斜斜向下落去。


    下落第6秒


    最後的50米,不到四層樓的高度,隻需要2秒鍾,嘉魚就會像一個灌滿水的氣球一樣,在大地上摔成千千萬萬塊碎片。


    又是一聲悶響。


    撥火棍在落下了一秒後,掛在了大樓伸出來的樹枝上,進一步緩解了嘉魚的下落速度,速度降低,傷害要小了很多,他的左肩關節脫臼了,隻剩一層皮連著。


    雙臂廢了。嘉魚已經使不上力氣了,嘉魚用牙咬住左領口的鋼絲,鋼絲帶動腿上的繩索,方向舵飛了出去,雙腿放開了。


    兩腿用力撐開,十幾個塑料袋夾在了雙腿上,被風吹起,但嘉魚下落的速度幾乎沒有任何改變。


    腿上綁著的塑料袋,讓嘉魚頭朝下腳朝上,高速墜落,眼睛看到的居然是橘黃色的天空。他感覺到左手細細的繩索,似乎掛到了什麽東西,左臂餘下的肌肉、血管也被撕扯了,瞬間離開,下落的方向又有了小幅度的改變,身下的雙腿掛著可笑的塑料袋,在天空亂轉。


    這個時候,嘉魚反倒楞住了,他看到雙腿上,塑料袋抖動的幅度突然變得非常緩慢,下落的失重感覺也在改變,像是整個人的下落速度突然停滯下來,在空中凝固住了。


    渾身的肌肉變得難以駕馭,他想要做一個轉頭的動作,費勁全身力氣也沒有一絲改變。嘉魚突然明白了,他不是下落的速度變慢了,而是自己的意識已經快到了極限。


    第7.3秒


    眼前滑入一根黑色的線,他沒有時間去思考,把全身所有的力氣都調動起來,張大嘴用力咬向這根線,咬住!


    用盡所有求生的力量,咬住了,再也不放鬆!


    滿嘴的牙齒全部被拉掉了,他就用牙床咬住,用碎裂的牙齒碎片咬住。


    第13秒


    等身體下落的速度完全停滯的時候,嘉魚發現自己咬住的就是一根普通的電線,這個時候電線外部包裹的絕緣皮,已經被他撕扯下來好大的一團,像墊子堆在了他的腮幫子邊,阻止了他的落到地麵。


    嘉魚沒有張開嘴。這時,他已經感覺自己脖子脫臼了。斜眼向上望去,長長的血跡順著露出銅芯的電纜上延伸過來,血液一滴一滴地流淌下來。


    嘉魚還是沒有張開嘴,又斜著眼向下看過去,地麵就在腳下5、6米高的地方。


    這麽點兒高度,是摔不死人的,但這個時候,他想鬆開咬合的肌肉,都不可能了,肌肉全都痙攣了。用了半天時間,他才把肌肉放鬆,重重地摔了下去。


    沒了雙臂,下頜、脖子也脫臼了,疼痛已經不是疼痛了,神經已經屏蔽了致死的感覺,而眼睛被強風吹得近乎失明,他幾乎是憑借著自己的第六感,確認了方向。


    ……


    地麵第1秒


    晃了晃腰,感覺頸椎、腰椎沒有事,嘉魚想還是不錯的。晃動身體的時候,能看到自己兩側肩膀撕裂的傷口,在嘩啦啦的向外冒血,像是打開的水龍頭。


    不管它。


    嘉魚邁開腿,盡量保持身體的平穩。這個時候,他還在胡思亂想:“沒有個胳膊的情況下,保持平衡真的挺難的。得讓自己的肌肉脫離大腦運作,一,二,一,二……”


    ……


    ……


    等到嘉魚再次醒來的時候,他不知道是不是走到了終點,因為在這之前,他已經昏迷了。


    星雲在空曠的房間中安靜地盤旋。


    嘉魚開始檢查自己身體的零件,胳膊回來了,腮幫子看來也活動挺利索,牙也不錯……


    抖摟抖摟腿,肌肉拉傷都治好了。


    星雲投射出一麵屏幕,開始列分。


    首先是姿態得分、選擇點得分,表示有多條道路看你選哪條、創意得分,表示跑酷的時候,你的表演性動作,挑釁的動作,等等一係列沒用的分數,然後刷刷刷的開始顯示各種評論:這條路你不應該從這兒跳,從旁邊的台階起跳節約時間,縮短路程等等。


    嘉魚撓了撓脖子,一副無所謂樣子,但是眼睛緊盯著屏幕,在飛速地對照自己當時的想法,肌肉下意識的反應,與提示相對照,改善自己的錯誤,學習新的知識。


    最後屏幕顯示,嘉魚跑酷逃生的路線,光點上上下下,一會兒前進一會兒倒退,一會兒又繞了個大彎子,回到了剛才跑過的地方,看的嘉魚慚愧無比。


    最後,這個代表嘉魚的光點爬上了電視塔,加了一個大大的三角形,代表滑翔翼。之後,光點一躍而下,向東南飛去,又繞彎,飛了回來,飛翼,啪得裂成兩邊,然後光點顫動一下,暗淡了。


    這時候,他距離終點僅僅一步之遙。


    嘉魚傻眼了:“這就完了?”


    星雲沒有回答。


    屏幕上,暗淡的光點閃爍了一下,一點點移向終點,像是在艱難地爬行。


    直到最後各種分數相加,得出了個60分——及格的結論,嘉魚還是沒反應過來。


    看著屏幕中出現的“恭喜培訓人員首次完成任務”,他還是沒反應過來,失態道“這就過了?”


    嘉魚狂笑起來,笑到直不起腰來,笑得直到淚水糊滿了整張臉,笑到快人事不知才突然停了下來。


    嘉魚站起身來,深呼吸了幾下,對著星雲說:“再來,開新的副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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