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老舊的水泥牆,並排有兩麵,中間的那條走道就是接待區和工作區的分界線。


    溫繼飛、賀堂堂和劉世亨陪著沈宜秀一起,坐在外側的那麵圍牆上,就不算越界。


    之前幫韓青禹一起滿山找了幾個小時的野花,找出去好遠,此時幾個人鞋底都有泥,身上都有草葉。


    高高的,他們坐了一排,看著在笑。


    遠處正發生的那一幕場景,想來若不是因為這次的特殊情況,他們或許一輩子都沒機會看見。


    “可是這樣的話”鏽妹終究還沒被這群人徹底傳染,保留了善良,此時雙手抓著腿邊圍牆,突然擔心說:“這樣去請了她們表演,但是青子又不真的看,到時他和我們中途離場了,被那些姑娘發現,豈不是更遭她們怨恨了”


    “這還用想這是肯定的事啊。”溫繼飛輕鬆笑一下說:“但是你以為韓青禹同誌會在意嗎”


    “他不會。”劉世亨說:“也不是不會,而是他很大可能根本覺察不了這件事。就是姑娘們,怕是要傷心。”


    “對的,哈哈。”溫繼飛轉頭看了看沈宜秀,說:“不過也別擔心,我會幫著安慰她們的,到時你們去忙,我這個骰子,就不去拖後腿了。”


    “那不成,那我肯定得拖上你。”劉世亨本著好事不能讓瘟雞一個人占了的心理說:“那邊又不會有危險,都是去看,說不定你眼最尖。”


    正說著呢,那邊韓青禹的身影動了。


    “他到底行不行啊”賀堂堂伸著脖子,也不知是真的擔心,還是其實期待出點什麽狀況,說:“這種事,他也不會啊。”


    “嗯,他現在一定很尷尬。”沈宜秀也說。


    “錯了,他會忘記尷尬,畢竟咱青子本質上是一個很純粹的人啊,一旦心裏有目標,就會蒙頭奔著目標去,所以他壓根顧不上尷尬。至於能不能行”溫繼飛頓了頓,“反正我都已經教他了,看發揮吧。”


    韓青禹的鞋底也有泥巴,身上也有草葉。


    剛回來的時候沈宜秀建議說要不你換一身衣服再去溫繼飛當場就給阻止了,說就這樣最好,這是生造都應該造出來的造型。


    所以現在,韓青禹站在那裏,雖然動了動,但是沒往前,“我鞋底有泥,過來的話,地上會髒一片。”


    這個不是溫繼飛教的,隻是因為看見麵前的地麵十分光潔,所以他認真說。


    聶小真頓時笑起來,她突然覺得這個木木的戰鬥天才,不懂和女孩交流的樣子,包括他現在一身泥巴草葉擔心弄髒地麵的樣子,可愛極了,天知道她用可愛形容韓青禹是一件多麽違和的事情,但是此刻,姑娘確實就是這麽想的。


    在周邊一片的笑聲和小小的議論聲中,聶小真笑著開口,逗趣說:“那換我們過來,但你得先說是什麽事是要把我們從這裏也趕走嗎”


    韓青禹搖頭,把滿懷的野花捧起來一下。


    這捧花是劉世亨幫著粗略搭配過的,以白玉蘭為主,夾著一小部分黃花蕊白花瓣的水仙,另有鬆梅枝、一品紅和一些不認識的枝葉作為陪襯。


    整體看著還行。


    但是,宣講隊的女孩們工作期間頻繁在各個防禦區域奔波,從戰士們手裏收過的各種野花,其實多了去了,大多都比這好看。


    “粗糙是粗糙了點,可是架不住,她們還是想要啊,你看,都過去了。”遠處,劉世亨忍不住嘀咕了一聲。


    這會兒其實已經演偏了啊,韓青禹這段完全就沒按溫導的劇本來,他本該瀟灑帥氣一點才對,哪怕帶點兒兵痞的輕佻樣子都沒事。


    可是沒有,站在溫繼飛的角度,他看韓青禹哄女孩子的感覺,很鬱悶,因為明明就整段都垮掉了,但是效果卻都有。


    也就十幾米的距離而已,聶小真現在已經站在那裏了,哪怕在宣講隊這個實際兼著文工團的地方,她也是出挑的女孩,漂亮、開朗,此時穿著舞蹈服,身材畢現。


    心跳砰砰砰砰砰,哪怕從軍8年,曾經收過無數一線戰士送上的鮮花,聶小真此刻的激動和不安,依然都完全無法抑製。


    是我麽是我。


    原來我的故事發生在24歲的時候呀,原來是這樣的劇情,聶姑娘看見韓青禹站在自己麵前了。


    腦海裏也已經開始想,接了花要說什麽了。


    周圍老大一片目光呢,要矜持,嗯,可是這是個木頭啊,要是太矜持了,他以為是拒絕怎麽辦


    “你”姑娘開口同時手都抬起來了。


    然後,僵在那裏。


    “上午的事,很抱歉。”韓青禹完全沒注意到這些,他按計劃一邊說著,一邊從大捧的花束裏挑出一支白玉蘭,欠身送給聶小真。


    “啊”聶小真木木地,接住了。


    然後韓青禹朝旁移動,找到下一個,“上午的事很抱歉。”


    再下一個


    道歉很真誠,花也是辛苦摘來的,姑娘們接在手裏,滿意終究大過失落,多數心裏都想著:


    雖然不是跟我示愛吧,可是這樣,總比人和風光都被其中某一個獨占的好啊。


    而且麵前正道歉的這個人,他是蔚藍年輕的英雄啊,現在拿刀的手捧了花,百人峽穀都不變色的臉上帶著歉意這麵子和尊重,給得夠大了。


    按說他本來完全沒必要這樣做的,上午本來我們自己跑去的我們也不是什麽大人物,除了私下抱怨幾句,還能幹嘛呀


    可是他還是做了,而且這麽真誠。


    這樣想著,溫暖和感動就都升騰起來了,姑娘們接花在手裏,笑容語氣都有些寵溺,口裏說:


    “沒關係呀。”


    “我們理解的。”


    “你安心啦。”


    她們不氣了。


    除了聶小真,她可不知道韓青禹是一個死鐵直人了,剛才那一會兒,她被“單點殺傷”了,所以此時內心的失落特別大。


    姑娘一賭氣,就不管不顧了,想著上去,把玉蘭花還給他去。


    “哎,你你怎麽了”氣賭了一半,手裏的花也還出去了一半,姑娘抬頭,突然失聲驚呼,聲音裏帶著巨大的驚慌和擔心。


    因為她看見,一線血水,正從韓青禹嘴角流下來。


    “沒事,隻是有點舊傷。”韓青禹笑一下,抬手抹了嘴角的血說。


    “在尼泊爾受的傷嗎還沒好呀”


    “嗯,還沒好利索,所以早上趕大家走,其實其實就好麵子,逞強,不想被看到我虛弱無力的樣子。”按照溫繼飛給的台詞,韓青禹說。


    原來是這樣,聶小真把花收回去了,她現在不賭氣了,光剩心疼了,說:“那沒事的呀,怎麽還跑來道歉,真是的。”


    “是啊,是啊,不用道歉的。”其他姑娘,一個個也都說。


    “不光道歉。”韓青禹接著說:“我另外還想問一下,你們最近有節目要試演嗎我在部隊認識一個老兵,後來受傷了,每天動不動就吐血,他說他在一線的時候看過你們的慰問演出,很精彩,所以,我也很想看一下。”


    “沒有有。”實際是沒有的,但是開口的一瞬間,姑娘們說,有。


    完成,韓青禹鬆了一口氣,心說瘟雞這方麵果然還是厲害。同時完全不知道,自己其實演垮了好幾段,而且差點不小心造成麻煩。


    “不過你,你身體撐得住的吧”聶小真從韓青禹的眼神中得到了肯定的答案,狡黠笑一下,說:“那你要先回答我們幾個問題。”


    這段沒有準備啊,韓青禹茫然地點了點頭。


    此時,溫繼飛幾個都已經殺到現場旁觀了。


    辛搖翹也終於還是沒忍住,下來躲一旁看情況。


    “你沒結婚吧”聶小真笑著問。


    她這一問,姑娘們當場一起笑出來。


    “沒有。”韓青禹答。


    “女朋友呢”聶小真繼續問。


    韓青禹搖頭。


    “欸,你為什麽戴著銀鐲子啊”突然旁邊另一個姑娘插了一句,有些意外的語氣。


    “這個”韓青禹抬手,自己看了一眼。


    於是,在場的每個人都看到了,蔚藍年輕的戰鬥天才手上,竟然真的戴著一隻銀鐲子那鐲子有些舊,樣式也老,本身並不吸引人。


    “來部隊的時候,媽媽讓帶來的。”韓青禹老實回答。


    “那有沒有說讓你遇見喜歡的姑娘,送給她呀”又一個姑娘笑著問。


    這一問,韓青禹沒回答,但是他的反應,本身就是答案。


    於是,一瞬間,他手上老舊的銀鐲子,就變得意味非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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