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藍有一門課叫做《違背物理學》,其中關於死鐵的部分,述及兩個點:韌性和硬度。


    就傳統物理學而論,這兩者通常在到達一定強度之後,便不再能兼得。


    所謂剛則易折,就是這個道理,常態下一件東西的硬度越高,那麽它的脆性就越大,韌性相應也就越小。


    然而,死鐵的出現對於傳統物理學的違背,就在於此。


    除了是當前所知,唯一可以一定程度上傳導並承載源能衝擊的材料外,它還在硬度和韌性兩個方麵,同時都達到了一個不可思議的數值。


    這一刻,死鐵長槍在吳恤手中成弧。


    運轉成弧。


    盡管這個弧度肉眼看起來並不很大,但是猜測其中蓄積和蘊藏的力量,依然讓人心驚。


    沒辦法,吳恤對於於銀鬥強大無匹的烙印,實在是太深了,此刻求戰,抱的其實是拚死一搏的決心,所以上來就是全力。


    這一招,是他在尼泊爾,從韓青禹的鏽妹梨渦斬中學來,而後自己演化的。


    相應的,此刻旁觀的於氏戰奴們,自然也不是全都傻的,他們從廝殺中停下來,有空思考,便不禁會想:怎麽吳恤離開於氏時間不長,便強大了這麽多?!


    這種思考對於於銀鬥而言十分危險,他不得不開口:


    “哪裏習來一點雕蟲小技,也敢來老夫麵前顯眼?!”


    老頭說話的風格一如那個封閉的於氏村落一般,停留在了過去的時代。


    其實除了此刻胸前掛著那個兒童望遠鏡,他整個人,差不多都是如此。


    鏗一聲,雙手重劍交擊,架勢擺好。


    於銀鬥手中劍比起華係亞傳統的劍,要寬要厚,以至於顯得可以雙手持握的劍柄,有些偏小,至於用劍的人自身,自然也不弱,哪怕是在家族源能極度匱乏的近幾十年,於銀鬥自己的供給,依然是幾乎沒怎麽中斷的。


    吳恤沒有吭聲,他隻是動了,向曾經的主子,烙印中不可匹敵的那個人,出手了。


    “崩嗡……”兩聲連綿。


    黑色長槍在空氣中的運動,本如在粘稠的液體中運轉,以源能裝置下的標準不算快,但是厚重,槍頭調轉,從右轉左,是從身後過,調轉過程中運動成弧。


    這一下,它陡然崩開。


    整個過程在旁觀戰奴眼中,黑色長槍便如一條遊魚,正遊過一個轉角,在最後一下,從右至左迅猛擺尾,拉直身體,如箭而去。


    槍身蓄積的巨大力量,讓它去勢快得不可思議。


    槍身不斷的震顫,源能的漩渦流轉,讓它的軌跡詭異。


    目中流光如電,於銀鬥不敢斬,他看不到槍頭。


    雙手闊劍在身前成x,他在慌亂之中做出格擋。


    “叮!”


    死鐵交擊因為韌性的緣故,通常很少發出清脆的聲響,多是悶聲,但是這一聲,很脆。


    劍是好劍,所以沒有碎。


    但是人……伴隨這一聲脆響,於銀鬥整個人如同突然被雷霆直撞,身體筆直後退,腳下鞋子在於地麵的摩擦中瞬間破碎。


    雙臂衣袖也是一樣,直接崩碎。


    “嘩!”


    此一刻,此一幕,對於旁觀的,原本和吳恤擁有一樣烙印的於氏戰奴們來說——神在崩塌,神在立像。


    於銀鬥太久不戰了,當體內的源能潮湧終於接續上來,老頭傾盡一切發力,硬頂一記,終於身體向左,拉開一點距離。


    他的源能潮湧,本身自然比吳恤要厚重不少,這一下撇開,揮劍便斬,要將長槍斬落。


    但是一隻手,握住了槍尾。


    虛握。


    吳恤持槍,不改長槍本身震顫軌跡,隻是稍稍調轉槍頭,再次送向於銀鬥胸口。


    “當當當當……”


    雙劍連擋。


    病孤槍雷霆之勢終於將盡。


    吳恤握槍。


    “呼”,前送同時手腕一轉,槍身暴轉,如一個瘋狂的鑽頭。


    “鏗鏗鏗……”


    槍尖與劍麵,火星四濺。


    “噗!”


    突然一聲,槍尖終於滑過了劍刃,捅進於銀鬥肩窩。


    吳恤同時勢盡,收槍。


    愣了愣,“可以殺?!”


    這一刻不光他愣了,每個人都愣住了,於銀鬥,於氏戰奴……尤其於鳳姿,大小姐整個表情,都已經僵了。


    她曾經也捅過吳恤肩窩一劍啊,那個奴才當時……


    爹,三招斬死……


    難道吳恤比袁慶強那麽多?!


    “時間緊迫,你們等著蔚藍的人回援,送死嗎?!”於銀鬥知道自己現在的處境危險了,當下一聲大吼,“一起上,速戰速決,殺了……”


    戰奴們條件反射,動了一下。


    “為什麽你養我們做死士,自己卻沒有半分死戰的決心?”吳恤突然認真問了一句,於銀鬥的源能浪湧,其實比自己渾厚不少,這一點吳恤能清楚感覺到,可是他,似乎根本發揮不出來。


    於銀鬥眼神避開,“不要與他廢話,殺!”


    這一次,他當先撲來了。


    但是這一次,在場絕大多數戰奴都沒有動。


    最後隻有大約五六名於氏死忠,多是年紀都稍大些,本身也已經跳脫戰奴階層的人,隨他撲了過來。


    圍攻……吳恤挺槍迎上。


    其實依然是危機,依然是下風,但是他此刻內心覺得酣暢無比,對比韓青禹在他所見每一戰中的表現,吳恤此時再看於銀鬥,如見蛇鼠。


    “老夫拿回你的命……”


    “你、不、配!”


    轟!


    以一敵七,吳恤死戰。


    他曾為於氏斷過後,在尼泊爾試煉場孤身阻攔20多名沙阿源能戰士,保於鳳姿等人逃命,不求回援,隻是盲目服從。


    此刻不同。


    …………


    不忙叼著一塊臘肉,它找這塊臘肉找得很辛苦,廚房沒人,不忙從灶台躍向空中懸掛唯一忘了收起來的一塊臘肉,試了很多次,摔了很多次。


    中間有兩次,它還被掛住了,好不容易才把肉拽下來。


    搖著尾巴叼著臘肉回來,不忙滿心期待主人的誇獎。


    “鏗!”


    地麵上已經倒下兩具屍體了。


    吳恤也已經滿身是血,正麵一槍蕩開於銀鬥,長槍後轉,架住身後襲來的三柄刀劍。


    “嗤啦!”


    背後又多一道傷口。


    吳恤一聲不吭,更無遲滯,槍隨身轉,向後直接貫進其中一人腹部。


    收槍,身形晃了晃。


    麵對複又撲來的敵人,再次迎上。


    於鳳姿長劍在手,一邊顫抖,一邊緩緩繞著吳恤後背移動,她知道今天不殺吳恤,一切就都完了。


    “啪!”口中臘肉掉地。


    不忙“嗷嗚”一聲,朝於鳳姿撲過去,“汪,汪汪。”


    於鳳姿一下驚退,看了一眼,“畜生!”


    大小姐挺劍要去殺一條狗。


    “呼”,吳恤聞聲回轉縱躍,人在空中,長槍從後向前揮擊,砸向於鳳姿。


    於鳳姿愣在當場。


    身後於銀鬥苦聲喊他:“恤兒留情。”


    說話同時,他自己卻也騰身,挺劍刺向他後背心髒位置。


    源能裝置下的戰鬥素來電光火石,其後的兩秒:


    吳恤手腕一帶,槍頭回轉,用槍尾砸飛於鳳姿。


    而後一瞬間,源能潮湧如韓青禹所教,突然截斷,吳恤身形急速下墜。


    “刺啦。”於銀鬥刺向他心髒的左手劍,刺進了他的肩胛。


    “頌!”幾乎同時,吳恤的長槍朝後,斜向上,從腋下貫出,貫進於銀鬥胸膛。


    於銀鬥掛在搶上,哀嚎一聲,右手劍欲刺。


    吳恤背身對他,直接手腕一轉,帶動長槍槍身,在於銀鬥胸膛內急速旋轉,豁然洞開巨大血洞。


    收槍!


    “砰”,“砰。”


    吳恤身體有些搖晃。


    於銀鬥整個人仰天砸在地上,還沒死,低頭看著胸口血洞,哀嚎同時,不斷掙紮後退。


    吳恤不疾不徐轉回身,看著地上掙紮的於銀鬥。


    目中有些蒼涼,緩緩說:


    “我說剛那一下,我調轉槍頭,是在收槍,老爺你信嗎?”


    這一句。


    莫大的悲涼。


    吳恤覺得自己可悲可恨可笑……


    隻是於銀鬥,更可悲,更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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