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叫付大海的唯一目擊軍團中士,原本並沒有意識到自己可以通過鏡頭跟父母打招呼,向他們問候,承認自己這些年,其實一直在這樣一個戰場。


    記者也沒有去引導,也許是采訪環節還沒有到這一步。


    但是這一幕突然間發生了。


    就這樣,付大海無聲地看著鏡頭,愣在那裏十幾秒,終於抬手抹了一把眼淚,臉上被眼淚打濕的灰土被抹開了,抹得滿臉都是。


    接著他止不住開始抽泣,低聲地嗚咽起來,覺得丟人了,又把頭埋下去,用力咬了一大口手裏沒吃完的麵包,試著忍住嗚咽。


    “哈哈哈!大海你怎麽哭了?”


    “哈哈,咳,咳咳……”


    鏡頭外付大海的戰友們在大聲地笑,笑著笑著突然咳嗽起來,笑著笑著笑聲漸漸小去……清嗓子的聲音,抽搭鼻子的聲音傳進來。


    鏡頭一直沒有轉過去。


    也許是被阻止了。


    ……時間可能過了兩三分鍾,記者終於在畫麵外開口,聲音帶些哽咽說:“付中士你,你們大家……”


    她想說,你們還有人想說些什麽嗎?或也需要通過鏡頭打個招呼嗎?


    “轟!”鏡頭外突然傳來一聲巨響。


    遠,又不是很遠。


    這聲音這兩天早已經被電視機前的人們熟悉了,那是大尖飛船砸在地上的聲音。


    “好的,我們馬上到場。”畫麵外,一個沉穩地聲音平靜應答通話,然後大起來,招呼說:“走了。”


    走了。


    沒有任何激昂的成分,更沒有電影裏戰鬥前鼓舞士氣的演說,就隻這樣而已,像隻是一場再普通不過的戰鬥。


    “爹、娘,那啥我沒事,我現在很厲害,其實也不怕了,你們放心。”付大海抹了眼淚抬頭。


    他說得很快,聲音沙啞,最後咧嘴笑了一下。


    然後沒跟記者再說什麽,中士放下了手裏的麵包,拿起一旁的戰刀,轉身消失在鏡頭裏。


    “頌頌頌頌頌……”


    城市,長街,鏡頭畫麵從飛奔遠去那隊戰士的背影緩緩拉回,照在近處的牆根下,那些沒吃完的麵包和水瓶上。


    記者姑娘再沒有再出現在畫麵裏,也沒有做總結感想,什麽都沒說。


    她把這場采訪搞砸了,幾乎沒有問出任何有價值的問題。


    其實這次組織采訪的目的,除了向民眾展示人類源能戰士的風采,激發信念外,更重要是要為後續即將展開的全麵征兵做鋪墊……


    可是,接受采訪的那位付中士,始終也沒有給出一個她預想中期待的回答,沒說哪怕一句豪言壯語,或可以激勵人心的話。


    他甚至以戰士的身份說了害怕。


    然而,記者終究還是把這段采訪原封不動交了上去,采訪也最終這樣出現在了電視屏幕上。


    也許負責選材的人也明白,實際到這一步,再做掩飾和演繹已經都沒有意義了,隻有真實的呈現,才能觸動人心。


    站在末日的危難麵前,你不能指望有什麽辦法,可以去觸動所有人,激勵所有人……你隻能相信,終有一部分人會被觸動,激勵,鼓起勇氣和熱血。


    這些人,才是最終支撐這個世界的力量。


    韓青禹在關心中離開了會議室。


    接下來幾天,他們住在醫院。


    吳恤這次停在了頂級,戰力沒有繼續下降,韓青禹三天兩頭做一次檢查,等待著手術。


    鏽妹、小王爺和賀堂堂幾個,帶著溪流鋒銳的百人小隊,在周邊地區不時出動協助戰鬥。


    那具戴呃暫時沒有再出現。


    姚悅的消息查到了,目前人在蔚藍一處後勤基地。


    第三固定探索地的戰鬥有些頻繁,不過情況穩定。


    束幽回歸了不義之城。


    幾人時刻關心著老家的情況,1777在渝州戰場的情況,偶爾過去會議室,看一看新增的報道和畫麵。


    歐羅巴,亞美利加,非洲……每一個戰場的消息,都在不斷地傳來。


    …………


    “篤,篤篤。”


    “請進。”


    吱呀,病房的門,被向裏推開了。


    楊清白站在門口。


    這段時間他是蔚藍最重要的人物之一,之前被專程接去總部,一邊治療傷勢,一邊和空戰軍官們開會,和科研部門開會。


    “麻煩你們誰來告訴我,這個是什麽情況?”


    病房門口,楊清白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他身上穿著溪流鋒銳的黑色戰鬥服,但是胸口處,多出來了一塊粉色的胸章。當然,顏色比起那種少女粉,要稍微深一些,紅一些。


    除去蔚藍特有的線條紋路外,胸章造型似乎也是有設計的。


    “蝴蝶?”鏽妹驚喜叫出來,哐當哐當跑過去仔細看了那隻粉蝴蝶,“哇,好好看,清白你哪裏找來的啊?”


    “我也要……呃,我可以拿工業膠粘上。”她羨慕說。


    “蝴蝶嗎?”溫繼飛嘀咕著走過去。


    “蛾子吧?我看更像蛾子才對。”賀堂堂也走過去,看了說:“像一隻大蛾子,收了翅膀,停在胸口上。”


    他說的是對的,胸章造型不是蝴蝶,而是一隻停下來的大飛蛾……撲火的那種。


    隻是圖案本身,做了部分抽象化的處理,顯得頗有設計感。


    蔚藍自然也是有搞設計的人的,隻不過這個設計的理念,並不出自他們,而是出自上頭的指示和溪流鋒銳內部。


    蔚藍設計人員最初接到的項目意見就是蝴蝶。


    老參謀想“惡心”死韓青禹幾個來著。


    不過在設計開始後不久,設計人員接到了一個電話,折秋泓不知從哪得到了這個消息,特意打電話過去詢問,然後把蝴蝶改成了飛蛾。


    她給出的理由,說是因為青少校這些年,總是一直都在最危險的地方出現,一次次去做令人絕望的戰鬥。


    他就是一隻一直撲火的飛蛾。


    然後他身邊的人,他們都是。


    所以,不必在意寓言的負麵含義,就這麽決定……她堅持。


    “怎麽,你們還不知道嗎?”病房裏,因為被鏽妹詢問胸章是怎麽來的,楊清白錯愕了一下。


    鏽妹茫然搖頭。


    “……”楊清白愣了愣,抬頭看向韓青禹和吳恤,故意問:“那你們倆覺得這東西怎麽樣?粉粉嫩嫩的,我覺著還行。”


    “惡心。”韓青禹說。


    “嗯。”一旁吳恤點頭。


    “是吧?”楊清白嘴角輕輕一翹,說:“看來你們是真的不知道……不過不知道也沒事,等著直接穿就好了。”


    “什麽?你說什麽?!”韓青禹慌了問。


    “你們之前是不是跟軍團那邊討論過這事啊,讓蔚藍全麵告知一下,說咱溪流鋒銳是友軍什麽的,免得誤會?”楊清白反問。


    “啊……嗯,有這事。”溫繼飛點頭,這事是他和老參謀商量的,不過當時並沒有具體到胸章圖案、顏色這些東西。


    “所以啊,胸章,就這個,蔚藍今天上午已經向全球各方麵軍通報了,說以後這就是溪流鋒銳的標記。”楊清白抬手,看了看腕上的手表,“現在,第一批新製戰鬥服應該差不多已經送到第三固定探索地了。”


    “……”韓青禹的雞皮疙瘩起來了,“不要,反正我……”


    “穿嘛,我很喜歡啊,好好看。”鏽妹撒嬌說:“穿嘛,青子。吳恤好不好?瘟雞,堂堂,小王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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