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青禹的第二次嚐試,拚盡了一切,最終還是失敗了。


    這種無能為力的感覺於他而言其實很少出現。就算是當年的喜朗峰事件,對上初代星耀家族,他雖然處於弱勢,至少仍可以快意恩仇。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因為無力,隻能眼睜睜看著,他的4500名傷痕累累的戰士,最後依然走上那條必死的路。


    溪流鋒銳最終還是用上了“小王爺的辦法”,用命,往牽引場填。


    隻不過在於戰士們的心理而言,現在,他們才不是為了這個世界,去赴死攻擊牽引場,而是去接溪流鋒銳的青少校。


    這個理由讓土匪們感覺舒坦多了。


    當韓青禹的身形在大尖群中墜落,溪流鋒銳的鋒矢陣,在吳恤等高端戰力的帶領下,也如一個箭頭,最終刺進了那片黑色的地獄。


    拒絕者的衛星影像,無聲而略嫌駁雜的畫麵,清晰地將戰場上正在發生的一切,呈現在全世界眼前……


    溪流鋒銳在向前,高端戰力轟開了一口缺口,轟出一條向前的路。


    戰士們快速衝進來,切換防禦陣型,抵背而戰,兩麵撐住,阻止大尖群流動的沼澤合攏。


    黑色的地獄裏,冰麵再次露出來,映射天空的極光。


    光的部分,如一個等邊三角形,以上角為指向,不斷向前延伸,漸漸變得越來越狹長。


    這個動態但是無聲的畫麵,持續了足足二十秒,期間一絲聲音都沒有。


    但是,“砰!砰!砰!”這也許是人類曆史至今,最一致,最沉重,也最劇烈的一次集體心跳。


    所有人都已經看到了,對比的畫麵裏,溪流鋒銳的4500人是多麽的渺小,所有人也都知道,他們是去做什麽,又正在經曆一場怎樣的戰鬥,最後將會遭受什麽。


    至這一刻,哪怕是普通世界裏最盲目的人,都已經樂觀不起來了,因為他們剛看到,青少校的身形如一道孤獨的流光,墜進大尖群裏,被一片黑色的沼澤淹沒。


    …………


    “幫幫他們。”


    “幫幫他們。”


    “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了嗎?”


    “想想他們為我們做的,幫幫他們……”


    全世界,前線後方,普通人,蔚藍的人,軍部和科研人員,無數人都在問著同樣一個問題。


    就連總部議事會,都有一部分議員哭泣著站出來提議救援,雖然他們並不能在提議的同時,給出任何一個稍有可能的救援辦法。


    ……無法救援。


    其實,這本就是一個,多數人都早就已經可以預見的場麵,是救贖攻勢在整個南極戰略上,注定的使命和結局。


    溪流鋒銳6000人的結局和命運,也早在他們選擇從東線海岸出發的那一刻,就已經明確了。


    隻是,這一刻當這一幕真的出現,當那種悲壯、絕望和殘酷,真實呈現在全人類的眼前,它依然難以讓人理性地接受。


    蔚藍總部,科研係統的戰時會議現場。


    折秋泓突然停止了自己關於炎朽特性的發言,低頭沉默,一秒,兩秒……兩秒後她轉身,邁步朝會議室大門走去。


    “折小姐?!”埃爾伯在身後站起來,滿臉困惑地喊她。


    “抱歉,埃爾博先生,我現在需要一艘源能飛船……請派給我一艘劍魚級,醫療團隊和器械我自己有。”折秋泓背身停在會議室門口說。


    這一刻,在場所有遠航人員,都在看著她,用眼神和各種方式,表達他們的錯愕和不理解、不讚同。因為這根本就不符合遠航的利益,也一點都不符合折秋泓過往的性格、作風。


    但是,所有這一切,都被他們偉大而應命果斷的領航人,完全無視了。


    折秋泓理性的一生,第一次被一種衝動主導……


    她要去南極。


    “你,折醫生要去南極戰場嗎?”埃爾伯當然知道折秋泓之於源能世界的醫學地位和能力,同時他也知道,她曾經在溪流鋒銳,生活過三年多,“可是現在,我們的飛船根本進不去。大尖的飛船群在外圍瘋狂阻截,就連陳軍團長,一直都沒有機會進入戰場……”


    “我知道。”折秋泓說:“但是,也許機會會出現呢?就算隻有百分之一的可能,還是請你們給我一艘飛船,我可以帶人去外圍等。”


    她想要在救治機會出現時,第一時間出現在戰場,那樣,也許就多一個人活下來。


    作為蔚藍總部科研係統的大佬,調配一艘劍魚級飛船的權力還是有的,隻是責任不小,葬送飛船的關聯責任不小,葬送折秋泓的責任和損失,一樣不小……埃爾伯猶豫了兩秒鍾:


    “好。”


    “謝謝。”折秋泓轉頭道謝,然後再次轉回,徑直邁步離開會議室。


    她要去南極。


    去用自己的雙手,捂住故人們流血的傷口,告訴他們,溪流鋒銳依然擁有這樣一個朋友,她是這個世界最好的醫生。


    …………


    “葉哥”,冰下城,劉世亨靠在沙發上,抬頭示意一眼高處說,“感覺到了嗎?上麵好像幹起來了。”


    葉簡也向上看著呢,收回目光點了一下頭,“嗯。至少有一個穹上級,或半步穹上,在那裏全力出手,要不然源能波動不可能達到我們這裏。”


    “哦,可是你說過,那個牽引場很恐怖,上麵的大尖也很多……草,不會是青子吧?!”劉世亨一骨碌坐起來,目光直直看著葉簡。


    他知道這次青子他們會來,知道很久了,但是真的人來了,距離這麽近,還是有些慌亂無措,而後擔心。


    “有可能啊,反正不是陳不餓或者波臣,就是他了,總不成這一年蔚藍又出來新人觸及穹上。”葉簡一隻手搓著下巴,說:“其實按這個名單去猜,應該就是他了。”


    這意味著在上方攻擊牽引場的部隊,很大概率真的是溪流鋒銳,青子、瘟雞、鏽妹、賀堂堂他們……


    像堂堂這種菜雞,上去估計就是送死吧?


    劉世亨心裏胡亂一通擔心,抬頭盯著葉簡的眼睛,“所以,葉哥還是坐在這裏,什麽都不做嗎?”


    “我?”葉簡用手指向自己示意。


    “是啊,你不總說,你至少也是半步穹上嗎?說你也想碰一碰戴呃,還說你就算離開蔚藍,一樣砍大尖。對了,你還說你很欣賞瘟雞。”


    點頭,點頭,點頭,點頭,葉簡認可了劉世亨說的每一條,然後苦笑:“那我也得上得去啊!”


    他示意頭頂幾千米的冰川,說:“別忘了,冰下城已經被徹底封死了,而這裏唯一做主的人,叫做ne。你跟我這拱火,還不如多跟愛麗絲吹吹枕邊風呢,畢竟她才是整個冰下城,最能和ne說得上話的人。”


    ne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找世亨少爺聊過天了,大概從他和愛麗絲跨出那一步開始,就不再找他去藍色小教堂閑聊。


    這家夥作為雪蓮的創始人和領袖,首先跟蔚藍敵對是肯定的,希望大尖大規模降臨,也是肯定的,但是長期交流下來的感覺,劉世亨覺得他並不能被認為是徹底的尖奴和尖狗,他的最終計劃,還是要跟大尖幹的,隻是不是現在。


    “你怎麽知道我沒跟愛麗絲提過?”劉世亨神情擔心失落一下,說:“我跟她說過好幾次了,可是她能有什麽辦法呢?就一個秘書而已,說話還不夠以前的我囂張。”


    愛麗絲站在小教堂裏。


    獨自一人站著,但是藍色的氤氳裏,三個意識都在。


    相對劉世亨和葉簡,他們對上麵的情況要更清楚許多。


    “做點什麽吧。”愛麗絲抬頭說。


    但她這樣說,其實並不是因為世亨少爺的托付,而是因為,愛麗絲需要韓青禹那些人下來。


    故事開始的時候,她將劉世亨視作命運的變數,很大程度上便是因為他背後的這些人。


    他們總是能改變一些東西,不管這次,他們能做些什麽,對於三個意識生命中必死的愛麗絲來說,無疑都是一次有益無害的嚐試。


    至於他們是不是會死,愛麗絲並不在乎,哪怕她知道,世亨少爺會因此傷心。


    空氣保持著平靜。


    因為意識相通,愛麗絲能夠感覺到ne對此的態度,他似乎並很不在意,也沒有主張,他竟然在這個時候,專心致誌地思考著那座巨型牽引場的構造。


    “不!”尼科拉粗糙而沙啞的聲音響起,說:“我們應該耐心等待,到最後才去收獲一切。”


    “是麽?”愛麗絲聲音一冷,“不知道你有沒有想過一個問題,那個叫做沈宜秀的唯一成功實驗體,現在應該也在上麵,如果她死了,你可能就將永遠害怕我……”


    轟!意識世界裏突然而起的一次憤怒狂暴,尼科拉猛地急躁起來:“你怎麽會知道這個?!”


    作為三個意識中最強的一個,尼科拉一直自認有能力在意識互通的情況下,依然保守一些秘密,比如它對唯一成功實驗體的期待和想法。


    它想用那副全人類最接近大尖的身體替換愛麗絲,同時徹底吞掉ne的意識,真正獨立出現在人類與大尖的文明戰爭中,而後,去創建一個完全屬於它的,以它為造物主的全新族群。


    “我猜的。”愛麗絲笑了一下,結合ne對沈宜秀一直以來的注意,她在劉世亨日常關於鏽妹的描述裏,很早就做出了這個判斷。


    “是麽,那麽你還猜到了什麽?”尼科拉的情緒變得有些警惕。


    因為,它還有一個更大的秘密,關於蔚藍星球上那些被搜集的炎朽遺骨,到底在哪裏。


    那是連ne,現在都還不知道的隱秘。


    ps:抱歉,太痛去醫院了,我慢慢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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