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來了！”</p>
聽見響動，在門口等著的有些百無聊賴的宋河站起身來，跺了跺腳，看著被季瑜牽著的米棠，小聲問道，“你們都現在走？”</p>
季瑜點點頭，道，“勞駕，可否幫我問旁邊阿牛家借一借他們的牛車用？”</p>
“好說！”</p>
宋河便轉身跑去。</p>
“季瑜，我冷。”米棠突然道。</p>
季瑜看她一眼，沒說話，隻是用力搓了幾下自己的手，然後捂著她的臉和手。</p>
米棠悶頭紮進他的懷裏，不再說話。</p>
半晌，邊上傳來牛的哞哞聲。</p>
季瑜看過去，卻是張王氏和張達都來了，後頭阿牛牽著牛車。</p>
看到二人，張王氏走過來，從自己身上解下件厚衣披到米棠的身上，“好孩子，穿暖和一點。”</p>
米棠抬起頭來，看著張王氏，似乎想扯出一個笑容來，但最終嘴角彎了下去，麵上露出一個極委屈的表情來。</p>
“莫哭莫哭。”張王氏拍拍她的背，“先讓阿牛送你們去，嬸子等會兒再來。”</p>
“有嬸子陪著呢，不哭啊。”</p>
一輛牛車坐不下太多人，張王氏讓阿牛趕車，先把米棠、季瑜和宋河送過。</p>
張王氏私下叮囑兒子，“天黑記得看仔細路，別摔著了。去了後看看有啥能幫忙的，我和你爹自己走過去。”</p>
“那娘，你們小心著點，看能不能搭上村裏誰家趕集的牛車。”</p>
“曉得了。”</p>
“快去吧。”</p>
說著突然又想起什麽似的，拉了一把阿牛，“等會兒若是要去縣衙，你機靈著點，照顧著些米棠和季瑜。”</p>
阿牛點頭答應，這才駕著車出發。</p>
天剛蒙蒙亮的時候，馬車停在了米棠的宅子前。</p>
這會兒宅子前還列著兩隊衙差，看見他們回來，上前攔路，“什麽人？”</p>
阿牛記著張王氏的話，上前道，“差爺，這是我妹子的家，縣令大人讓我們回來的。”</p>
“進去吧。”</p>
季瑜牽著米棠的手，二人剛一走進院子，就看見老酒鬼。</p>
仍舊是孤零零的躺在那個深坑中。</p>
和他平日裏躺在院子裏睡覺時的模樣一致，米棠站在原地沒動，她等著老酒鬼突然起來叫一聲“老子餓了”。</p>
</p>
但——</p>
沒有人，也沒有聲音。</p>
沒有老酒鬼，也沒有抱著他大腿躲在後麵的多多。</p>
季瑜牽著她來到近前。</p>
老酒鬼仍舊保持著那一日他死去的模樣。</p>
眼睛尚未閉上，帶著一股子米棠平日裏從未見過的狠勁。</p>
臉上、衣服上還沾著血漬，隻是他的衣服和臉一向也不怎麽幹淨，看上去倒也詭異的融洽。</p>
隻是他的背，原本挺拔的在一眾乞丐中格格不入的後背，這會兒深深的凹進坑中，貼合的嚴嚴實實，像一張繃緊了的弓。</p>
“我，我……”</p>
米棠一慣靈動從容的臉上出現一片慌亂，像是幼稚孩童突然遇上難解的謎題，驚慌失措的環顧四周，急得輕輕的跺起腳來。</p>
她看著季瑜，癟著嘴委屈巴巴道，“季瑜，我，我該做什麽啊……我，我好像不知道了……”</p>
“我不知道了怎麽辦？”</p>
她似乎隻會重複這一句，反反複複的向身邊唯一一個可以依靠的人尋求幫助。</p>
季瑜蹲下身，讓她也跟著蹲下，然後握著她的手，兩人的手緊緊貼著，一起扶過老酒鬼的眼睛，將那雙至死都合不上的眼睛慢慢合上。</p>
隨著老酒鬼的眼睛慢慢合上。</p>
一滴淚落到二人的手上。</p>
原本一臉茫然無措的米棠，眼睛已經是紅成一片，噗噗簌簌的眼淚不斷的從眼眶流出，重重的砸在地麵上。</p>
無聲的趴在季瑜的懷裏哭起來。</p>
“哇！”</p>
多多的哭聲突然傳了出來。</p>
宋河和阿牛對視兩眼，四處尋找哭聲的來源。</p>
趴在季瑜懷裏流淚的米棠抹了抹眼淚，看了看已經閉上眼的老酒鬼，朝他身體兩側空隙的坑中伸出隻手去。</p>
下一秒，一隻小小的手握住了她。</p>
“是多多！”</p>
宋河驚叫一聲，對著旁邊的阿牛道，“搭把手。”</p>
二人小心的將老酒鬼抱了出來。</p>
這個哪怕是做乞丐都繃直了腰杆兒的老酒鬼，這會兒卻是再也挺不直背了，連平躺在地上都難以做到，而在他的身體掩蓋著的下麵，多多仰麵淌著，兩隻腫成棗核的眼睛已經流不出淚來了，隻能嘶啞著嗓子哭叫。</p>
季瑜伸手一把把多多抱了出來，連著米棠，一大一小，都埋頭在他的懷裏。</p>
阿牛抹了一把眼淚，伸手搗了搗宋河的腰間，二人耳語一翻，悄悄從旁邊離開了。</p>
知道米棠回來的陸文徵，這會兒也帶著師爺過來了。</p>
看到被季瑜抱在懷中的多多，難免鬆了一口氣。</p>
但是見米棠哭的傷心，邊上還有一具屍體，想到縣衙內還陳著的十具，又是怒氣難消。</p>
“這該死的凶手，本官一定要把此人抓獲，處以極刑，陳屍十一日曝曬，懸在城關上，以慰亡魂，以消民恨！”</p>
“師爺，傳本官的命令，挨家挨戶發一張凶手畫像，務必要將此人盡快抓獲！”</p>
“是——”</p>
“大人。”</p>
米棠突然出聲道，“可否把畫像給我看一看？”</p>
陸文徵扭頭吩咐邊上的衙差，“去。”</p>
衙差遞上畫像，正是那日的拐子。</p>
嘴角的一顆痦子尤其顯眼。</p>
米棠閉了閉眼，半晌才道，“不用了。”</p>
“什麽？”陸文徵沒明白。</p>
“不用去抓了——”</p>
“他，已經死了。”</p>
“什麽？！”</p>
陸文徵大驚，又看了看師爺，“你可有找到屍體？”</p>
師爺撓了撓頭，“未曾。”</p>
“我師父給他下了毒，必死的毒。”</p>
米棠突然道，“他一定會死的。”</p>
“最多三月。”</p>
季瑜抬頭看了他一眼。</p>
陸文徵麵露疑惑，卻沒有再問下去，隻道，“既如此，倒是便宜了他。”</p>
“隻不過……可不能讓他死的如此輕鬆，即便是死了——”</p>
“師爺，你也要派人給我找到屍體！”</p>
“是！”</p>
吩咐完，陸文徵便準備帶著衙差離開。</p>
臨走前，歎了口氣，對米棠道，“事已至此，節哀順便吧米棠。”</p>
“你幹娘和兩個妹妹都很想你，方才還吵著要一起來看你，你若是……”</p>
“若是難過，可以去找她們。”</p>
米棠點了點頭。</p>
聽見響動，在門口等著的有些百無聊賴的宋河站起身來，跺了跺腳，看著被季瑜牽著的米棠，小聲問道，“你們都現在走？”</p>
季瑜點點頭，道，“勞駕，可否幫我問旁邊阿牛家借一借他們的牛車用？”</p>
“好說！”</p>
宋河便轉身跑去。</p>
“季瑜，我冷。”米棠突然道。</p>
季瑜看她一眼，沒說話，隻是用力搓了幾下自己的手，然後捂著她的臉和手。</p>
米棠悶頭紮進他的懷裏，不再說話。</p>
半晌，邊上傳來牛的哞哞聲。</p>
季瑜看過去，卻是張王氏和張達都來了，後頭阿牛牽著牛車。</p>
看到二人，張王氏走過來，從自己身上解下件厚衣披到米棠的身上，“好孩子，穿暖和一點。”</p>
米棠抬起頭來，看著張王氏，似乎想扯出一個笑容來，但最終嘴角彎了下去，麵上露出一個極委屈的表情來。</p>
“莫哭莫哭。”張王氏拍拍她的背，“先讓阿牛送你們去，嬸子等會兒再來。”</p>
“有嬸子陪著呢，不哭啊。”</p>
一輛牛車坐不下太多人，張王氏讓阿牛趕車，先把米棠、季瑜和宋河送過。</p>
張王氏私下叮囑兒子，“天黑記得看仔細路，別摔著了。去了後看看有啥能幫忙的，我和你爹自己走過去。”</p>
“那娘，你們小心著點，看能不能搭上村裏誰家趕集的牛車。”</p>
“曉得了。”</p>
“快去吧。”</p>
說著突然又想起什麽似的，拉了一把阿牛，“等會兒若是要去縣衙，你機靈著點，照顧著些米棠和季瑜。”</p>
阿牛點頭答應，這才駕著車出發。</p>
天剛蒙蒙亮的時候，馬車停在了米棠的宅子前。</p>
這會兒宅子前還列著兩隊衙差，看見他們回來，上前攔路，“什麽人？”</p>
阿牛記著張王氏的話，上前道，“差爺，這是我妹子的家，縣令大人讓我們回來的。”</p>
“進去吧。”</p>
季瑜牽著米棠的手，二人剛一走進院子，就看見老酒鬼。</p>
仍舊是孤零零的躺在那個深坑中。</p>
和他平日裏躺在院子裏睡覺時的模樣一致，米棠站在原地沒動，她等著老酒鬼突然起來叫一聲“老子餓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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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p>
沒有人，也沒有聲音。</p>
沒有老酒鬼，也沒有抱著他大腿躲在後麵的多多。</p>
季瑜牽著她來到近前。</p>
老酒鬼仍舊保持著那一日他死去的模樣。</p>
眼睛尚未閉上，帶著一股子米棠平日裏從未見過的狠勁。</p>
臉上、衣服上還沾著血漬，隻是他的衣服和臉一向也不怎麽幹淨，看上去倒也詭異的融洽。</p>
隻是他的背，原本挺拔的在一眾乞丐中格格不入的後背，這會兒深深的凹進坑中，貼合的嚴嚴實實，像一張繃緊了的弓。</p>
“我，我……”</p>
米棠一慣靈動從容的臉上出現一片慌亂，像是幼稚孩童突然遇上難解的謎題，驚慌失措的環顧四周，急得輕輕的跺起腳來。</p>
她看著季瑜，癟著嘴委屈巴巴道，“季瑜，我，我該做什麽啊……我，我好像不知道了……”</p>
“我不知道了怎麽辦？”</p>
她似乎隻會重複這一句，反反複複的向身邊唯一一個可以依靠的人尋求幫助。</p>
季瑜蹲下身，讓她也跟著蹲下，然後握著她的手，兩人的手緊緊貼著，一起扶過老酒鬼的眼睛，將那雙至死都合不上的眼睛慢慢合上。</p>
隨著老酒鬼的眼睛慢慢合上。</p>
一滴淚落到二人的手上。</p>
原本一臉茫然無措的米棠，眼睛已經是紅成一片，噗噗簌簌的眼淚不斷的從眼眶流出，重重的砸在地麵上。</p>
無聲的趴在季瑜的懷裏哭起來。</p>
“哇！”</p>
多多的哭聲突然傳了出來。</p>
宋河和阿牛對視兩眼，四處尋找哭聲的來源。</p>
趴在季瑜懷裏流淚的米棠抹了抹眼淚，看了看已經閉上眼的老酒鬼，朝他身體兩側空隙的坑中伸出隻手去。</p>
下一秒，一隻小小的手握住了她。</p>
“是多多！”</p>
宋河驚叫一聲，對著旁邊的阿牛道，“搭把手。”</p>
二人小心的將老酒鬼抱了出來。</p>
這個哪怕是做乞丐都繃直了腰杆兒的老酒鬼，這會兒卻是再也挺不直背了，連平躺在地上都難以做到，而在他的身體掩蓋著的下麵，多多仰麵淌著，兩隻腫成棗核的眼睛已經流不出淚來了，隻能嘶啞著嗓子哭叫。</p>
季瑜伸手一把把多多抱了出來，連著米棠，一大一小，都埋頭在他的懷裏。</p>
阿牛抹了一把眼淚，伸手搗了搗宋河的腰間，二人耳語一翻，悄悄從旁邊離開了。</p>
知道米棠回來的陸文徵，這會兒也帶著師爺過來了。</p>
看到被季瑜抱在懷中的多多，難免鬆了一口氣。</p>
但是見米棠哭的傷心，邊上還有一具屍體，想到縣衙內還陳著的十具，又是怒氣難消。</p>
“這該死的凶手，本官一定要把此人抓獲，處以極刑，陳屍十一日曝曬，懸在城關上，以慰亡魂，以消民恨！”</p>
“師爺，傳本官的命令，挨家挨戶發一張凶手畫像，務必要將此人盡快抓獲！”</p>
“是——”</p>
“大人。”</p>
米棠突然出聲道，“可否把畫像給我看一看？”</p>
陸文徵扭頭吩咐邊上的衙差，“去。”</p>
衙差遞上畫像，正是那日的拐子。</p>
嘴角的一顆痦子尤其顯眼。</p>
米棠閉了閉眼，半晌才道，“不用了。”</p>
“什麽？”陸文徵沒明白。</p>
“不用去抓了——”</p>
“他，已經死了。”</p>
“什麽？！”</p>
陸文徵大驚，又看了看師爺，“你可有找到屍體？”</p>
師爺撓了撓頭，“未曾。”</p>
“我師父給他下了毒，必死的毒。”</p>
米棠突然道，“他一定會死的。”</p>
“最多三月。”</p>
季瑜抬頭看了他一眼。</p>
陸文徵麵露疑惑，卻沒有再問下去，隻道，“既如此，倒是便宜了他。”</p>
“隻不過……可不能讓他死的如此輕鬆，即便是死了——”</p>
“師爺，你也要派人給我找到屍體！”</p>
“是！”</p>
吩咐完，陸文徵便準備帶著衙差離開。</p>
臨走前，歎了口氣，對米棠道，“事已至此，節哀順便吧米棠。”</p>
“你幹娘和兩個妹妹都很想你，方才還吵著要一起來看你，你若是……”</p>
“若是難過，可以去找她們。”</p>
米棠點了點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