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理界有句名言:拋開所有不可能,即使最後的答案多麽荒謬,那也是事實。


    其實黃半仙認為自己一開始用幾個殘件樣品和幾張現場照片所傳達出的信息是非常模糊的。按照他的原計劃,是讓洪智興慢慢地在後期還要跟進幾張地獄之口的內部照片,一點一點的勾起他人的興趣。讓人欲罷不能,深信不疑後,才進入麵對麵的談判階段。整個過程按他的原計劃,要曆時半年到一年時間為宜。他的目標數字,也隻是五十萬到一百萬元之間而已。


    他從二十年前布此騙局,當時籌謀的不可謂不巧妙,不細致。到今天他之所以敢發動,也是認為現在的社會形勢對此事的成功很有利,覺的開始之後不會出什麽問題。


    但計劃不如變化。現在的情況出乎他意料的糟糕。打個比方,就如同他剛掀開衣襟說“要盤嗎?”就迎麵被一個億萬富翁打了一悶棍,並說要搶他的光盤。一個億萬富翁會為了一個黃盤打你悶棍,對你進行搶劫嗎?不可能!


    這說明了幾個問題。一是這個光盤上的內容價值突然提升到了一個驚人的高度。二是富翁想保證自己能先於他人得到它。三是富翁還可能要封鎖消息,根本不讓他人知道有這個東西,或不讓人知道東西在他手裏。


    要達成以上三點要求,那結果隻有一個,就是尹照京真的認為自己手裏的東西有可能練成神功。而其他解釋都說不通。


    社會上神功的傳說從古至今從未斷絕。各式大師騙子在各朝各代紛紛粉墨登場,視盲信民眾的錢財如韭菜地,割了一茬又一茬。作為側身其中的江湖老騙子,黃半仙對這些或大師或仙人或神功蓋世的大俠的騙人伎倆了如指掌。他自己自然是不會信的,也覺的有理智的人都不會上這個當。


    他看這一行人的機靈勁,不像是能上這種小兒科的洋當的人啊!所以他覺的不可能是他們對此事的認識上有問題。


    因此結論最終指向了一個:有人練成功了!


    剛才被那帥小夥握住手的時候,自己全身無力的很不正常。難道真的出現奇跡了?


    “匹夫無罪,懷壁其罪呀!”黃半仙在心中苦笑,自己搞個假玩意兒,竟然引來了真的練家子。


    十堰市其實就是個座落在群山中的城市,是當年出於戰略縱深考慮,才將作為汽車工業基地的二汽(現在叫東風汽車公司)建在這裏。


    保姆車三拐兩拐,開進了市郊的一個農家院落。這顯然是尹照京他們為了這次行動特地租的一個院落。


    從院子的正屋裏走出來三個人,二個大人和一個七八歲大的孩子。


    “哥哥回來了!”那個孩子笑嘻嘻地走上前來,看著尹照京走下車。


    “小南晚上吃的什麽?”尹帥哥摸著小正太的頭問。


    “辣子雞、雞蛋炒黃瓜、喝的混沌。”


    “水果吃的是什麽?”


    “獼猴桃。這裏的獼猴桃好小啊!可是很好吃。”


    “那就多吃點。”


    黃半仙和顧師爺相繼下車。小正太好奇的看著黃半仙。顧師爺在邊上介紹:“這是尹董的弟弟,跟車一起來湖北玩一玩。”


    “叫人!”尹照京吩咐他弟弟。


    “爺爺好!我叫尹照南。”小正太看來很聽哥哥的話。


    “你也好,我叫黃半仙。”黃半仙勉強擠出一個笑容。他習慣性的細看尹照南的麵相。小男孩唇紅齒白,長的很像他哥哥,他脖子上掛著一個用金線箍住的珠子,珠子有鵪鶉蛋大小,色彩迷離,細看竟然也分辯不出是什麽顏色的,想來價值不菲。


    顧師爺又把他介紹給那兩個大人。一個叫甘一夫,有五十多歲,是個文物鑒定專家兼半個風水專家。一個叫沙普通,二十四五的樣子,自稱剛剛流學歸來,學的是痕跡鑒定。看來這些人為了尋寶是有備而來。


    黃半仙一直忍著沒有問洪智興的情況,他不想給對方留下太關心徒弟的印象,以防這一點被對方利用。


    顧師爺問他是先吃飯還是先看徒弟?他不動聲色地說先吃飯,敘舊不急。於是顧師爺把他引領到正堂,飯菜就擺在堂屋的八仙桌。按理說飯廳應在南屋的起居室中,因為是農家住所,也就沒那麽多講究。


    飯桌上的菜赫然正是尹照南小朋友吃剩的辣子雞和蛋炒黃瓜。黃半仙不動聲色,默默的吃完飯,又慢條斯理的吃了幾個獼猴桃。


    尹照京很有涵養的在一邊含笑等候,沒說一句催促的話,沒顯出一絲不耐煩的神情。


    “吃好了嗎?”尹照京貼心的問道,好像黃半仙真的是他請來的貴賓。


    黃半仙也報以同樣的溫馨表情:“吃好了,多謝款待。”


    “那好,大家就來幹點正事吧。貴徒在西廂房,黃先生要不要先看一看。”


    “也好。”黃半仙同意了。


    尹照京向顧師爺揚了揚眉。顧華章於是伸手一引,黃半仙強忍住想要加快的步伐,小步跟著顧華章走向西廂房。院子裏隻有保鏢一個人,沒見到其他三人。黃半仙暗想,不會是怕接下來出現少兒不宜的殘酷場景,讓沙普通和甘一夫帶著尹照南小朋友出去玩了吧?可又覺的自己是不是太敏感了。


    顧華章推開西廂房的門後沒進去,而是伸手向裏一讓,意思是讓黃半仙自己進去。黃半仙進門往裏一看,差點沒一頭栽倒。隻見洪智興仰麵躺在一張小床上,左半邊臉包著紗布,右手被石膏固定著,而左腳也同樣被膏固定著。


    洪智興聽到有人進屋,就艱難的抬起頭,想看看來人是誰,但顯然這給他帶來了痛苦,使他眉頭緊皺。


    黃半仙急忙上前讓他看到自己。他對上大徒弟迷茫和痛苦的眼睛,禁不住兩行老淚撲簌簌的掉落下來。他哽咽著對他的大徒弟小聲說道:“是我害了你!我不應該把你扯進來的。”


    黃半仙是真的很後悔。他一直並不認同大徒弟的理念,進而也就不是很喜歡他這個人。做為一個算卦的,自己本就生存在一個騙人的行當裏,弄的自己反而真信了。雖然這更有利於騙別人錢,但把自己都搭進去相信自己的謊言,這到底是成功還是失敗?這就象一個演員為了演一個瘋子,真的把自己弄成了瘋子一樣荒唐。


    但越是如此,他現在越覺的對不起洪智興。幹一行就要承擔一行的風險。他騙人騙了大半輩子,早有點背時會翻船的思想準備。他認為因為騙術被人識破而被人打是天經地義的。但洪智興不是個騙子,他是真的信這些相術卦術的。所以他沒有騙人的故意,也不該承受這些傷害。


    “噓……”洪智興一邊發出禁聲的噓聲,一邊露出緊張的表情。


    “有人偷聽!”黃半仙立刻明白了大徒弟的暗示,於是不再說話,而是示意讓洪智興說。洪智興強打精神說了一下他這幾天的遭遇。


    洪智興幾天前把他師父交待的東西分別處理,塵土樣品交由地礦局下屬的一個專業鑒定部門進行分析;而書頁殘片則求人轉托請一位文物鑒定大家給掌掌眼。不巧的是,這位文物大家就是剛才黃半仙見過的甘一夫老先生。甘一夫收到東西沒到二個小時,就聯係那位轉托之人找到了洪智興。


    一開始甘一夫帶人帶錢地上門,十分客氣。但洪智興因有師父囑托而百般推諉,就是不說東西的來源。甘一夫一夥漸漸失去了理智,強行搜了他的辦公地點,搜出了所有黃半仙給他的包括照片在內的樣品。當天他們就把洪智興綁到一個空曠之地的廢棄房屋中,開始給他上手段。


    可是洪智興自有一股蔫人的韌勁,閉緊嘴巴表示打死我也不說。對方的主打是那個大個子保鏢,也是不服輸的主,他把眼一瞪說:嗬!我還沒見過我打不服的。雙方開始互相較勁。


    在保鏢折斷了洪智興的左腳五個腳趾,打碎他的右臂橈骨尺骨,割掉他的左耳,打爆他的左眼球之後,洪智興仍未屈服。一夜過後的第二天早上,累的夠嗆的保鏢趴在他耳邊低聲說:“我昨天說了大話,以為真能把你打服氣,沒想到你還真有骨氣,我很佩服。


    “可是呢,我已經和領導說今天保證得到他想知道的信息。所以,我隻能使出我曾保證不使的下三濫手段了。你老婆是叫吳小娟吧,小紅花幼兒園的老師,你女兒洪玉瑩也在這個幼兒園上學是吧,看來我隻能把她們請來了。我是真不不願這麽幹,但我也是沒辦法。對不起了。”


    保鏢說完剛起身要走,被差點崩潰的洪智興用他那唯一的好手一把拉住。洪智興一邊用他那一隻好眼流淚,一邊把他知道的情況像竹筒倒豆子一樣全說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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